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程昱歸心
將手中的情報放到一邊，楚江看向了程昱：「這些事情暫且不要管。現在你只要專心發展我們的情報網就夠了。」
程昱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只是，遲疑了一下，他並沒有走出去，而是再次看向了楚江。
「公子。」
「嗯？」
楚江看向了程昱。
迎著楚江的目光，程昱鄭重道：「昱為公子做事已經有數年時間了。只是，從始至終，昱始終都沒有想明白公子到底是想做什麼。今日，公子是否可以為昱解惑？」
奇怪的看了程昱一眼，楚江道：「原本我以為，仲德還能再忍一段時間的。」
程昱微微搖了搖頭：「數年時間，已經夠久了。當初昱因為兄長之事，故而答應為公子做事，本來昱是打算在這期間觀察一下公子是否值得昱投效，然而昱卻發現，公子的想法，很多時候昱完全猜不透。」
楚江沒有說話，只是示意程昱繼續說下去。
「公子的才華自然無需多說，昱雖然自負，但是卻也不敢輕言能勝公子，而以公子的才華，無論是投奔何人，都必然會得到重用，然而當初公子來到洛陽，卻選擇了當時幾乎一無所有的宋妃，這是昱看不懂的第一點。」
「後來，在發現宋妃可以說是完全放權給公子之後，昱本以為已經猜到了公子的想法，以為公子是看中了宋妃淡薄權勢這一點，想要借宋妃的身份來積蓄自身的實力，繼而行王莽之事，只是，很快昱就發現，昱完全想錯了。宋妃雖然放權給公子，但是公子卻並沒有藉此大肆擴張自身實力的想法，若公子真有王莽之心，肯定不會如此。」
「而如果說這個時候昱就已經有些看不懂公子的想法了的話，那麼後來公子交好萬年公主，並且取得了陛下的信任的時候，昱就更看不懂公子想要做什麼了。」
「所以，不知公子今日可否為昱解惑？」
一番話娓娓道來，即使是說道王莽之事的時候，程昱的面色也沒有半分變化。
楚江幾乎可以斷定，和荀彧那種人不同，在程昱的心中，大漢根本沒有幾分分量。
輕輕出了一口氣，楚江臉上浮現一抹追憶，輕笑道：「我想做什麼啊，這個很重要嗎？」
程昱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楚江，但是他的眼神已經表明了一切。
並沒有急著回答程昱的問題，楚江道：「我很好奇，若是我的回答讓你滿意，你效忠於我也算是水到渠成，可若是我的回答你不滿意呢？你也應該清楚，現在你負責的是我手下的所有情報系統，而這也意味著，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程昱點了點頭：「昱明白。若公子的志向能讓昱一展所學，那麼昱此身賣於公子又有何妨？若不能，那麼昱只有以死來報答公子當初饒恕家兄以及程氏一族的恩德了。別的不說，昱這些年來為公子做事也能抵消當初家兄的過錯了吧？」
聽到程昱這麼說，楚江一點兒也不意外。
這大概就是這個時代的謀臣的操守了吧。
若你與我志同道合，那麼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若不能，縱死又有何惜？
他們只有直著的脊樑，沒有彎著的膝蓋。
想了想，楚江對著程昱道：「既然仲德這麼說了，那江也就和仲德說說我的想法吧。一開始的想法，以及，現在的想法。仲德先坐。」
程昱默默坐回了椅子上，靜待楚江的回答。
「我不想做王莽，也不想做衛霍。」
楚江的第一句話就讓程昱眉頭微皺。
不想做王莽，也不想做衛霍？
這一句話，可以說已經把所有的前路都封死了。
他並不覺得楚江會走留候的路。
似乎是猜到了程昱的想法，楚江繼續笑道：「當然，留候的做法我也學不來，我還沒那麼無欲無求。」
程昱看著楚江，眼中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那你想做什麼？
不想篡位。
也不做權臣。
也不會學留候的功成身退。
那還能做什麼？
「所有前人做過的事情，我都不想做。因為我覺得，效仿前人的做法，沒有任何的意義。既然要做，就要如始皇那般，做千古第一。」
一句話，直接把程昱心中的困惑不解掃空了。
他只覺得一股豪情沖霄而起。
雖然他仍然不知道楚江想要說什麼，但是僅僅是這種先人不足法的就已經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楚江的真正想法了。
就如同不管再怎麼黑始皇，也改變不了他乃是橫掃八荒六合的千古一帝一般，誰不想讓自己做的事乃是千古第一？因為只要你做了千古第一，那麼不管是美名還是罵名，都註定會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和這個相比，其他的已經不重要了。
「我從未想過會效忠哪位大漢天子，不管是現在的陛下，還是將來。」
楚江語氣平淡，卻說著在這個時代無疑是大逆不道的話。
「再扶植一個呂后，而我便做那隱於背後卻掌控一切的一人，這便是我最初的想法。所以一開始我才會選擇了娘娘。不管從那個角度來說，娘娘都是屬於極好掌控的那一類人。而娘娘的身份也註定了只要選擇了一個恰當的時機，想要掌控大權，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程昱想了想，然後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若是以有心算無心，宋清想要掌握大權，真的並不是什麼難事。若是宋清掌握了大權，那麼以宋清的性格，楚江自然會順勢掌握所有大權。屆時，即使無衛霍之名分，卻已有衛霍之實。甚至，到時候即使要行王莽之事也未嘗不可。
只是楚江之前已經說過，他要行千古未有之事。這只是他之前的想法。
「那公子現在的想法呢？」
楚江笑了笑：「後來我見到了萬年公主。」
程昱一愣，不知道楚江為什麼會提到萬年公主。
但是看著楚江那笑吟吟的表情，想到楚江之前所說的話，程昱一瞬間一臉驚駭的站了起來。
他隱約猜到了楚江的想法，但是那個猜測實在太不可思議，所以不禁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猜測。
楚江笑了笑，他知道以程昱的智商到了這種地步猜到一些事情並不困難。
「仲德，怎麼了？」
「公子真要那般？」深深的看了楚江一眼，程昱壓著心中的驚駭問道。
「哦？」楚江輕吟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如果公子真要那麼做，恐怕天下會大半皆反。屆時公子恐怕寸步難行。」
沒有正面回答程昱的問題，楚江只是道：「仲德，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
有意思？
程昱苦笑了一聲。
他想過楚江的無數種說辭，但唯獨沒有想過楚江會用有意思來形容這件事。
只是有意思嗎？
不過，還真的很有意思啊！
「始皇乃是千古一帝，這是已經無法超越的事情。」楚江淡淡道：「既然無法超越，我們為何不能親手塑造出一個千古未有的，女帝呢？」
「屆時，縱然號稱千古一帝，恐怕也沒什麼問題吧？千古第一，女帝!」
「當然，我也知道這件事很難。」
楚江淡淡道。
「所以我一直在等。」
「等天下大亂，等大漢分崩離析。」
「屆時，你我重整乾坤，納天下入手，究竟如何，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有人想要反抗，也不過只是螳臂當車而已。」
看著一臉傲然的楚江，程昱輕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楚江之前的所作所為，一切就都有了解釋了。
他之所以沒有發展自己的勢力，只是因為時機未到。所以他一直在等。
「只是，公子就斷定這天下一定會大亂嗎？若是新帝可以重整朝綱，中興大漢呢？」
楚江笑了笑：「仲德若是不信，我們且等一等？若是真如我所說，屆時仲德再向我效忠如何？這點時間，我還是等得起的。」
看著楚江的笑意，程昱也笑了。
無論是皇子辯，還是皇子協，皆非中興之主啊！
「不用了。不得不說，公子的想法，的確如公子所說，真的是，很有意思啊！人活一世，若是皆效法前人行事，那麼又有何意義？跟著公子做那千古未有之事，就算是失敗了，也不枉此生。昱，拜見主公！」
看著已經換了稱呼的程昱，楚江滿意的笑了。
他知道，從現在開始，程昱才算是真正成為和他一個陣營的人。
「仲德，我曾聽說過三句話，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今與仲德共勉。」
「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程昱重複了一遍這三句話，暢然長笑：「主公之語總是發人深省。只是不知主公覺得我們還需等到什麼時候？」
看著明顯是剛剛表明忠心，想要表現一番的程昱，楚江反問道：「仲德覺得呢？」
程昱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然後又看向了楚江。
「看來昱的看法卻是和主公不謀而合啊！」
「是啊。」
楚江站起身來，走出書房。
程昱也跟在後面走了出去。
只要劉宏一死，幼帝登基，屆時不管是皇子協還是皇子辯繼承大統，恐怕整個大漢都會變天了吧？
若是皇子辯繼位，以十常侍為首的宦官集團肯定不會束手待斃，同樣，若是皇子協繼位，大將軍何進也絕對會有所動作。
只要這二者起了衝突，便是機會。
「如此看來，主公當初埋下的那個暗子，還真是深謀遠慮啊！」
程昱想到了當初經他手放出的那個本已經必死的死囚。
輕輕一笑，楚江淡淡道：「閑暇時多落一些子，總沒有壞處。」
看著楚江淡然的表情，程昱心中微凜。
若是真如楚江所說，這枚暗子只是他知道的。那麼，像這般的暗子，他不知道的，又還有多少呢？
……
廢刺史，立州牧。
這件事情很快便傳遍了天下。
對此，無數人彈冠相慶，同樣，也有無數的有識之士看到了其中的隱患。
不過，不管如何，這件事情都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已經無法改變。
而中平五年，也混在這股風波之中，悄然走到了盡頭。
又是一年除夕夜。
初見時還是一枚可愛的小蘿莉的劉思，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嬌俏少女。
而楚江，如今已經十九歲了。只要再過一年的時間，便可以正式加冠了。
宮殿外，兩人對月而飲，一如當初。
「公主今年還去看望娘娘嗎？」
微微搖了搖頭，劉思回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大殿，眼中閃過一抹擔憂：「不了，子玉回頭代本宮向娘娘問聲好。本宮想要多陪陪父皇。」
楚江點了點頭，並沒有問為什麼。
劉宏時日無多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秘密。
對於現在的劉宏來說，沒人能說得好他還能活多久。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最近這段時間，劉思的情緒一直都談不上有多好。
又對酌了一杯，劉思突然開口道：「子玉，若是父皇有一天真的離開了，你支持誰繼位？」
沒有想到劉思會問這個問題，楚江愣了一下，道：「公主為何會突然這麼問？」
直直的盯著楚江的眼睛，劉思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輕聲，而又堅決的說道：「若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你可以支持阿協。」
楚江沉默了一會兒，反問道：「公主為何這麼說？」
既然已經開口，劉思也就不再猶豫：「若是阿辯繼位，大將軍作為阿辯的舅舅，權勢將無人可擋。屆時阿辯年幼，也未必能限制住大將軍。本宮不想讓大權旁落。而若是阿協繼位，就沒有這種隱患。縱然宦官一時專權，但是他們的權勢終歸只是來自於天子，只要阿協成長起來，自然可以收回大權。」
無奈的笑了笑，楚江輕嘆道：「公主，有些事情你還是想的太簡單了呢。」
看著劉思疑惑的神色，楚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公主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和陛下談一談，屆時公主就知道江為何這麼說了。」
看著一臉嚴肅，不似開玩笑的楚江，劉思沉吟片刻，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