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亂起

  「你們，都先出去吧。」


  看著站在窗前的青年，劉宏淡淡道。


  靜靜地等著殿中的人都退了出去，楚江輕輕一嘆：「這個時候召見臣，陛下是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大限了嗎？」


  劉宏平淡的點了點頭，就好像將要死去的人不是他一般。


  「該做的事情，朕都已經做好了。楚子玉，希望你莫要讓朕失望。不管將來大漢江山如何，一定不要讓萬年有事。」


  「看來，有些事情，陛下比誰看的都清楚呢。」


  「清楚又如何？不清楚又如何？連所謂的大漢宗親都著眼於一己私利，而毫不顧忌這大漢江山，朕又能如何？」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楚江道：「陛下刻意在此時召臣入宮，恐怕不只是為了說這些是吧？」


  「沒錯。」劉宏也沒有繞彎子，現在他已經沒有那個時間。


  「朕打算讓阿協繼位。只是，若讓阿協繼位，就有一件事是繞不開的。」


  「誅大將軍？」


  劉宏點頭：「這件事朕已經交給蹇碩去辦了。朕死之後，蹇碩會以朕之名召何屠進宮，然後將其誅於宮中。之後於朕靈前立阿協為帝。」


  「既然陛下已經準備好了，那麼還找臣做什麼？」


  劉宏搖了搖頭：「誅殺何屠並不是關鍵，就算何屠被誅，其黨羽勢必不會束手待斃。因此還需足以彈壓何屠餘黨的力量。當初朕另設西園軍便是為了此事。只是時至今日，世家與何屠狼狽為奸，卻是朕沒有想到的。如今楊家坐山觀虎，袁家與何屠狼狽為奸，西園八校，朕能夠調用的人馬已經不多。」


  「那羽林衛呢？」楚江反問。


  「只要羽林衛出手，這些都不是問題吧？」


  八千羽林衛，天下第一軍。


  雖然羽林衛已經很久沒有在世人面前展現它的獠牙，但是卻沒有人會懷疑羽林衛的戰力。


  同樣，也正是因為這一支羽林衛的存在，讓無數蠢蠢欲動的人也在劉宏還活著的時候也只能止步於蠢蠢欲動。


  看了楚江一眼，劉宏笑了笑：「你不需要試探什麼，也不需要忌憚什麼。」


  頓了頓，劉宏輕聲道：「羽林衛的兵符朕已經交給了萬年。這是朕留給她的最後的禮物。」


  楚江愣住了。


  對於始終蒙著一層神秘面紗的羽林衛，沒人會不忌憚。


  他也不例外。


  但是他沒有想到劉宏會把羽林衛交給劉思。


  這已經不能用寵溺來形容了吧？

  似乎是對楚江驚愕的表情很滿意，劉宏笑了笑：「那些所謂的漢室宗親都想著怎麼瓜分這個天下的權柄，朕這一生，自私一把不過分吧？因此，只要你保護好萬年，羽林衛，同樣會是你的助力，所以你並不需要忌憚什麼。」


  輕輕點了點頭，楚江道：「既然陛下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如果到時大將軍被誅局勢失控的話，臣會助皇子協一臂之力的。」


  「如此便好。」劉宏點了點頭，示意楚江可以離開了。


  「臣告退。」


  然而，還未走出殿門，劉宏的聲音便再度從身後傳來。


  「楚子玉。」


  楚江停下了腳步，但是並沒有回頭。


  「替朕照顧好萬年。」
……

  「我會的。」


  沒有再自稱臣，楚江輕聲應道，然後離開。


  殿中再無生息。
……

  「娘娘。」


  「陛下走了？」


  站在窗邊，望著窗外，宋清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


  楚江點了點頭：「是的。」


  「子玉現在想做什麼？」


  轉過身來，宋清盯著楚江的雙眼，問道。


  「江想要請娘娘去安慰一下萬年公主。」


  「萬年？」


  輕輕一嘆，宋清道：「萬年那丫頭，確實可憐。不過，你讓本宮去萬年那裡，恐怕不僅僅是想要讓本宮安慰萬年那麼簡單吧？」


  聽到宋清這麼說，楚江並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道：「羽林衛的兵符陛下交給了萬年。」


  「羽林衛？」宋清皺眉：「子玉，你應該很清楚，就算羽林衛在萬年手中，本宮也不會出手奪羽林衛的兵權。所以，你讓本宮去萬年那裡，是想要做什麼？」


  「這個江自然知道。」


  「只是，娘娘不會這麼做，並不代表別人不會這麼做。」


  「原來如此。」宋清的臉色緩和了幾分。


  她並不希望楚江也變成了她厭惡的那種人。


  「萬年那邊，就交給本宮了。有本宮在，沒人能逼萬年交出羽林衛的兵權。」


  「勞煩娘娘了。」楚江對著宋清微微一躬身，便準備離開。


  「子玉。」


  楚江回首。


  「那你準備做什麼呢？」宋清看著楚江，問道。


  「雖然本宮並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但是，本宮很清楚，你從始至終都有自己的目的。而不管是什麼目的，現在無疑都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沒等楚江說什麼，宋清又繼續道：「不要再用當初的理由來糊弄本宮。你應該清楚，當初本宮留下你，根本不是為了你口中的權勢。本宮不想做呂后。」


  楚江啞然，隨後輕輕一笑：「江一直都知道呢。娘娘當初之所以留下江，只是為了保護江罷了。大概當時娘娘也沒有想到江能做到今天這個地步吧？」


  宋清沒有否認。


  的確，她完全沒有想到，僅僅是借著當初可以說是一無所有的她的勢，楚江居然能做出這麼多事來。


  只是，越是這般，她對於楚江的才華越是驚嘆，也越是忌憚。


  她怕這個少年終有一天會走到她的對立面。


  她雖然不在乎什麼，但是她畢竟是大漢的守護者，守護大漢是她的職責。


  屆時若真的發生了這種事，她怕自己會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真的能對眼前這個她一直當做弟弟來看待的少年下手嗎？


  「所以，子玉，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迎著宋清的目光，楚江笑了。


  俊逸的面容，明朗的笑容，讓宋清微微有些恍惚。


  「江一直都知道，娘娘不是那種熱衷於權勢的人。那麼，現在娘娘這麼說，江可以理解為，娘娘在擔心江嗎？」


  「子玉！」宋清的語氣重了一分。


  「本宮不是在和你開玩笑。」


  「本宮有本宮的職責。」


  「本宮，畢竟是大漢的守護者。」


  「本宮曾經說過，以你的年紀，與其說是本宮的謀主，倒不如說是本宮的弟弟。當時你只道是本宮的玩笑之語，但是，其實本宮當初並不是在開玩笑。本宮是真的拿你當本宮的弟弟看待。只是，本宮可以以一個姐姐的身份縱容你，寵溺你，但是本宮同樣必須承擔身為大漢守護者的責任。」


  「子玉，不要讓本宮為難。」


  「娘娘。」楚江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收斂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無奈。


  「娘娘對江的好，江一直都知道。所以娘娘還請放心，不管江要做什麼，江此身都是娘娘的謀主，絕不會讓娘娘為難的。若是有一日娘娘覺得江做錯了什麼，要對江下手，江亦毫無怨言。江，先告退了。」


  在宋清的目光中緩緩退出殿外，楚江轉身朝宮外走去。


  真是一個單純的可愛的女人呢。


  不過，姐姐嗎？


  回頭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朧月宮，楚江放下馬車的窗帘。


  無怨言，並是不反抗。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文字遊戲。


  如果一切都能維持現在這個樣子當然最好，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最多只會軟禁你的，我的好姐姐。
……

  大將軍府。


  「陛下召本將軍入宮？」


  看著前來傳召的小宦官，何進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陛下現在召本將軍入宮有何事？」


  被何進這麼看著，那小宦官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但還是強撐著說道：「陛下病重，故而召大將軍商議後事。」


  「這樣啊。」


  淡淡的看了那名小宦官一眼，何進道：「本將軍知道了。」眼看著何進並沒有立即動身的意思，那小宦官本來就心中有鬼，此時自然不敢催促，當即便告退了。


  看著離去的小宦官，何進眼睛微眯，寒聲道：「看來陛下剛駕崩，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讓本將軍死啊！既然他們不仁，就休怪本將軍心狠手辣。本將軍欲盡誅宦官，諸位有何對策？」


  聽到何進這麼說，廳中一人起身道：「大將軍，恕屬下直言，宦官之禍，自沖、質二帝之時便已初現端倪，時至今日，閹黨在朝中的勢力可以說牽扯甚廣，並非可以輕易誅絕的。若行此事，一旦行事不密，泄露消息，恐有滅門之禍。」


  聞言，何進眉頭一皺，不過出言勸阻的人不是別人，乃是西園八校之一，後來投奔於他的曹操，卻是不好重語斥責，因此何進只是淡淡道：「孟德不知閹黨底細，故而有此之言，本將軍不怪你。」


  正在這時，一人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到來人，廳中曹操，袁紹等數人皆是一愣，因為來者他們認識。


  此人名叫潘隱，乃是西園八校尉之首的上軍校尉蹇碩的軍中司馬。


  只是，現在潘隱居然來到何進府上.……

  果然，進了大廳，潘隱直接對何進拜道：「啟稟大將軍，陛下已經駕崩，蹇碩與十常侍密謀，秘不發喪，欲要矯詔宣大將軍入宮，誅大將軍，並冊立皇子協為帝，還望大將軍早做決斷。」


  聽到潘隱這麼說，何進也不看曹操，直接道：「誰願隨吾正君討賊？」


  話音未落，席間袁紹已經站了起來：「紹願領本部西園精兵五千，斬關入內，冊立新君，盡誅閹豎，掃清朝廷，以安天下！」


  與此同時，廳中眾人也紛紛應諾。


  見狀，何進直接道：「好，本初為先，本將軍隨後就到。阿苗，你去聯繫諸位大臣，隨我入宮。」


  袁紹，何苗應聲下去了。


  洛陽城中，御林軍與部分西園軍幾乎同時動了起來。


  兵圍皇城。


  何進這邊這麼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有心人。


  只是，有的人優哉游哉的看戲，諸如以楊家為首的各大世家。而有的人卻已經慌了神，就比如現在的十常侍還有蹇碩。


  「子玉，現在我們該如何？大將軍居然兵圍皇城，他想做什麼？」


  看著劉備憤慨的樣子，楚江淡淡道：「玄德公若是信我，便派兵抄了蹇碩的府邸即可。」


  聽到楚江這麼說，劉備愣住了：「為何？此時我們不該解皇城之圍嗎？」


  「解皇城之圍？」楚江笑了笑：「玄德公，你是相信十常侍，還是相信大將軍呢？」


  劉備沉默了。


  雖然現在何進兵圍皇城確實不對，但是也是為了對付十常侍。


  當初，他就是因為十常侍才遲滯於洛陽良久，若不是因為楚江，甚至有可能一身軍功卻得不到絲毫封賞。


  因此，要說相信誰，他肯定是更願意相信何進的。


  只是，直覺告訴劉備，這一次，極有可能十常侍才是奉詔行事，而何進才是違背劉宏遺詔的賊人。


  「子玉，陛下究竟是怎麼想的？」


  沒有回答劉備的問題，楚江淡淡一笑：「玄德公覺得陛下是怎麼想的，陛下就是怎麼想的。至於陛下到底怎麼想的，很重要嗎？」


  說完，楚江徑直朝著廳外走去。


  劉備愣住了。


  他突然覺得楚江有些陌生。只是，楚江的那番話又像魔咒一般在他心頭環繞。


  看著略顯茫然的劉備，一邊的張飛忍不住問道：「大哥，我們接下來究竟該怎麼做？」


  看了一眼張飛，又看了一眼關羽。


  直覺告訴劉備，現在出兵解圍才是符合劉宏的遺詔的。


  「回營，出兵，查抄蹇碩府邸。」
……

  皇城。


  劉宏的靈柩前，十常侍還有蹇碩已經亂做了一團。


  「兵圍皇城，那何屠他怎麼敢！他想做什麼？」


  張讓尖細的嗓音在大殿中響起，然而卻怎麼也掩蓋不了他的慌亂。


  他們已經知道了何進打出的口號。


  盡誅閹豎，冊立新君，掃清朝廷，以安天下！

  就在這時，十常侍之一的郭勝突然道：「現在已經不是想著怎麼讓皇子協繼位的時候了。如今局勢，皇子辯繼位已成必然。我們現在應該想想怎麼保住自己的命。以我之見，現在還有一個人可以保住我們。」


  「誰？」


  聽到郭勝這麼說，其餘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郭勝。


  迎著眾人殷切的目光，郭勝低聲道：「宋妃，或者說楚子玉！」


  聞言，眾人對視一眼，均是恍然。


  是了，在這種局勢下，能從大將軍何進手裡保下他們的，大概也只有地位超然的宋清了。


  當即，張讓立即拍板道：「既然如此，郭勝你立即設法去聯繫楚子玉，只要這一次能救我等一命，日後我等惟宋妃馬首是瞻。同時，蹇碩你去整頓麾下兵馬，做好最壞的準備。」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