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八章 絕境

  曹操血屠徐州，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同時也讓很多人對他失望。


  在對曹操失望的那些人中，就包括張邈。


  張邈是曹操的故交，當初董卓亂政，曹操起兵伐董，最先起兵呼應曹操的人就是張邈。


  後來，袁紹為盟主，張邈看不慣袁紹，袁紹因此想要殺他，是曹操護下的張邈。


  曹操起家，張邈投奔了曹操，曹操便讓張邈當了陳留太守——要知道，曹操雖然佔據了大半個兗州，但是根基還是在陳留，由此也可看出曹操對張邈的看重。


  但是，這一次曹操伐徐，血屠數十萬，卻是真的驚到張邈了。


  他不明白曹操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曹操嗎？


  那個立志成為漢征西將軍，一心想要振興漢室的曹操？


  要知道，他在徐州屠殺的那幾十萬人，不是什麼胡人蠻夷，那都是大漢的子民啊！

  巨大的衝擊，讓張邈這一段時間都過得渾渾噩噩的。


  然而，就算是這般，在劉備攻打兗州的時候，張邈也沒有打算背叛曹操，也正是因為有張邈這位兗州本地豪強的幫助，戲志才才能死死地守住陳留。


  至於其他幾郡，不是戲志才不想守，一來實力差距太大，守不住，二來，曹操這一次在徐州做的實在是太過了，以至於人心背向，劉備一打過來，獻城投降的不知凡幾，如果不是這樣，戲志才也不至於打的如此被動。


  甚至於，就算是作為曹操大本營的陳留郡，都出現了一些人心浮動，好在被戲志才配合張邈壓了下來。


  這一日，陳留，張邈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公台，你不是投了劉玄德嗎，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看著面前的人，張邈不禁大驚失色。


  之前下人來報，說是有故人來訪，但是張邈沒想到居然會是陳宮！


  看著張邈的反應，陳宮冷哼一聲，道：「吾乃漢臣，普天之下莫非漢土，哪裡我去不得？」


  聽到陳宮這麼說，張邈只能苦笑：「公台，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宮，亦是兗州本地豪強。


  之前曹操之所以能佔據除了東郡之外的兗州大部，自然是離不開兗州本地世家豪強的支持，這其中就包括了陳宮。


  陳宮與張邈，是最早支持曹操的眾人之一，因此，陳宮之前也頗受曹操重用。


  但是，曹操血屠徐州的事情傳開后，兗州世家棄者眾多，陳宮，便是最先背叛曹操的人之一。


  當劉備大軍打來的時候，陳宮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投靠了劉備。


  可以說，正是因為有陳宮的幫助，劉備才能這麼順利的一路打到陳留——劉備打下的地方，三分之一是打下來的，三分之一是自己投降的，還有三分之一，是靠陳宮說降的。


  現在，陳宮又出現在他的面前，張邈自然知道是為了什麼。


  「孟卓，你還對曹孟德抱有幻想嗎？」


  看著苦笑的張邈，陳宮一臉痛惜的說道。


  「我們總該給孟德一個解釋的機會。」張邈道。


  然而，就算是他自己，都能感覺到他話語間的無力。


  「解釋？」陳宮嗤笑：「孟卓，你告訴我，什麼解釋能讓他曹操屠我大漢數十萬子民？除非你告訴我徐州琅琊藏了幾十萬胡人，否則你告訴我，他曹操乾的是人事嗎？」


  張邈無言以對。


  「孟卓，我不需要他曹操的解釋。」陳宮沉聲道。


  「現在，我只想要他曹操的項上人頭，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孟卓，助我！」


  看著一臉沉痛的陳宮，張邈久久無言。


  陳宮的話打破了他對於曹操的最後的幻想。


  一直以來，張邈一直在嘗試著說服自己。


  徐州的屠殺，曹操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地方，所以才會這麼做。


  但是現在陳宮把一切都撕開了。


  「公台，你想做什麼？」


  張邈嘆道。


  陳宮寒聲道：「他曹操屠我大漢百姓，我就讓他無家可歸！」


  陳留失守了。


  本來，論實力，和劉備相比戲志才就處於絕對的劣勢，現在張邈的背叛，無疑是給了他致命一擊。


  戲志才根本沒有想到張邈會背叛。


  劉備攻打兗州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要背叛早就背叛了，又怎麼會等到現在？

  更何況，之前是由於張邈的幫助，他才穩住了局勢。


  因此，在張邈背叛的時候，戲志才一點準備都沒有。


  懸殊的兵力對比，又出現了內鬼，陳留瞬間就失守了。


  甚至於，如果不是張邈對戲志才心懷歉疚，有意放走了他，戲志才都有可能陷在陳留。


  問題是，現在戲志才雖然逃了出來，但是陳留卻已經沒了。


  「軍師，我們該怎麼辦？」扶著幾乎站不穩的戲志才，拚死護著他從陳留殺出來的樂進喘著粗氣問道。


  看了樂進一眼，戲志才又看了看周圍所剩無幾的殘兵，以及正在收攏潰卒的于禁，良久，輕嘆道：「去徐州，找主公。」


  徐州。


  現在的局勢對於曹操來說並不是太好。


  本來，在擊敗了曹豹之後，曹軍一路勢如破竹，直接打到了下邳郡外，但是在孫策和周瑜接管了徐州的戰事之後，局勢便穩定了下來。


  雖然曹操有郭嘉為謀，又有夏侯淵，夏侯惇，曹仁等宗族大將，但是他要面對可是孫策和周瑜。


  或許，現在的周瑜並沒有達到自己的巔峰，但是卻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擊敗的，尤其是在有孫策的時候。


  當周瑜遇到孫策，就像郭嘉遇到了曹操，法正遇到了劉備一般，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加成。


  雖然，論謀略現在的郭嘉應該要比周瑜強上一些，但是雙方兵員素質的差距卻是彌補了這一點——就算是新敗的丹陽精銳，那也是丹陽精銳。


  而在孫策率領下的丹陽精銳，跟在曹豹率領下的丹陽精銳，根本就不是一個個概念。


  因此，下邳的戰事一時陷入了僵持。


  而且，隨著戰事的僵持，丹陽精銳的狀態也慢慢恢復了過來，情況對於曹軍來說可以說是越來越不妙。


  就在徐州戰事陷入僵持的時候，兗州傳來了陳留失守的消息。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曹操便一口鮮血吐出，直接昏了過去。


  看著昏死過去的曹操，大帳中的郭嘉亦是渾身冰冷。


  他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了。


  陳留失守，曹操便沒了退路，如果再打不下徐州，那麼曹操就完了。


  可是，有孫策和周瑜坐鎮的徐州，又豈是那麼容易打下的？

  如果能打下，他早就打下來了，又豈會等到現在？

  但是不管怎麼樣，郭嘉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傳我命令，封鎖這個消息。有妄言者，斬！」


  下了封口令之後，郭嘉才讓醫師來看曹操的情況。


  「主公情況如何？」


  看著正在給曹操號脈的醫師，郭嘉不無擔心的問道。


  在這種嚴峻的情況下，如果曹操自己再出了問題，那就真的完了。


  大概是上天聽到了郭嘉內心的祈禱，那醫師起身答道：「主公只是急火攻心，並無大礙。我開個方子，讓主公服些葯就好了。」


  聽到醫師這麼說，郭嘉這才放下心來。


  只要曹操不倒，再惡劣的局勢也有翻盤的希望，但如果曹操倒了，那一切就真的完了。


  醫師離開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曹操才悠悠轉醒。


  看著站在榻前的郭嘉，曹操問道：「奉孝，我這是怎麼了？」


  「主公急怒攻心，一時昏了過去，並無大礙，醫師已經給主公開了葯，主公服些葯就好了。」


  曹操點了點頭，又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長長一嘆：「陳留，失了啊！孟卓……」苦笑一聲，曹操道：「我不怪他。畢竟，徐州之事，是我有錯在先。」


  郭嘉沒有說話。


  原本曹軍的規劃，是先下徐州，然後回軍救援兗州，但是現在由於孫策周瑜的阻撓，再加上張邈的背叛，徐州他們還沒打下來，陳留就已經失守了。


  「志才呢？」


  曹操問道。


  「回主公，志才無事，文則和文謙兩位將軍正護送著志才往徐州而來，估計再過上幾日就能到徐州了。」郭嘉道。


  「志才無事便好。」曹操嘆道。


  「陳留丟了就丟了，以後再奪回來便是，只要人沒事，我們就還有再戰的資本。」


  「是，主公。」聽到曹操這麼說，郭嘉精神一振。


  他最怕的就是曹操經此打擊失去了心氣，但是現在看來，曹操遠遠沒有那麼容易被打倒。


  「既然志才快要來了，那麼就等志才來了之後，我們再商量一下日後該如何做吧。」


  「是，主公。」
……

  陳留失守並不是什麼秘密。


  因此，很快，不僅是曹操，各方勢力都得知了這個消息。


  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幾乎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曹操要完了。


  打徐州沒有打下來，老家卻被人偷了，這怎麼玩？

  徐州，周瑜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話說，一開始周瑜在和孫策接手了丹陽精銳之後確實是信心滿滿，覺得擊敗曹操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當他真和郭嘉交上手之後，才覺得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在遇到郭嘉之前，周瑜一直都是傲氣滿滿的，覺得天下英傑不過如此。


  事實上，他也的確有自傲的資本。


  至少，到現在為止，周瑜還沒遇到一個能和他掰掰手腕的角色。


  就算是來徐州之後認識的糜竺，陳登，在江東時結交的張昭，張弘，雖然也都是人傑，但是周瑜很自信自己要比他們強。


  就算是另外一個好友魯肅，也頂多在大局觀上比自己強點，但是在其他方面卻還是比不上自己。


  但是，在遇到了郭嘉之後，一交手，周瑜就感覺到了壓力。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對面的計謀自己要琢磨半天，然後自己的每個計謀都被對面看穿的感覺。


  雖然實際上他並沒有吃什麼虧，但是周瑜知道自己的確是被壓制了。


  之所以沒有吃虧，只是因為丹陽精銳確實強悍，彌補了他和郭嘉之間的一些差距罷了。


  因此，現在聽說陳留失守，周瑜是鬆了一口氣的。


  陳留失守，不管怎麼樣，曹操都不可能繼續再打徐州了。


  就算曹操想要拚死一搏也不行。


  只要陳留失守的消息傳開，就算曹操想要繼續攻打徐州，但是他手下的將士也不會願意。


  到時候兵無戰心，曹操繼續攻打徐州必敗無疑。


  因此，現在曹操唯一的選擇就是回師。


  所以說，現在周瑜幾乎什麼都不要做，只要維持著現在的局勢，曹操自然就會退去。


  而只要曹操退了，那麼徐州，便會落入孫策手中了。


  想到這裡，周瑜不禁如釋重負。


  謀劃了這麼久，他為孫策做的第一步規劃，終於要完成了。
……

  「曹操連陳留都丟了？」


  聽到這個消息，楚江有些感慨。


  這個世界的曹老闆混的貌似有點慘。


  雖然歷史上，曹操攻打徐州的時候，也被呂布抄了後路，但是荀彧好歹幫他保住了根基，不至於整個老家都沒了。


  正是因為如此，曹操回師之後，才能徐徐圖之，最後又擊敗了呂布，奪回了兗州。


  但是現在，連陳留都被劉備打了下來.……

  「看來，曹孟德要到此為止了。」


  輕酌了一口酒，賈詡道。


  「徐州有孫伯符和周公瑾，急切間根本拿不下來，兗州這邊，就算曹孟德現在回師，但是兗州人心背向，再加上劉玄德的實力本身就要強於他，他想要奪回兗州，可以說是難於登天啊！」


  聽到賈詡這麼說，楚江想了想，道：「先生雖然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江總覺得，曹孟德不會到此為止。」


  「哦？」賈詡輕咦一聲，反問道：「為何？」


  楚江笑了笑：「江也說不清，就是一種感覺吧。」


  那可是，曹操啊。


  聽到楚江這麼說，賈詡輕輕搖頭：「那就拭目以待吧。」


  楚江輕笑：「先不說這些，不過，現在這個時間，先生不待在政務廳，跑到江這裡來喝酒，真的合適嗎？」


  聞言，賈詡打了個哈哈，笑道：「反正就算有事文若也能幫詡處理，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