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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不得安生

  第一捲風雨飄零


  乾清宮內細如絲的檀香裊裊繞繞,死寂般的沉靜,溫體仁眼角間掃過崇禎皇帝緊蹙的雙眉,心裡微嘆!

  皇上不容易,自己也不容易啊!

  非是他們君臣無能,實在是東林黨人太狡猾了。


  大明看似面上光鮮,中樞朝令還能切實下達到全國各地府縣,南北十三省人事權也看似盡數執掌。


  可二百餘年積累的體制弊病,早已積重難返,病入膏肓。


  若不能行非常手段,恐怕將無以為繼矣。


  過去,皇上性格反覆多疑,作為首輔,自己也只能讓朝堂力求平穩,希冀能挺過這艱難的歲月。


  可這半年來,皇上彷彿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做事雷厲風行大刀闊斧不說,最重要的性格中多了狠辣二字。


  這非常重要。


  溫體仁知道,現在的時局絕對不是什麼太平之時,仁君是救不了國的。


  依照目前的時局,皇上還是強勢點好,這樣,下面的人好做事。


  「溫愛卿,你和內閣立馬進行鹽法改革,擬定條理章程。


  朕只有一點,大明帝國的利益不能讓幾個家族壟斷,而是要讓更多的人享受朝廷好處。


  另外,兩淮鹽運使衙門整個班子恐怕是爛透了,必須趁機根除,你手裡可有什麼人適合這個位置?」


  崇禎皇帝想既然不能幫這些孫子賺錢,那就必須下狠手了。


  目前對付這二十四家徽商,恐怕時機不是很成熟,那麼,只有先從朝廷內部下手。


  一窩端掉兩淮鹽運使衙門,然後換一個能搞事的幹吏過去,用軟刀子慢慢朝這些徽商開刀,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不過,自己熟悉的那個幾個大臣都已派上用場,其他的不知情況如何,冒然使用又怕跟原來的鹽官一樣,被鹽商腐蝕。


  那豈不是又回到原點?

  況且,這個人選可不能是謙謙君子,必須腹黑一點,才能讓徽商吃虧大放血,繼而自動退出逐利中心。


  還有,必須能背黑鍋承擔罵名,要實實在在為大明著想。


  溫奸相這老貨今天既然提出來解決徽商,肯定是經過深謀遠慮,他的夾帶里應該有適合的人選。


  物以聚類,人以群分。


  能被溫奸相看上的人,肯定差不了。


  至少,不是迂腐之輩。


  皇上拿定主意了。


  可以搞事了。


  溫奸相陡然振奮起來,他眯著小眼微笑俯身說道:

  「啟稟皇上,臣覺得有一人比較合適,做事狠辣不迂腐,手段權謀都不錯,足以跟鹽商周旋不落下風。


  而且此人現在就在淮安府任職,熟悉鹽務鹽法。」


  「誰?」


  崇禎皇帝有些不喜的看了溫奸相一眼,賣什麼關子?

  「淮安知府楊維垣。」


  溫奸相被皇上瞪了一眼,心裡一顫,急忙說出心中人選。


  「楊維垣。」


  崇禎皇帝念叨一聲,終於想起這個人物,也明白溫奸相為什麼要遮遮掩掩。


  因為,這人是閹黨,一個被本尊打倒的人。


  楊維垣,字斗樞,文登人,萬曆四十四年丙辰榜三甲進士,官御史,協助大太監魏忠賢,力排東林黨人。


  崇禎元年入逆案,被貶到淮安府任職。


  但是,崇禎皇帝記得他,卻是因為楊維垣在弘光年任通政使,建奴陷南京時全家死節。


  「就他了!」


  崇禎皇帝目視溫奸相,肯定的說道。


  閹黨並不是全部都是壞人,就和東林黨並不是全部是好人一樣,關鍵要看他們做的事情。


  後世,東林黨如此招人恨的原因,還不就是這些孫子,只要不是他們的人,就一律打倒,一律定義為壞人。


  這他娘的哪是朝堂重臣所為,簡直跟傻逼沒什麼兩樣。


  自己腰纏萬貫卻不願意多交一分錢稅收,不惜把並不沉重的稅收轉嫁到身無分文的底層百姓身上,繼而誘發了大規模的農民起義。


  前線打仗沒軍餉,後方則是朱門酒肉臭,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自己的罪行,就抹黑其他宦官武將系統。


  最後的結果就是國家因為內外交困走向滅亡,給華夏帶來了巨大的災難,給中華文明製造了不可估量的損失。


  這些孫子,真是符合給他陽光就燦爛,給他顏色就開染坊的定律。


  得寸進尺。


  歷史上,張居正變革攤丁入畝為什麼失敗?而建奴卻可以?


  那是建奴不把你們當人看,殺人不眨眼,沒節操的讀書人當然跪舔。


  這就造成大明把你當人你就浪,建奴把你當狗就跪舔,什麼玩意?

  還有臉抹黑別人。


  「皇上,臣這就去安排。」


  溫奸相得到崇禎皇帝首肯,心裡大定,有了楊維垣幫忙,他對鹽務改革有信心。


  而且,楊維垣是他對付東林黨人一柄很鋒利的刀。


  「有勞溫愛卿了,恐怕你又要背負漫天罵名了?」


  崇禎皇帝臉上閃過一絲狠辣,卻又搖搖頭對溫奸相無奈說道。


  溫體仁被罵是必然的。


  不說別的,重用閹黨餘孽楊維垣,就必然觸動某些人的神經。


  還有鹽務改革,那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但凡改革,無論是哪個區域,必然動了現有利益者的乳酪,有雜音是正常的。


  你從他們身上割肉,他們能不罵你嗎?


  大明的任何改革,都是和整個士紳集團作對,所以過去張居正被黑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不會有一個人為他說話,因為他作對的是整個國家的精英階層。


  能為他說話的普通百姓,卻什麼也不懂,更沒有發言權。


  現在,輪到溫體仁這老貨了。


  「債多不壓身,臣被罵得還少嗎?」


  面對崇禎皇帝的關切,溫體仁展齒一笑,渾不在乎的答道。


  呵呵……


  這些東林黨人,禍國殃民,卻自以為正義,有皇上支持,老夫要不弄死你們,這首輔就白當了。


  其實,別看溫奸相對東林黨人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其實除了錢謙益,雙方並無私仇。


  關鍵是他坐在首輔這個位置上。


  可以說,大明任何人只要坐在首輔位置上,都明白東林黨的危害,區別只是願不願搞事而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和為貴,這麼簡單的道理誰不知道哇?


  所以,歷史上,本尊換了五十一個首輔,並非沒有原因。


  「溫愛卿去御醫那裡拿點補品,多滋補滋補。」


  瞧見溫奸相髮髻間的一縷縷銀髮,崇禎皇帝柔聲吩咐。


  這老貨可要多保重身體啊,希望別早掛。


  「多謝皇上關懷老臣,臣告辭!」


  溫奸相俯身朝崇禎皇帝行完禮,離開宮廷。


  只是,他心裡有點奇怪,皇上為什麼這麼關心他的身體?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好著呢?

  看來,皇上是真怕自己勞累了,暖心啊!


  或許,自己只有多坑幾個東林黨人,方能回報皇上厚愛。


  又有天災了!

  真不讓人安生啊!

  正當崇禎皇帝和溫奸相商議對鹽務下手,第二天,他就收到錦衣衛快馬傳來的消息,陝西蒲城鬧地龍,波及附近州縣六處。


  「啪」的一聲,暖心殿中的崇禎皇帝憤怒的將所有的奏章扔到地上,為什麼,為什麼老天就是不肯給陝西百姓一條生路?

  這到底是怎麼了?

  崇禎元年,全陝天赤如血。


  五年大飢,六年大水,七年秋蝗、大飢,八年九月西鄉旱,略陽水澇,民舍全沒。


  九年旱蝗,十年伙禾全無,十一年夏,飛蝗蔽天……十三年大旱……


  很難想象曾經諸夏文明的發源之地,周秦漢唐四朝定鼎天下之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近來,所有事情似乎都很順利,崇禎皇帝覺得自己可以改變一切。


  但是看著傳來的消息,他不淡定了,真的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


  和人斗他不怕,可人如何和天斗?

  殿外,周皇后悄悄來到崇禎皇帝身邊,示意旁邊的太監宮女都下去了。


  周皇后兩隻芊芊素手緩緩搭在崇禎皇帝的肩上給他按摩,柔聲問道「皇上何事如此憂煩?」


  崇禎皇帝正感覺身後有人,聽到聲音放下心來,紫禁城裡,除了周皇后還有誰能悄然進入乾清宮而無人示意呢?


  在安保方面,崇禎皇帝是認真的。


  畢竟,大明莫名其妙涼涼的帝王太多了。


  尤其是現在崇禎皇帝的做法,似乎跟正人君子們很不合拍啊!


  所以,崇禎皇帝一來到大明,首要事情做的就是清理內廷。


  他的心,沒有本尊寬廣。


  總有刁臣想害朕,一貫是崇禎皇帝內心真實的想法。


  感受到周皇后揉肩的舒適,崇禎皇帝也收了幾分煩躁,感嘆道,「陝西浦城鬧地龍,朕憂慮啊。


  好不容易把叛軍趕出全陝,就怕流民盜賊再次四起,屆時大明危矣。」


  「皇上,地龍嚴重嗎?」


  周皇後手里的動作一滯,目露關切輕聲問道。


  「不清楚。」


  崇禎皇帝口裡回答著,心裡卻輕鬆下來。


  對啊,雖然不知道地震的強度,可後世他並未聽說陝西歷史上有什麼大震啊?


  這就好辦了。


  「皇上,那趕緊安排當地官府賑災。


  好在有賴諸藩屬國朝貢糧食,今年朝廷的糧食不似往年般那麼緊張。」


  周皇后心繫陝西百姓,立馬出聲勸道。


  整個後宮,也就她和崇禎皇帝少年夫妻,相濡以沫且共渡一段艱難的歲月,方才敢說一兩句朝政上的話。


  「是啊,待會朝會就要商議此事。」


  口裡答著話,崇禎皇帝心裡卻嘆息著。


  如此賢惠一心為國為民的周皇后,怎麼就會有那麼奇葩的父親。


  對不起了,朕的皇后,要讓你傷心一段時日了。


  國丈周奎快要暴斃了,老王已經幫他安排好了。


  「皇上,只要朝廷能賑災,陝西百姓必感謝朝廷的恩惠,肯定不會鬧將起來。


  大明有皇上在,真是百姓之福,臣妾為皇上仁舉感到開心。」


  聽見崇禎皇帝的話,周皇后緊鎖的秀眉開展不少,語氣中也多了些歡快。


  百姓之福?


  崇禎皇帝啞然一笑,知道周皇后在變著法子安慰著自己,不過似乎也有道理。


  朕從藩屬國弄來糧食,能夠讓百姓渡過災年,然後移民開發河套,百姓至少比在本尊手裡應該會幸福不少?


  「能救大明者,舍朕其誰?」


  瞬間,崇禎皇帝重新恢複信心,豪情萬丈。


  身後周皇后笑笑並不言語,她是大明的皇后,母儀天下是她的本分,開導夫君也是她該做事情。


  其他的,她也幫不上什麼忙。


  「皇上,諸位大臣已經在殿中等候了。」


  此時,隨侍太監三德子低著頭打破了兩人間的溫馨。


  「好,知曉了,為朕更衣,皇后不必擔心。」


  崇禎皇帝拍拍身後皇后的手說道。


  溫柔鄉雖不錯,但是等快遞小哥進京,那就什麼溫柔都沒了。


  今天的朝堂格外森嚴,不少朝臣都看出情況。


  「皇上駕到——」隨著高時明發出的聲音,崇禎皇帝身著冕服出現在大殿中。


  隨後一陣山呼海嘨的參拜,崇禎皇帝都是陰沉著臉,更是讓不少朝臣心中一驚。


  冕服,皇上今天穿冕服,這可是代表大明帝國最高等級與威嚴。


  正是知道其重要性與意義,不少朝臣都是驚訝於皇上為何如此正式,究竟發生什麼大事?

  在崇禎皇帝的示意下,高時明把陝西的奏章讀了一遍,讓朝中的袞袞諸公知曉。


  「嘶——」


  朝堂上響起震驚聲,群臣相互竊竊私語,崇禎皇帝也沒有管他們,就這麼冷眼看著。


  「啟奏皇上,關中之地自唐之後就已然殘破不堪,原本土地就貧瘠,百姓困苦。


  今夏陝西大旱,夏糧顆粒難收,現又地龍翻身,可謂屋路偏逢連夜雨,臣恐陝西不穩,流民四起。


  臣請朝廷儘快派出欽差大臣,總理陝西救災事宜。」


  兵部尚書孫承宗和其他朝臣沒有什麼廢話,第一個站出來發言。


  他很清楚,陝西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不過,只要國庫能出錢出糧,其實也出不了太大的事情。


  大明百姓的善良是有目共睹的,只要能活下去誰會莫名其妙的造反?


  崇禎皇帝點點頭,並沒有言語,而是看看其他朝臣有何說法。


  「啟奏皇上,陝西接連大旱,繼而地龍,此乃天兆,上天示警,國有奸黨為患,臣請皇上親賢臣,遠小人,整肅內政進修德業。」


  突然,一個御史在眾目睽睽中跳出來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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