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這人可用
第一捲風雨飄零
宮后苑,臘梅不經意間綻放了,雖只有早開的三五棵,但沁著芳香,搖曳著枝丫,在寒冷的冬日裡帶來了一絲暖意。
這是難得休閑觀光的好機會。
崇禎皇帝負手走在御道上,左顧右盼,好不愜意。
這當皇帝的職業雖然苦了一點,時時刻刻存在吊死的風險,但同時福利也不少。
不說別的,這宮后苑偌大的美景,皇家御花園,只供應朕和朕的女人可以看,這無疑讓苦逼出身的崇禎皇帝,心裡很是有優越感。
「皇上,你也來遊園啊。」
梅林中間,一位女子巧笑嫣然,朝崇禎皇帝脆生生說道。
「愛妃來多久了?」
崇禎皇帝定睛一看,原來是袁貴妃,急忙快步上前兩步,握著她的手說道。
袁貴妃居於東六宮之一的翊坤宮,為人活潑大方,和田貴妃和周皇后之間關係都很融洽,向來是后妃中的潤滑油。
崇禎皇帝問話,她行了個萬福,低著頭說道:「臣妾剛從承乾宮出來,一時沒想去哪裡,於是就到后苑走走,不意碰到皇上。」
崇禎皇帝下意識的望了過去,隱隱聽到了一陣音樂聲從前方傳來,不由駐足聽了一會。
見到崇禎皇帝這幅模樣,袁貴妃臉上閃過一絲哀怨,陡然熱切的心情冷了下來,她多少有點不快說道:
「田姐姐正在承乾宮撫琴,皇上請自便,容臣妾告退。」
大發了,袁貴妃好像吃醋了。
崇禎皇帝苦笑著摸了摸鼻子,原來他從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知如何平衡。
在他那個年代,哪來的三妻六妾?
老實講,對於這位美女,他平日的確有些關心不夠。
崇禎皇帝最喜歡和田貴妃在一塊,因為可以忘記令人厭煩的政事,還可以聽聽琴。
而他敬重的周皇后,端莊大方,又是太子朱慈烺的母親,為了教育下一代帝王,走動得也比較多。
如此一來,袁貴妃這裡的時間就不夠用了,她似乎就被邊緣化了。
「既然田妃在練習琴藝,朕就不去打攪了,愛妃陪朕散散心。」
崇禎皇帝一把抓住袁貴妃的手,霸氣說道。
也只能這樣了,他實在哄不來女人啊。
好在現在的女子不像後世的女人,一個個牛逼哄哄彷彿公主般,袁貴妃只是羞澀的垂下頭,任由崇禎皇帝牽著。
再說了,他的身份好像也不要哄人,反而是大家要討好他。
只是美好時光總是短暫的,還沒走幾步,隨侍太監三德子就來稟告,首輔溫體仁和英國公張之極父子拜年來了。
「真是胡鬧,這才初四,他們進宮攪合什麼?」
崇禎皇帝畢竟不像本尊那般敬業,再說現在是泡妞時間,聞言眉頭皺起,不快的自語。
「皇上去吧,都是國朝重臣,若是不見,傳揚出去,糾察御史又該彈劾臣妾了。」
袁貴妃雖然不想崇禎皇帝離開,但還是深明大義勸道。
「他們敢?」崇禎皇帝眉角一挑,擰著頭不屑的笑了笑。
這些御史如今被他收拾得很乖。
事實證明,他們欠收拾。
「英國公最近難得進宮,說不定有什麼大事稟告?
皇上切不可因私廢公,誤了國家大事。」
袁貴妃沒有接皇上的有些自大話,而是繼續勸道。
「行,那朕今晚來翊坤宮。」
兩位重臣來了,不管再不爽,見還是要見的,崇禎皇帝只得留下這句話,作為彌補袁貴妃深明大義的舉動。
「那臣妾做好飯菜,和公主等皇上駕臨。」
袁貴妃低垂臻首,臉紅得彷彿要滴下來一般。
唉,可憐的女人,為了等待朕的駕臨,苦苦等待。
崇禎皇帝心裡嘆了一口氣,輕拍她的柔夷,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然後轉身離去。
當皇上,女人是多,艷福不淺,可真要雨露均沾,那也得腎好才行。
來到乾清宮,崇禎皇帝的辦公室和寢室,英國公和溫奸相二人談得很熱絡,彷彿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其實,他們狗屁的交情都沒有。
崇禎皇帝這就有點詫異了。
溫奸相這人自不必說,手腕手段活絡的緊,人精一個,表面上跟誰都好,說話撿好聽的說,跟誰都不會冷場。
至於要整人,他當面不說,習慣背後偷偷打冷槍。
可張之極也有這本事,崇禎皇帝自然就刮目相看了。
這個人崇禎皇帝不太熟,歷史籍籍無名,他老爹張惟賢在位時間長,有擁戴之功,他繼承英國公爵位沒幾年,就翹翹了。
可算起來他還是有福之人,享了一輩子福,是自然死亡。
而他的兒子張世澤,下一任英國公,沒幾年就被進京的劉宗敏拷掠而死。
所以,對這生平沒有什麼功績的兩父子,崇禎皇帝過來后,不知不覺忽略了。
坐下行過禮后,這個崇禎皇帝眼裡可有可無的英國公緩緩的說出來意,並掏出他的拜年禮物。
「愛卿滿門忠心體國,深明大義,朕心甚慰!」
聽完張之極的來意,崇禎皇帝真正動容了,手指敲打著龍椅,肅然稱讚。
這個人可用,能用啊!
先不說他的能力如何,就憑著他英國公的身份,就是一個大大的招牌,一面標杆。
大明傳承至今,一共五位國公。
首先就是眼前的英國公父子,結局不必多說。
魏國公徐達的後人,最後一任徐文爵,在南京投降建奴。
定國公徐增壽,徐達次子,最後一任徐允禎,被劉宗敏拷掠而死。
成國公朱能的後人,最後一任朱純臣,主動投降李自成,被殺。
黔國公沐英的後人,最後一任沐天波,隨南明永曆皇帝逃入緬甸,死於咒水之難。
這五位國公,除了沐英後人,最後一任黔國公沐天波算得上明末英烈。
在大明涼涼之後,沐天波追隨永曆朝廷,后隨朱由榔入緬,在咒水之難被緬兵挾持外出,奪刀抵抗至死。
其他的嘛,在崇禎皇帝眼裡,都是垃圾。
尤其讓他失望的是最後一任成國公朱純臣,居然出賣本尊,更是死有餘辜!
所以,他一過來就是快刀斬亂麻,以京營管理混亂為由,先把朱純臣押入刑部大牢再說。
至於遲遲沒有動他,一則是顧不上,事情太多。二則,就是想留著他,看看京城其他勛貴的反應。
在崇禎皇帝心裡,大明勛貴,早已淪為一群毫無氣節的紈絝子弟,依仗父祖金戈鐵馬賺取的世爵,庸庸度日而已。
李自成進北京后,與國休戚的勛臣們,除了少數幾個盡節者外,被大順朝拷掠索餉,或拷死,或勒死,無自盡者。
這就實在讓人失望了!
既然不能用,那就不要用。
否則,那是會出大問題的。
不過,有一個大問題是,他們不能用又占著茅房不拉屎,這算什麼事?
也正因為這樣,處理部分勛貴,騰出爵位,分配給今後立功的將士,也就成了必然。
原本在崇禎皇帝心中,候爵、伯爵處理比較容易,位卑爵輕,在沒有軍功的情況下,一兩代人也就自然過渡了。
而國公有點麻煩,位高爵重,位置少,影響力大,卻又必須要處理。
總不可能讓達到功勞的將帥,因為位置的原因,一輩子不能封公爵吧?
這不公平,也不是崇禎皇帝的本意。
其實他覺得,大明現在的五位國公中,留著黔國公就行了。
現在看來,這個英國公張之極,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或許,這是一個埋沒的人才。
至少,這人應變能力不錯。
看看魏國公和定國公,人家現在還在家裡觀望呢?
「英國公,朕花大力氣重組京營,意圖恢復太祖成祖昔日京營之輝煌。
可輝煌這二字,靠的是無敵的赫赫軍威,靠的是戰場浴血廝殺得來的,容不得半分虛假。
令郎願意投身軍旅殺敵,朕心喜之。
只是,國公府做好準備了嗎?」
崇禎皇帝眼裡望著十八歲的張世澤,話卻是對張之極說的。
他的意思很明顯,國公府做好張世澤犧牲的準備了嗎?
昔日京營之所以威震大明,靠的可是戰無不敗的赫赫軍功,靠的是無數次深入草原,打得韃子聞風喪膽不敢一戰。
同時,也犧牲無數大明將士的性命。
張之極聞言,笑了笑,不到四十歲的他,眼袋已經很深,一副酒囊飯桶的模樣。
片刻之後,他站起來挺起胸膛對崇禎皇帝俯身說道:「皇上,臣的先祖張玉、張輔,一生戰功赫赫,卻沒有享過片刻清閑。
然張家子孫受其蔽之,卻得福兩百餘年。
今聖上要重組京營,恢復京營昔日輝煌,張家子孫責無旁貸,理應出力出命。
犬子別無所長,唯有一腔熱血,願為大明灑之,願為聖上效命!」
張之極提到成國公張玉、張輔,即使崇禎皇帝身為帝王之尊,也站起來表示尊敬。
這兩個人實在牛逼,尤其是張玉的兒子張輔,一生戰功赫赫。
是他那個時代,是中國乃至世界上最耀眼的將星之一。
張輔很早的時候,就隨父親參加靖難之役,為明成祖奪得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
在未來的歲月中,三次平定安南,滅亡了越南,三次跟隨明成祖,北伐蒙古,威名赫赫。
明成祖死後,接著輔佐三代君王,最後年紀大到不行的他,跟隨明英宗北伐,死在了土木堡之變上。
作為一個四朝老臣的偉大將領死在了戰場上,真正的做到了鞠躬盡瘁。
「好!英國公高風亮節,令郎願為大明效力,朕心喜之!
只是,大明不僅需要令郎,更需要英國公為國效力。」
聽完張之極的話,崇禎皇帝哈哈大笑,心情高興得無以復加,簡直酸爽得不要不要的。
瞧瞧人家,這話說得多有水平,多讓人高興。
一個酒囊飯桶,哪裡說的了這樣的話?
「臣願供驅遣!」
在這關鍵的節點上,張之極沒有推脫,短短几個字就應承下來。
「新樂侯劉文炳資歷淺薄,代理京營總督一職力不從心,朕想愛卿代之,你意如何?」
繼續落座后,崇禎皇帝笑眯眯的問道。
說起來,新樂侯劉文炳是崇禎皇帝信得過的人。
他和駙馬鞏永固一樣忠義無雙,李自成率叛軍攻克京城后,新樂侯劉文炳及其二弟左都督劉文耀投井自殺。
其母、妹、妻妾等登樓自縊死,並由家人共焚樓,闔門死者四十二人。
只是,劉文炳是外戚,是崇禎皇帝舅舅的兒子,也是他的表兄弟。
這個身份,在京營一大堆勛貴子弟中,威望就有些不夠看了。
因此,在掌管職位的短短几個月時間裡,他多次跟崇禎皇帝抱怨,說難以繼續任職下去,請早日另選賢人替換他。
現在,英國公主動跳出來,並且讓崇禎皇帝眼前一亮,覺得他正合適。
「如果皇上覺得可以,臣願勉為其難。」
張之極沒有絲毫猶豫,滿口應承。
只不過他的心裡卻在嘆息,張家和其他勛貴世家,今後怕是要水火不容了。
皇上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清除京營勛貴子弟,劉文炳就是受不了這個壓力,才會提出不幹。
想不到,如今皇上卻把這個任務交給自己。
不過,自己已決定把英國公府和皇上綁在一起,自然不容推卻。
「英國公能不顧己身,為大明赴湯蹈火,為朕排憂解難,難得可貴!
朕承諾,英國公如果能幫朕重組京營一事順利完成,便是大功一件,朕有生之年,定銘記於心!」
現在的京營總督可不是一個好差事,是一個得罪人的崗位,崇禎皇帝想不到他如此乾脆,也給出了天子的承諾。
重組京營或者說重建京營,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涉及到方方面面。
尤其是涉及勛貴子弟,更是讓人頭疼。
如果有英國公的幫助,無疑可以減少許多麻煩。
「臣叩謝皇恩,定竭盡所能,不負聖上重託!」
從崇禎皇帝的承諾中,張之極看到決心和重建京營重要性,他跪伏在地,做出保證。
同時,這何嘗不是張家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