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奸相的手段
第一捲風雨飄零
奏摺燒完,室內溫度升高,崇禎皇帝走到窗前,一陣風至,挾著萬線銀絲飄過,雨打在琉璃瓦上噼叭有聲。
崇禎皇帝不覺精神一振,朝溫體仁問道:「溫愛卿可有高招,讓朝堂東林黨不復存在,今後不再有黨爭?」
「皇上……」
溫體仁不能淡定了,呼吸驀然急促,老眼怔怔的望著倚窗而立的崇禎皇帝,不確定皇上的意圖。
今後有沒有黨爭他不知道,可打擊東林黨人卻是他畢生矢志不移的目標。
政治鬥爭是殘酷的,雙方廝殺整整八年,之間的仇恨已然不可調和。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正是時下的政治動態。
若是皇上有意打擊東林黨人,他溫體仁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誓要揭開這些孫子滿嘴仁義道德下的真面目。
搞得好像他們是聖人一般,其他不同意見的朝臣就是奸佞。
現在,他當權的時候都敢直呼他為奸相,那要是百年之後,指不定給他們春秋筆法描繪成什麼?
「諸黨凋零,東林獨秀,皇權不張,國事頹廢,愛卿孤木難支,朕亦是不喜。」
崇禎皇帝緩緩抬起龍首,龍眼直勾勾的盯著溫體仁,那幽黑如深潭般冰洌的眼中,儘是堅定。
大明要崛起,朝廷的東林黨絕對是拖後腿的角色,必定要予以清除。
雖然很難,可人類界平頭哥崇禎皇帝就打算這麼干!
「此事易爾!」
溫體仁聞言,整張老臉猶如綻開的菊花,輕甩朝服袖口,喜不自禁之下,連一貫的穩重也拋卻,居然口出狂言。
此刻,從東廠屁顛顛趕來的王承恩,也已經進入御書房內。
崇禎皇帝重新坐回龍椅,王承恩侍立一旁,聽奸相溫體仁如何對付東林黨人。
「要想誅盡東林,天子做不到,錦衣衛也做不到。可戰勝朝堂,則輕輕鬆鬆。」
溫體仁捻須自負說道:「東林看似強大,可不掌虎狼之軍,今既不為天子喜,不過紙老虎罷了。
天子聖旨之下,東廠錦衣衛四齣,詔獄皆為此輩所設也。」
王承恩微微搖頭,顯然不認同溫體仁的話,看了一眼崇禎皇帝然後問道,「東林重臣,愛惜羽毛,素無惡跡。
又常以忠君報國為己任,若是霸道相欺,他們豈肯輕易就範?」
這是他最近苦惱的地方,東廠的坐記聽記已經撒出去,朝中四品以上官員已全部在監控中。
可說句老實話,那些東林大佬把柄著實很少。
至於一些小蝦米,王承恩又覺得食之無味。
溫體仁微微一笑,心裡鄙薄王承恩的手段,卻不敢得罪當今天子最為看重之人,俯身朝王承恩拱手說道:
「王廠督,為人總有其過,做事總有其錯!
縱然當真無錯,亦難保家人不肖,即便家人賢良,也難保家族親友仁善,王廠督可明白其中道理?」
構陷?
溫首輔可真敢說!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再看了目無表情的崇禎皇帝一眼,澀聲說道:「溫大人,若無真憑實據,用來構陷二三人倒是好用。
可是對付龐大的東林黨,本廠督唯恐以不實誣告為人所趁,屆時捅了馬蜂窩,以致朝野犬吠,恐將來不好收場。」
為了打倒政敵東林黨,溫體仁看來也是豁出去了,連崇禎皇帝的臉色都沒看,就笑著大義稟然說道:
「廠公大人素來睿智,何此時反而執著?
廠衛代天子拷問百官功過,為民體查冤屈不平,豈非名正言順乎?
只需按制查詢,公正嚴明,不構不陷,不定其罪,許其自辯,唯公是論。
無過者讚譽嘉獎,有罪者交付有司,如此公忠體國,又何須畏懼人言?」
王承恩苦著臉,道:「唯公是論,許其自辯。聽起來好聽,可又如何動得了東林?」
「為官者,或育人舉才,或主政撫民,或處理專務,或領軍掌兵,日日舉措,月月施政,豈能明察秋毫而無一過?
縱有大才,其治下官吏,又豈能無過?
況且,為君子者,學以成人,修身齊家,雖持仁心,卻非聖人。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豈能皆合聖道而無一背?
縱有大賢,其家人親屬,其摯友宗族,又豈能無失?
但有一失,則必攀扯君子,輕者包庇,重者唆使,則天下皆偽君子也。
但有一過,則必牽連其官,輕者失察,重者營私,則天下無好官矣。」
這就是溫體仁坑人整人的手段,也是他一生的心得。
今天,為了心中的目標,他在崇禎皇帝面前毫無顧忌的說出來。
因為,他需要皇上和王承恩的鼎力支持,才有可能把東林黨剷除。
現在的東林黨,比天啟帝時還要龐大,時局也更加混亂。
他溫體仁做事,向來只講目的,不講手段。
「好,精闢,正是此理!」
王承恩已經驚呆了,再也不敢問下去,崇禎皇帝卻哈哈大笑站起來,望向溫體仁的眼中滿滿的讚許。
奸人啊,人才啊!
怪不得如此強勢的東林黨人在他手上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只有在他死後才跳出來,結果大明也涼涼了。
溫奸相的手段卑劣嗎?
崇禎皇帝表示,是卑劣的。
可不這樣怎麼辦?
穿越到一個就要完蛋的王朝之主身上,不瘋魔不成活啊!
換做是誰知道結果,估計都要瘋狂一把。
反正不變就是吊死歪脖子樹,還不如掀桌子幹了再說。
只是,對自己死忠的老王,好像有點難以接受溫奸相卑劣骯髒的手段啊!
「棋寓人事,棋蘊天機!
棋中棋子等級森嚴,各子行走都得循規蹈矩,不能越雷池一步。
朕曾聽一得道高僧說過:和諧相依方成棋局。
盤上自己的棋子內在有了聯繫,棋勢就熠熠生輝,棋局就能得心應手。反之則處處受制,捉襟見肘,棋勢江河日下。
現如今,東林黨人通過朝堂控制地方,朕的旨意朕的理念寸步難行,他們這是要玩脫朕的大明江山啊!
大伴,至朕親政以來,你辛苦了。
但請你謹記,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萬勿用善念決定朝堂之事。」
崇禎皇帝嘴角勾上几絲淡淡的笑意,雙眼微微往上挑起,黑深潭似的眼眸中是對王承恩濃濃的期盼。
「為皇爺效勞,乃奴婢本分。
奴婢雖愚鈍,自問遠不及歷代廠公之勇、之智,更無聖賢之德。
但臣有樊膾之心,願永隨我主,為皇爺分勞。」
聽著皇爺這番借棋喻人的殷殷話語,王承恩跪拜在地,毅然說道。
皇爺的意思已經很明白,自己確實迂腐了,廠衛乾的原本是臟活,豈有善念之說?
魏忠賢魏公公,便是自己學習的榜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