第42章 恭王
“那若是有一日,我們無法再做朋友了呢?”雲卿影輕聲問道。
“我不喜歡,因未來可能發生的事,而讓現在的自己不痛快。”陽光下,少女高坐在小紅馬上,笑得極為明媚爽朗,眼裏寫滿了真誠,這樣的女子,哪怕作為敵人,都很難讓人不喜。
雲卿影有些恍惚,她突然有些羨慕這個姑娘,不過,還是笑著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她想,她終是沒辦法做到這樣的灑脫,從個人情感上來說,她不討厭元九凰,甚至還有些喜歡她,但是,正是因為這樣,她情願兩人一開始就不會有交集,這樣,哪怕未來兵戎相見的一刻,也不會有痛苦。
注定不是一路人,就不要有任何的交集,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一如前世的她和元紫陌。
這一生,她都不會允許自己再和元紫陌有任何的糾纏,而元九凰,是元紫陌私交甚好的侄女,她們不能成為朋友!
回去的路上,雲卿影想了很多,她發現自己過去對每個人的看法還是太偏頗了,人的好壞,是不能單從自己的角度來看的。
就比如,從前她不喜歡東太後,現在依然不喜歡,因為她是自己的敵人。她惡毒,她因為立場不合可以談笑間送一個姑娘去死,卻不能否認,她是一個好母親,她在用她所有的力量護著自己的女兒,否則,元九凰養不成今天的樣子。
她突然有些羨慕,更有些期待起來,她的母親,會是比東太後更好的母親吧?母親,你在哪裏呢?
“傾城,傾城,你這是怎麽了?”夜傾城是一身是血被人抬回來的,因為賽馬場的後半段離看台有些距離,所以西太後對於方才發生的一切,根本就是一無所知。
此時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外甥女奄奄一息的躺在擔架上,幾乎沒有一口氣上不來,暈過去。
“哎呦,還真是馬背上得天下的夜氏女,這是從馬背上摔下來了?”東太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捂著帕子笑了起來。
“公孫薔!”西太後怒了,平時她可以讓著這個女人,誰讓她比自己先一步入宮,可眼下,她這副樣子徹底惹惱了她。
“哼!”東太後絲毫不懼,“你與其在這裏與我大呼小叫,還不如去查一查,你的寶貝外甥女是怎麽變成這副模樣的?”
她這話雖然不中聽,卻也有幾分道理,西太後顧不上與她置氣,忙命人去請太醫,又讓心腹太監去查到底怎麽回事。
這件事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有不少人看見的,所以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兩宮太後便已經得到了消息。
西太後緊抿著唇,不發一言,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此時已經怒到了極致。
“太醫,夜大小姐的傷勢如何了?”
“夜大小姐並無性命之憂,過了今晚,應該就能醒過來,隻是……”
“隻是什麽?別吞吞吐吐的,快說!”看到太醫這為難的神情,西太後心裏一個“咯噔”,本能地覺得不好。
“大小姐的腿傷太重了,即便治好了,日後,日後恐不良於行。”太醫顫顫巍巍的說出這句話,便趴伏在地,大氣也不敢出了。
雲卿影心中一陣暗爽,覺得心中憋著的惡氣消了一大半,以夜傾城的性子,知道自己成了瘸子,恐怕不會氣死?可是,她卻忘了,有個詞叫做樂極生悲。
“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給我打入天牢!”西太後無法形容自己心裏的憤怒,她們夜家的繼承人竟然成了瘸子?她隻覺得,哪怕將雲卿影現在殺了,也抵不過傾城的一條腿!
“姑母,不可以,”夜傾顏急了,也顧不得觸怒這個姑母,“安郡主是平西王府……”
“平西王府的女兒再金貴,能金貴的過我定王府嗎?他平西王府若是有意見,就讓他們親自來找哀家!還有你,你給我滾回去待著,吃裏扒外的東西!”西太後厭惡的看了她一眼,她就不喜歡這個侄女那唯唯諾諾、瞻前顧後的性子。
夜傾顏愣住了,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她做這一切,明明沒有半分私心,都是為了定王府,可小姑母為什麽如此對她?她做錯了什麽?
“妹妹,這樣的確不妥,”看了一會戲,眼見著再不開口寶貝女兒就要翻臉了,東太後微微勾唇,左右給夜風華添堵的事,她都樂意去做。
“安郡主雖然沒及笄,沒有封號,卻是先帝敕封的郡主,按照我大元律法,要給郡主定罪,除了那等犯上的大罪,可以事急從權,其他的罪名,可不是我們深宮婦人上下嘴皮子動一動就可以的,那是要經過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三司會審的。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嘛,不過是小姑娘家打打鬧鬧,受傷也是難免的,哪裏就至於將一個郡主打入天牢了?妹妹,你說是嗎?”
“姐姐知道的,還真不少!”西太後吸了口氣,怒極反笑,“既然姐姐不讓我動她,我就給姐姐一個麵子,但是削去郡主郡主品級,我這個深宮婦人還是做得了主的吧?石康,擺駕回宮!”
蕭王妃欲哭無淚,她幾乎可以想想這件事若是傳回西南,她哥嫂會有什麽反應?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可憐她那個素未謀麵的侄女,遠在千裏之外,就被她這個姑母坑的這麽慘,這個丫頭也太能闖禍了吧?
西太後拂袖離去,臨走時的那一眼看的雲卿影有些心驚肉跳,也有些難過,什麽郡主的品級她不在乎(呃,她忘記了,這不是自己的品級)。可這是自己嫡親的姨母,卻為了一個冒牌貨這麽對她,說不委屈、不傷心是假的,不過,許是糟心的事經曆多了,隻難過了一瞬也就放下了。
“這次,你可是欠了我一個人情。”元九凰走到她麵前,衝著她眨眨眼。
雲卿影苦笑,若不是東太後阻攔,自己恐怕真要去天牢走一遭了,這個人情真是不想欠也要欠下了。
回蕭王府的路上,馬車行駛到路程的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出什麽事了了?”雲卿影掀開車簾,向外看去。
“回郡主,是恭王府的馬車,不知道為什麽攔住了去路。”
雲卿影的心下一沉,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視線透過窗簾,看向那不遠處熟悉的朱輪華蓋馬車。
馬車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由八匹品相上等的白玉馬拉著,那馬是西域那邊每年進貢上來的,每年也不過就十幾匹,這馬兒性情溫順,跑起來很穩,最適合出行,而且通體雪白,渾身上下一絲雜毛也沒有。
元紫陌最喜愛這馬的剔透無暇,說是看著幹淨。
記憶中的一幕幕如潮水般突然湧上心頭,雲卿影放下車簾,深吸一口氣,沉聲吩咐道“遣人去問問,恭王殿下想做什麽?”
如果可以,她並不想和元紫陌再有任何的交集,可是她了解這個人,但凡他要做一件事,從來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不擇手段,既然他攔下了自己的馬車,逃避是沒有用的,不如迎難而上。
但,元紫陌不是夜傾城,為人心機太過深沉,行事手段詭異莫測,和他打交道,還是要小心。
婢女領命離去,隻是回來的時候,臉色有些難看。
“怎麽了?”蕭月急忙問道。
“恭王殿下說,請郡主去馬車內一聚,說有事相商,還請郡主不吝移步。否則,否則……”
“否則什麽?”雲卿影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否則他就要親自來請。”
“啪!”雲卿影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小幾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心中也已掀起了驚濤駭浪,元紫陌,他這是什麽意思?她可不記得今生與他有過什麽交集?
哪怕知道二人早晚是要對上的,可是此刻,她還沒有做好心裏準備,對於這個自己深深愛過,此時卻痛恨著的男人,她不知道該以什麽態度去麵對,又會不會露出破綻?
蕭王府的婢女狐疑的目光從雲卿影的臉上掠過,難不成郡主從前認識恭王?恭王可是東太後那邊的人,與他們蕭家,可不是一路的。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雲卿影深呼了一口氣,掀開車簾,動作利落的挑下馬車,向著元紫陌的馬車走去。
恭王府的馬車很大,能同時容得下十幾人,打開車門走進去,裏麵一應家具擺設應有盡有,裝飾奢靡,華麗,像是個小型的宮殿。這個人,向來不肯委屈了自己,不管是什麽,都要用最好的。
馬車底部鋪著一層上好的白狐皮做的毯子,雪白的毛皮沒有一絲的瑕疵,光澤晶瑩,美麗。馬車的四角分別擺放著四個紫金琉璃香爐,嫋嫋的煙霧蒸騰,彌漫,給整個空間增添了幾分夢幻的感覺。
紫衣少年雙眸微閡,神情淡然、沉靜,就那樣靜坐在那裏,仿佛要等到地老天荒,又或者,隻是在等待下一瞬的花開。
他慢慢的睜開眼睛,一雙琉璃紫眸泛著妖冶的光,瞳孔深處是化不開的冷然,卻在看到眼前少女的那一刻,冰雪融化,眸中寒意散去,溢上了一絲淺笑。
“臣女給恭王殿下請安,不知恭王殿下相邀,所為何事?”
再次對上那深邃冷然的紫眸,雲卿影還是禁不住一陣恍惚。
她低下頭,掩去眼中的波瀾,微微屈膝行了一個福禮,袖中的雙手卻在微微顫抖著。
元紫陌從座位上起身,緩步走到雲卿影身前,卻是緩緩的向她伸出了手,“安郡主,不必這麽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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