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動
不過既然蕭夜陰差陽錯看到了她的臉,雲卿影也沒打算再隱瞞她,從懷中取出一物,遞給他看。
玉佩通體晶瑩,映著少女白皙如玉的手臂,其內似有血液在流動,那流動的紅在黑夜裏散發著奪目的光,好似一隻展翅欲飛的火鳳,美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蕭夜原本漫不經心的神色在這一刻徹底變了,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鳳羽佩,這是鳳羽佩。
他沒見過鳳羽佩,卻知道鳳羽佩是一對子母佩,隻有夜家家主和繼承人才能擁有,家主手中那枚稱作母佩,少主手中為子佩,子母玉佩為夜家最高權力象征,手握鳳羽佩可以動用夜家的一切力量。
他很久沒見過鳳姨了,但是卻知道,夜傾城從來沒有拿出來過她的那枚子佩,他一直以為是因為夜傾城還沒有被立為世子,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另一枚子佩,根本就不在夜家。
他之所以覺得這是鳳羽佩,是因為他聽父親說過,鳳羽佩有一個特征,玉佩中的鳳凰,隻有在夜家家主和繼承人的手中,才會是流動的,若是在旁人手中,便是毫不起眼的死物。連玉佩的光華,都會黯淡下去。
就在方才,他接過這枚玉佩的時候,玉佩的光華瞬間收斂,與普通的玉佩,看不出絲毫的不同。當然,也不排除這隻玉佩用了特殊手法偽造,想要以假亂真,可他下意識覺得不是這樣。
蕭夜怔怔地望著手心的玉佩,感覺腦子再次不夠用了,如果這是真的,再聯想到那張與鳳姨極為相似的臉,那麽眼前之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夜傾城是假的,眼前這個少女,才是定王府真正的血脈。
一時間,蕭夜想了很多,為什麽夜傾城剛剛出生,鳳姨就對外宣布,高僧曾有過預言,須得大小姐及笄後方能立為世子,否則,性命難保。
而夜傾城本人,美則美矣,卻距離那種驚豔世人的美差的太遠,在她的身上,很難感受到傳聞中夜氏女的那種風華,可是這種感覺,他可以從眼前的少女身上輕易的找到。那一絲的違和感,也終於消失了。
蕭夜深呼了口氣,眼前這好看的姑娘,莫不是個傻子?
“你知不知道,這玉佩代表著什麽?”
“當然知道,這是我們夜家的家傳之物,你說呢?”
“那你為什麽……”蕭夜傻眼了,為什麽要這樣輕易地拿出來。
“如果我說,我相信你,你信嗎?”雲卿影隨意的把玩著手中的玉佩,定定的看著他。如果她連蕭夜,都不能夠相信,那這個世界未免太過淒涼了些。
對上少女滿是信賴的眼眸,蕭夜剩下的話卡在了喉嚨裏,心裏似有一個角落,不知不覺中柔軟了下來,一種莫名的悸動再次襲上心頭。心中,再一次升起了一種想要保護一個人的衝動,雖然隻是一瞬間而已。
“回王都後,你帶我去找我娘好不好?”
“現在,恐怕還不行,而且,你千萬不能被人發現你的身份。”蕭夜的麵色變得凝重起來。
“為什麽?”
“因為現在在定王府養病的那個鳳姨,根本不是真正的鳳姨。”
“什麽意思?”
“我曾無意間聽過父親和鳳姨的談話,鳳姨說過要離開王都去找什麽人,現在想來,也許她找的那個人,就是你了。”
雲卿影的心突然有些抽痛起來。
如果真的像夜傾城說的那樣,她娘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調換了,那麽她的心該有多痛?這十幾年,自己過得雖然苦,可也隻是身體上的苦,可是她娘,痛的卻是心。這遠遠比身體上的折磨,更讓人崩潰。
“你有沒有辦法,聯係到她?”
“沒有,包括我父親,都不知道鳳姨去了哪裏,不過你不用擔心,鳳姨每隔一段時間,應該會回王都一次,你隻要耐心的等待,一定會等到。”
“可是,我有些等不及了。”雲卿影深呼了口氣,她們母女,真的錯過了太多年,以至於她現在,竟連一刻都不想等下去了。
“不如,你先隨我回王都,住進蕭王府。”知道了她的身份,蕭夜卻有些擔心起來,在鳳姨回來之前,這個身份一旦暴露,那等待她的絕不會是王世子的風光榮耀,而是無盡的殺戮。
皇室,各大世家,都有無數人會想要取她的性命。而蕭王府,便是為數不多的,可以暫時庇佑她的地方。若是嫡母肯同意收留她,有平西王府和蕭王府同時保駕護航,那麽她隻要小心一些,應該不會有事。
“可以,這樣安排很好。”少女開心的笑起來,她了解蕭夜的性子,也知道凡事不能操之過急,住進蕭王府,能和他多相處,她很開心。
來日方才,不急。
寒冬的夜晚,待在野外最是難捱,特別是天上還下著雪,蕭夜背著雲卿影,走了很久,才找到了一處避風的山洞。
山洞很小,蕭夜扶著她坐好,砍了一些樹枝,編成藤條,打算將洞口密密的封好,少女卻出手阻止了他。
“你想要一個人睡在外麵?這樣一整夜,會著涼。”少女“好心”的提醒。
“這山洞這麽小,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麽能和你一個小姑娘搶?何況,我這身板,也擠不進去啊?”蕭夜有些得意。
雲卿影默默地別開了腦袋,他莫不是對自己的身材有什麽誤解?前世,雲卿影便一直懷疑,蕭夜有輕微的幻想病,從長相來看,明明身形頎長瘦削,卻總幻想自己壯的像頭熊,他是審美有問題?還是心理出了問題?
不過,這是自己選的夫君,哪怕是哭著,她也要把人娶回家,哦不,是領回家。她一定要帶著蕭夜,走到母親的麵前,她想,母親一定也會喜歡蕭夜的。
“噓,別說話,有人來了”。雲卿影剛要開口,便被捂住了嘴,蕭夜抱著她,二人一起滾進了那處避風的山洞,屏息凝神的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而外麵的腳步聲,也逐漸地近了。今夜的月亮很美,隔著洞口透進來的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到,那月下少年少女的輪廓。
“逸冉哥哥,這次多虧了你,否則,我真不知道,自己會是個什麽下場。”風中,隱約傳來少女低低的抽泣聲。
少女衣飾華貴,麵部輪廓秀美,雖看不真切麵容,可依稀能看出來是個美人,她身旁的黑衣少年站的離他們在的山洞要更近一些,倒是能看清楚是個氣質清冷的少年,麵容俊美中透著幾分陰柔。
“玥兒,你和我離開王都好不好?我不是每一次,都有這麽幸運,能恰好救下你,那個毒婦,她毫無人性,你再待在王都,太危險了。”少年的聲音裏是壓抑不住的憤懣和無力,他狠狠的一拳擊打在石壁上,沙石滾落,發出沙沙的聲響。
“逸冉哥哥,再等一等好嗎?祖母年紀大了,最近身子愈發不好了,我如果在這個時候和你離開,我怕她會受不了的。”
“既然你放不下老夫人,我也不勉強你,我去殺了那個毒婦,她就不能再傷害你了。”少年似是下定了決心,拉起少女的手就要走。
“不,”少女的聲音慌亂起來,“不可以,她可是大長公主,連兩宮太後都要喚一聲姑母,你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就會被她殺了。逸冉哥哥,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求求你為我想一想,如果你有個好歹,我如何還能活下去?”
兩人後麵似是起了爭執,可雲卿影已經無心再聽了,她此時處於極度的震驚之中,恭王的親姑母,順儀大長公主—先皇最寵愛的女兒,也是那一輩皇室唯一的公主。
她不會記錯,因為,這位順儀大長公主的親生女兒—安平郡主,亦是前世除了夜傾城,對她惡意最大的人,當初她被強行灌下的那碗墮胎藥,從表麵上來看,便是因這位郡主的慫恿。
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劃過,恭王的侍婢、姬妾、暖床丫頭……這是她前世的人生,而在夜傾城和安平郡主有意的刁難下,她舉步維艱,尊嚴的踐踏,羞辱……這些,遠遠比身體上的疼痛來的更讓人痛徹心扉。
雲卿影的身子微微顫抖了起來,近在咫尺的蕭夜是最直觀的感覺到她的異樣的。
她哭了?
蕭夜敏銳的捕捉到了她聲音中的異樣,溫熱的液體透過他胸前的衣襟,可是,她為什麽哭呢?
蕭夜下意識地伸出手,輕拍著她的背脊,這樣凶悍又狡黠的姑娘,卻哭了,一定是傷心極了,蕭夜心裏有些不舒服,雖然他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她這樣愛哭,僅僅是看到人家可憐就哭成這個樣子,心也太軟了些。回去之後,要不要讓同喜去查一查,那姑娘是哪家的,若是能幫,也要幫一把才好。
蕭夜暗自搖頭,原本以為她很凶的,現在看來,也太脆弱了,還是要找個靠得住的夫君,好好地保護她,不讓她流淚才好。
她長得這樣美,要嫁的人定要能護得住她,哦,其實也不用,若她真是鳳姨的女兒,鳳姨那麽凶悍,一定能保護好她的。他胡思亂想著。
他起先還胡思亂想著,直到少女在他懷裏發出均勻而平穩的呼吸,蕭夜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她的睫毛上還掛著幾滴晶瑩,月光下的睡顏安然而恬淡,純淨的如初生的嬰孩。
他的心,在這一刻也仿佛得到了滿足,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就好像數九寒天突然被浸在溫水裏一樣的溫暖。
他自小便知道,自己是整個家裏不受歡迎的存在,他的出生,便是一種多餘,仿佛是給嫡母和父王那世人稱頌的完美愛情染上了一個汙點。
所以,他也一直很小心的不要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家裏的宴會若非必要,從來都不去參加,等稍長一些,便毅然決然的進了軍營,很少再回那個家。
他並不恨嫡母,也不恨父親,也從未想過恨任何人,畢竟他們還是將他養大了,這些年的征戰,他見過太多人流離失所,拚盡全力,不過是為了一口吃的。而他,卻也算是衣食無憂的長大了,這便足夠了。
不恨,但要說感情,也是沒有多少的。對父親的濡慕,也早隨著兒時記憶的遠去而淡去,與其說是一個好父親,他在他的心裏更像是一個好的將軍,好上峰。他不知道感情是什麽樣的,唯一對他好的鳳姨,也隻是偶爾回王都的時候會來看他,其實他們也有幾年沒見了。
可以說,愛情或是親情,他都不懂,也許有過懵懂的記憶,卻也早已湮沒了。
可是此時,卻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悄然在心間蔓延開來,他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原本缺失的一角,在不知不覺的補齊。
這丫頭不過第一次見麵,就能為了他拚命,還能這麽放心地睡在他懷裏,定是愛慘了他吧?那麽自己是不是可以對她再好一點呢?
蕭夜的唇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也安心的睡去,遇見那兩人,說明他們誤打誤撞走對了方向,這裏離王都應該很近了,父王和小妹很快就會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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