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畢其功於一役
之所以說是薊城外坑殺的是四萬百姓，而不是四萬黃巾賊，那是因為在劉備看來，既然黃巾已經投降，那麼他們就仍然是大漢的子民。只要他們做的比現在更好，那麼這些人就不會再次反叛。
也正是因為抱著這種想法，所以劉備一直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關。
此時聽到楚江說皇甫嵩在長社坑殺了十餘萬黃巾俘虜，劉備顯然又想起了這件事情。
看著劉備略有些恍惚的神色，楚江眼中瞭然。
「看來玄德公果然還不知道這件事。」
劉備靜靜的坐在案前，沉默良久，方才緩緩說道：「子玉，你覺得備的想法錯了嗎？」
楚江搖了搖頭：「在江看來，玄德公沒錯，劉刺史和皇甫將軍做的也沒錯，無非是所處的立場不同罷了。無論是劉刺史，還是皇甫將軍，他們都是站在漢室的角度在處理這件事，而玄德公，不僅心懷漢室，更心懷百姓，所以才會處在這兩者之間左右為難。其實想要解決這件事也很簡單，只要玄德公能真正想明白，在玄德公心中，究竟是漢室重要，還是天下百姓更重要。」
「漢室重要，還是百姓重要嗎？」劉備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子玉，你不覺得這個問題本來就很荒唐嗎？」
楚江微愣，他是真沒有想到劉備會這麼說。
「荒唐？玄德公，願聞其詳。」
深吸一口氣，劉備看著楚江，道：「子玉，漢室和百姓，難道不應該是一體的嗎？漢室治理天下，賦予百姓富足的生活，百姓擁戴漢室，予漢室以榮耀，難道這不應該才是漢室和百姓之間的真正關係嗎？既然如此，又為什麼會有漢室重要還是百姓重要的說法呢？什麼時候，本應一體的漢室和百姓居然走向了對立面呢？」
看著一臉正色的劉備，楚江微微有些愣神。
還真是，了不得的想法呢。
果然，能在歷史上讓那麼多心高氣傲的人心折，劉備果然有著獨屬於自己的個人魅力。假如，聽到劉備這番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換做這個時代的一些人的話，恐怕會有不少人都會因此而心折吧？
「孔子有雲，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而不至矣?荀子亦云，庶人安政，然後君子安位。若漢室以百姓為仇寇，那麼劉氏的皇位，又如何能坐得穩呢？這天下，又如何能安定呢？或者說，若是天下百姓都不認可劉氏，那麼，劉氏又有何資格統治這天下呢？」
劉備最後的幾句話，若是換做其他人來說都已經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但是劉備以漢室宗親的身份說出這番話來，卻無疑更加讓人震撼，就連楚江都難免對劉備生出一絲欣賞。
只是，也許劉備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以他劉氏宗親的身份，這種想法本就代表著在他心中百姓的分量已經隱隱壓過漢室了呢。
當然，這一點楚江現在並不會點出來，因為這樣的劉備正是他想要見到的。
只有一個以天下百姓為重的劉備，才能有機會為他所用。
「玄德公現在也莫要多想了。畢竟，現在這些事情並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的。不過，江相信玄德公只要莫忘初心，日後定然有實現心中抱負的機會的。」
「但願如此吧。不過，義真公已經奉命領軍趕赴廣宗，廣宗一戰，又會有多少傷亡呢？」
……
皇甫嵩終究還是抵達了廣宗戰場，取代了董卓成為了漢軍在廣宗戰場的最高指揮。
董卓看似領著自己的本部兵馬灰溜溜的回涼州了，但是楚江卻很清楚，李儒的目的已經全部達到了。
就在天下的目光全都放在黃巾身上的時候，遠在涼州的那一個名為西涼軍的龐然大物正在悄然壯大。
管亥還是沒能拿下青州。
張角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支撐多久。
所以，就在皇甫嵩抵達廣宗之後，張角主動出城與皇甫嵩進行了或許會決定這天下走向的一戰。
廣宗大營的漢軍，來自各地的援軍，再加上皇甫嵩從長社帶來的漢軍，匯聚在廣宗城外的漢軍已經超過了二十萬。
而黃巾一方，就算是張角讓張寶張梁把冀州各地的黃巾信眾都召集了起來，最後也不過匯聚了三十餘萬人。
考慮到雙方士卒素質的差距，就算是漢軍之中有著大量素質參差不齊的世家的援軍，就算是黃巾有黃巾力士這麼一支軍魂軍團的率領，漢軍的實際力量也已經實現了對黃巾的碾壓。所以，對於張角的主動求戰，皇甫嵩自然是沒有避戰的道理。
畢其功於一役，黃巾之亂，也該終結了。
皇甫嵩是這麼想的。
而對於張角來說，一戰而決生死，這也是他想要的。
他已經撐不了太久了。如果說，他還活著黃巾還能勉強支撐的話，如果他死了，那麼黃巾在漢軍的進攻下絕對會分崩離析。所以，他必須在死之前為黃巾鋪好路。
如果他能夠滅掉廣宗城外這二十餘萬漢軍的話，那麼無論是漢室還是天下世家短時間內都很難緩過氣來，那麼即使他死了，黃巾也會有一線喘息之機。
雖然他也清楚，如果這一戰敗了，那麼黃巾就徹底沒了，但是，他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這一戰，張角已經心生死志。
所以，在雙方的想法吻合的情況下，這一戰就這麼定了下來。
……
廣宗城外，漢軍大營。
皇甫嵩坐於主座之上，下面坐滿了各路援軍的統帥。
攜長社大勝之威，皇甫嵩一抵達廣宗戰場，就如同在長社戰場一般把各路兵馬都收攏了起來，對此，面對剛剛在長社坑殺了十幾萬黃巾，一身煞氣的皇甫嵩，幾乎沒有人敢拒絕皇甫嵩。
所以，皇甫嵩很順利的就接管了各路人馬。
當然，也有一些例外。
一個是在長社戰場立下大功的曹操，一個是身為漢室宗親的劉備，最後一個則是身為執金吾的楚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