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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一百零一章 曇花一現 劍舞傾城

  入夜,蘇佑陵醒來隻覺著脖子酸疼,懷中的脖狗蜷縮一團,很是乖巧的匍在蘇佑陵兩腿之上。蘇佑陵醒了醒神,跛狗機謹,感受到動靜也睜開了眼睛。


  蘇佑陵苦笑道:“咱倆睡的那麽死,到時候被人剃了頭都不知道。”說完便起身向外走去,跛狗連忙竄到地上,正準備隨著蘇佑陵出門。


  蘇佑陵回頭道:“跛子,你別跟來,若是明天天亮前我還沒回來,你便循著我的氣味來找我。”


  跛狗通人性,聞言立即很是規矩的趴在地上,蘇佑陵點了點頭,這才出門。


  淑胭給他安排了房間休息,所以這會兒便是從煙柳樓大堂的客間回到姑娘們歇息的西廂房。


  腳步輕快,自樓梯而下便是後院修整平齊的草坪地,夾道還種了一些桑柳木植。踏入白色的拱門便見一方水潭,煙柳樓的各位姑娘閨房便傍水錯落在潭邊。煙柳樓大堂的陣陣絲竹悠揚而至,即便身在此處也清晰可聞。


  饒是將入立夏,半夜依舊是有涼颼颼的晚風陣陣吹拂。蘇佑陵打了個冷顫,他在想許多事。今晚,他能嚐試做一些事情。或許隻是九牛一毛,但至少能讓他好受些。


  大幸施行宵禁製,但是其禁止範圍隻限於坊外,坊內不在其中的。因此,若是幸人想要去青樓聽曲遊樂,就要在宵禁時間開始之前就進入對應的坊內。


  白天魚弱曇說的話縈繞在耳畔。


  “我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這是我的事情。”


  她的聲音婉如嬌曇,但確無比決絕,他聽懂了,便是連淑胭也聽懂了,但二人沒法子勸魚弱曇收手。淑胭是勸不動,而蘇佑陵則是不想勸,畢竟魚弱曇想做的事與他想做的事一樣。


  整個煙柳樓今日的氣氛大不同前,除去絲竹管弦便再無其餘的聲音,因為今日真正的觀眾隻有一人。藺王爺帶著隨行七八心腹護衛悠閑品茶,看著那一道道為他精心獻上的曲目,藺王爺悠然自得,隻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風華年少。


  何時起,自己便是如此的意氣風發?

  是在那時旬首輔找到了他,告訴了他一個可以從此往後如魚得水快活無憂的妙法。


  從那之後,自己便是上陰郡真正的一手遮天,哪怕他的藩地毗鄰京城,他也是整個喻州北地六郡當之無愧的王。


  “如本王這般與陛下稱兄道弟者,天下且有幾人?”


  藺王爺兀自感慨。


  淑胭拋過了繡球,一位錦衣中年人踱步走了過來:“王爺,您看這該看的也看了,您準備啥時候去魚姑娘的閨房欣賞劍舞?”


  他是煙柳樓的老板,今天情況特殊,所以由他親自出來待客,但求萬無一失。隻是他心中還是肉疼,藺王爺開出的價,讓煙柳樓原本能從魚弱曇身上賺取的銀子直接縮水一半。


  藺如皎瞥了一眼,哈哈大笑:“自然是得早些去的,莫要讓魚小姐久等,折煞了玉人。”


  閑庭信步穿堂過,眼前便是靜影沉潭,白玉拱橋貫潭而過臥於其上仿若白蛟。此間景色自然好,但那紅顏一笑卻更上一層樓。


  “北地六郡,皆是宜璋王土。”


  也正是此刻,蘇佑陵在房頂上蟄伏,魚弱曇在閨閣中等待。


  行刺郡王!無論功成與否,必然是誅連九族的大罪。


  蘇佑陵盤膝假寐坐於磚瓦之上,一把綴著篆刻“淩”字黑玉的匕首緊握手中。身下有兩塊瓦片之間有一道細小縫隙正好可以容納一隻眼睛窺視屋中情況,那是他先前用匕首輕鑿挑移瓦片所營造的視角。


  蘇佑陵曾在北地行伍,雖然沒有真正與百胡鏖戰過,但也熬打了一副結實體魄。他習武太晚,又缺乏良師教導,所以始終對武學一事不得要領。


  但那枚丹丸給了他磅礴的性命海,狡黠謹慎的性子也讓他推敲出了許多事情。


  三寶高手少之又少,能探得殺氣的偽三寶護衛倒是可能會有,但是那又如何?難不成藺王爺還會帶著一堆人跑來此處觀賞他之事不成?


  那晚他與徐筱被索命郵差發現時,相隔大概多少丈?


  蘇佑陵絞盡腦汁,務必求得任何一處細微不出差錯。因為稍有差池,那便是萬劫不複。


  五丈!最多五丈!

  蘇佑陵睜開雙眼,其間有利矢緊繃於弦,滿而不發。


  假三寶,堪堪能感受到五丈內的常人氣息。若是隱藏的好些,說不定便隻有兩三丈甚至更近。那麽這也是他所能一招製敵的距離。


  他與老釣鬼過過招,對方是九鼎,哪怕一招,他也知道其中的差距。但這並不妨礙對方是人,隻要是人,匕首便能破開他們體外的罡氣。更何況他並不需要與那些武藝高超的護衛交手,隻要能抓住那一刻便是。


  現在他需要的隻是耐心,這玩意他有的是,八年都等了,就這一刻他不在乎。


  蘇佑陵感受到自己的麵額開始滲出鬥大的汗珠,月紗輕籠住他瘦削的身軀,他開始由坐姿變為臥姿,匍貼於背斜的頂角。


  蘇佑陵緊盯著臥於幽潭上的那一條白蛟,有蛟踏白蛟而來。


  “亢龍有悔,但亢龍不退。”


  ……


  魚弱曇已是抱著必死之心,她下手的機會遠比蘇佑陵更多,也更容易。她並不知道蘇佑陵在她閨房的房頂,蘇佑陵怕告訴了她,她便會憑恃他的後手而失去了原本的堅毅和勁頭。


  她等了很久,這一天她不可能錯過,那柄軟劍便如她手之延伸,她苦練了多少年,隻為蓄那一劍。


  她看了一眼正對自己的銅鏡,很多人都說她是弱曇初綻,美不自知。


  未曾有花常開不敗,卻初綻葳蕤,享盡風光,也便不枉此生。


  藺如皎閑庭信步履踏白蛟,眼前便是星火熠熠的各處芙蓉帳。他留下侍從於橋頭等候,微整儀容便走近了魚弱曇的小院。


  “一日未見,魚姑娘可想本王?不怕姑娘笑話,本王可是對魚姑娘日思夜想,見不到魚姑娘你,本王夜不能寐啊。”


  “王爺抬愛,弱曇隻是一屆風塵女子,哪裏值得王爺費心掛念。”


  “哈哈哈哈,值得值得,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別提本王一向覺著曇花之美,更勝牡丹。”


  藺如皎沉浸在溫柔鄉中,那綺羅裙若隱若現透裹著魚弱曇的曼妙身段,早是把藺如皎的眼神勾的死死的。


  魚弱曇玩味笑道:“王爺嘴巴真甜。”


  藺如皎隻麵如尋色狼犬:“今夜給本王帶的什麽絕活?若還是普通的舞劍那可沒甚意思,老是看魚姑娘舞劍,不如今日也讓魚姑娘看看本王的劍?”


  藺如皎色迷心竅,魚弱曇何種表情落在藺如皎眼中皆是不盡的嫵媚動人。倒是自覺坐到了魚弱曇身旁,一隻手也向那柔荑蔥根摩挲而去。


  魚弱曇笑如銀鈴,就在那隻肥豬蹄即將搭在她的玉手上時起身而去。


  “王爺,原來你也會使劍?”


  藺如皎對魚弱曇閃避的動作略微有些惱火,但依舊是麵帶笑意:“本王的劍,堪稱天下第一。一旦出鞘,恐怕會讓姑娘花容失色。”


  這些汙言穢語魚弱曇自然聽的懂,不過今日她倒不在乎,將死之人的話,又能引起她多少觸動?

  “今日王爺且看弱曇舞劍,而後弱曇再來鑒賞一番王爺的劍,如何?”


  藺如皎哈哈大笑,想到眼前女子反正已是他手中之物,倒也不急於一時,便也頷首道:“夜短,姑娘開始便是。對了,明日你好好收拾一番,安心與我回上陰郡,蔡老板那邊我已是說過了。”


  魚弱曇輕聲嗯了一聲,手執軟劍兩指抹去:“此舞名為流光朝露,請王爺好生鑒賞。”


  眼前佳人裙肩白翎隨舞飄曳,玉足點踏數下,忽如劍蓮飛旋,白裙勝雪。


  蘇佑陵自上而下更是能清楚的看到那朵旋舞白蓮的全貌,第一次看魚弱曇劍舞時,蘇佑陵隻觀其劍未觀其人,但此時眼中除了那道驚鴻倩影卻是再無餘物。


  魚弱曇手腕輕震,手中軟劍再如天女散花彎旋如一團漩渦。許是動作太大,那攢珠步搖散落,魚弱曇散發如瀑。


  潑墨輕籠白綺羅,軟劍抽拉盤纏,隻觀那女子翩若驚鴻,傾城如畫。軟劍更像是魚弱曇手臂之延伸,隻隨她雁行扶搖起起落落而流光。軟劍折躍騰轉似靈蛇,全然不見凜冽逼人的劍氣寒芒。


  房頂房內兩個男人目不轉睛,觀那劍舞如癡如醉。未有絲竹伴樂,隻聞劍舞聲娑娑,魚弱曇當真便如那一抹驚豔流年的曇花,雖隻一現,一現便傾城。


  劍舞的節奏逐漸緩慢下來,饒是外行也能看出即至尾聲,蘇佑陵甚至能看到魚弱曇額上的汗珠。


  那柄軟劍再是盤旋兩圈,終如折翼羅雀,劍影先如燕尾再複連成一線。


  “好,魚姑娘此舞,不輸京州青鯢,直叫本王大開眼界。”


  藺如皎回過神來替魚弱曇大聲叫好。直至舞停時,蘇佑陵才驚覺那軟劍隻是死物。


  魚弱曇以右手提劍,鋒芒正朝上,轉而又是淩波微步走向了藺如皎。


  隻弓身施了一個萬福。


  “現在便讓弱曇看看王爺的劍吧。”


  曇花一現後,芳華不在,隻剩殺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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