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全文完
第1166章 全文完
當夢境支離破碎,裂成片片短暫而殘忍的畫面,交織著匯入腦海中,宮妄從小憩中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溫暖不復,只余滿室冰冷,絲絲入骨。
宮妄側躺在沙發上,修長雙腿隨意交疊著,單手遮住了眼,喉結微微滾動著。
他有多久沒做過夢了?
但最近夢見雲安安的次數卻越發的頻繁。
以至於方才醒來,他竟有些分不清眼前的空寂是夢境還是現實。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宮妄姿勢未變,嗓音低低地道:「進來。」
白岐推門而入,手裡拿著張邀請函,臉色凝重地走到沙發前,「陛下,雲小姐於明天在海上游輪舉行婚禮,那邊送來了一封邀請函給您……」
宮妄直起身來,視線落在那封鍍金邊的邀請函上,暗紅眸子里的光極淡,沒有一絲溫度。
「激將法用兩次,他也不嫌膩。」
之前在聯邦舉行的那場婚禮,只不過是霍司擎向所有人昭告雲安安身份的一個契機,並不算真正的婚禮。
得知他們離開了域外后,宮妄便已經料到,這一天遲早會來。
只是沒想到,霍司擎會再一次送來邀請函,以示炫耀。
真夠無趣。
宮妄面無表情地接過邀請函,撕碎后隨手扔進了垃圾桶里,正欲重新躺回去,白岐忽然道:「殿下,邀請函上的字跡……好像是雲小姐的。」
宮妄的動作一頓,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垃圾桶里的碎紙撿了出來,甚至忘了自己有潔癖。
碎紙上的字跡的確是雲安安的,落款的名字卻不是雲安安,而是雲畫。
宮妄唇角半彎,笑意淡淡的,揉碎了幾分苦澀,「她果真是這世上最懂我的人。」
她以雲畫的身份與他重逢,也該從這個名字結束。
她借這封邀請函想要傳達的意思,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正因為如此,哪怕明知她的殘忍,他竟也能品出幾分甜意來。
「陛下……」白岐皺著眉,擔憂地看著宮妄,「屬下不懂,您認識雲小姐的時間比執行官長,對雲小姐的付出不比他少,您愛她更勝過愛您自己,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甘心放手,成全她的幸福。
那麼您的幸福呢,又讓誰來成全?
後面的話白岐沒能問出口,宮妄的目光停在那堆碎紙上,片刻也沒挪開,沒等白岐說完便打斷了他:「去將工具箱拿來。」
白岐壓下心中的憤懣,應聲:「是。」
…
秋末,在海城的白色教堂中舉行的盛世婚禮轟動一時,頻頻登上熱搜。
從十里長街的豪車接親隊伍,伴郎伴娘的顏值,再到霍司擎為了接到新娘,用來賄賂伴娘的霍氏股份紅包……不論哪一樣,讓人隔著屏幕都酸成了檸檬。
而話題度最大的,還是雲安安身上的鳳冠霞帔。
那是由國家級刺繡大師花了整整兩年時間,一針一線綉成的絕品,世上僅此一件,價值自不必說。
雲安安身著鳳冠霞帔和霍司擎向長輩敬茶的視頻流出后,更是驚艷了無數人。
當代年輕人多恐婚,但看完這段視頻后,都嗷嗷叫著結婚可以不要車不要房,但必須有一套這樣的鳳冠霞帔!
鳳冠霞帔美,新娘更美。
那一天的星光好似都聚集到了她身上,彎眸一笑,便彷彿烏雲遇風,什麼愁緒都在這笑容里逐漸淡去。
宮妄一襲白色西裝,手執一朵荊棘玫瑰,靜靜地看著不遠處,他深愛的女孩面帶笑顏,與另一個人男人肩並肩,拜了天地。
時肅華從他們手中接過茶時,一米九的大男人轉過臉,哭得比誰都傷心。
他這一哭,好不容易給自己塑造起來的嚴父人設就這麼崩塌了,時老夫人和雲老夫人他們都樂得不行,樂夠了才去勸他想開點。
雲安安嫁人和不嫁人,只是住得離家遠近的問題,和以前沒有什麼分別。
她身邊能有個知冷知熱,疼她愛她的男人,他們心中比誰都要高興。
更別說婚禮剛開始時清野就一直在旁邊哭,好像嫁人的是他女兒一樣,他們頭都大了,哪兒還顧得上自己難過。
要不說憨憨屬性是會遺傳的呢。
時肅華和時清野這一哭,直接哭成了婚禮上的一道風景線,還是親子款的。
雲安安既無奈又好笑,哄完這個哄那個也沒鬨動,最後還是霍司擎告訴他們,玫瑰雲甸里準備了他們的房間,想她了隨時都可以過去住,兩人這才消停。
一家子不是女兒控就是姐控妹控的,霍司擎若沒留一手,只怕今天都別想抱得嬌妻歸。
敬茶后,霍司擎牽著雲安安的手去各桌敬酒,她有孕在身不能喝酒,霍白薇給她準備的茶,也被霍司擎換成了溫水。
雲安安並不知道這些,唇邊的笑從早上到現在就沒落下去過,偶爾不經意地望向霍司擎,眸底悉數是動人的笑意。
她看起來很幸福。
宮妄蒼冷的指尖一下收緊,而後緩緩鬆開,暗紅的眸子翻湧著的複雜情緒,最終都化為了妥協。
來之前他有許多問題想問她。
眼下看來,似乎並不需要了。
她很幸福,這便夠了。
宮妄將手中的荊棘玫瑰放在了最後一張桌上,這回沒有再看雲安安一眼,轉身離去。
他並未在這裡停留太久,當晚便回到了戈塔森。
宮妄頭一次發現,這座王城空曠得厲害。
明明曾經是那麼的熱鬧,處處都有她的身影。
如今除了她贈予他的第一件禮物,還有那封被撕碎的婚禮邀請函,再也找不出任何與她有關的東西。
「陛下,您還有很長的時間,總有一天您會發現,雲小姐只不過是您漫長生命中途徑的一道風景罷了,有她沒她都一樣。」白岐站在宮妄身後,輕聲說道。
途徑么?
宮妄看著這座在夜色中沉睡的宮殿,暗紅眸底掀不起一絲波瀾。
良久,宮妄淡淡開口:「是啊,有她沒她都一樣。」
「可若沒有她,我這漫長的一生,就不再是恩賜,而是一場無休無止的懲罰。」
他與她之間不過相處了短短一年。
可從今往後,他大抵要用盡一生來回憶那一年的時光。
雲安安。
這三個字早已刻在他的心頭與骨血中,忘不掉,抹不去,那便只能……
擁抱著這個名字,直到他漫長一生結束的那天。
夜裡的風漸漸大了,桌上的書被吹開好幾頁,恰好露出夾在裡面的東西。
是一封細心修復好的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