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七十七章 可曾盡興
蓋也在與慶季交手時便知道周圍有人在暗處看他們,更不談已是竭澤境界的慶季。
他能感覺到那人體內的氣海磅礴不下於他,奇怪的是他感受不到那隱藏在暗處之人身上三寶的勢。隻是有神卻無形,如那洞觀高手神瑩內斂一般。
不過那人既然沒有出手,也沒有露出殺意,那麽他也沒理由去回過頭找那人。
江湖高手,要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以為境界高深,以武亂禁,這種人也活不長。
蓋也背著破布便準備出林子,卻不曾想看到七八人氣勢洶洶的朝他跑了過來。
“站住,你他娘的,別跑。”
那為首一人大喊大叫,蓋也聞聲眉頭一皺。
細細牽引氣機,蓋也心知肚明方才躲在暗處氣海磅礴之人並不在眼前這七八人之中,聲音也是微微含著慍怒。
“諸位有事?”
許雄大踏著步子走近,趾高氣揚道。
“你是何人,可曾看到這裏有一支鏢隊?”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蓋也問的一愣。
且不說哪家鏢隊會在大晚上運鏢,一上來問話便是這種態度,想必誰也不會好生回答他。
蓋也不想與這七八人廢話,瞟了一眼那七八人,轉身便走。
“站住,老子要你走了嗎?”
許雄吼了一嗓子,聲音也是帶著怒氣。
九鼎高手又如何?
他是八鼎,手下七人也俱是五六鼎左右的武夫,剛才聲勢確實鬧的大。但畢竟林深僻靜,他一巴掌拍在樹上一樣能鬧出那般動靜。
許雄沒有三寶的氣,固然看不到那層龐大的紫金障,再加上草木遮掩,也難以留意到先前慶季釋放的陣陣雷光。
為錢賣命的江湖人大都喜歡在夜叉留個名頭,各大府城也都有夜叉的隱秘據點。但如許雄這般招攬幾個小弟自己當大王的人也並不少見。
多是內色荏茬,欺軟怕硬。
他們這一夥受雇於林淮,要劫一趟鏢,那趟鏢裏有一味老參堪稱是參中之王,據說有續斷脈的功效。
很巧,這趟鏢也是林家的鏢,而雇他們劫鏢的也同樣是林家人。
林家家大業大,其中恩怨糾葛更不去談,但許雄有自己的盤算。
蓋也不想知道許雄心裏的盤算,所以他對於許雄的話置若罔聞。方才與慶季纏鬥,又被連破了內外兩座大陣,此時的蓋也氣海翻騰,內息更是不穩,他要尋一處地方好好養傷。
所以等到許雄幾人再圍上來時,他也不再客氣。
舉起那把破布一人一下。
想打?
很好。
自己憋了一肚子氣正愁沒處發。
斬塵和敲鼎之間的鬥毆,不會有任何懸念,縱然他已經是受傷不小。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隻剩一息的斬塵也遠不是敲鼎可以比肩的強大。
包裹重劍的破布一揮一抬,一起一落。
很簡單的拍打,並沒有半點花裏胡哨。但每一次臨到許雄等人的頭上時便如一座山嶽壓來。
泰山崩於前,豈能麵不改色?
五指壓於頂,怎敢腳挪半步?
蓋也倒也是實誠人,掌握好氣力便如打地鼠一般,一人一下,絕不多砸。
頃刻間許雄幾人眼冒金星,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蓋也掃了一眼,便把破布包裹的重劍抱在懷中,閑庭信步而去。
然後他眼前便又出現了兩個人。
一老一少,皆著黑馬褂。
蓋也眉目緊皺,身形立定,如臨大敵。
因為那道雄渾的氣海再度向他裹挾而來,而且沒有絲毫的刻意壓製,但縱然如此,並不曾流露的殺氣好歹讓他心安一點。
“敢問兩位如何稱呼?”
蓋也先作揖問道。
隻是心中暗自有些煩躁,怎的這種荒郊野外,還會有洞觀高手在此。
不好好在武學世家當老祖,各山各派作威作福,跑出來嚇人?有意思?
蓋也說不準那道氣息是從眼前二人誰身上流露出來的,下意識自然便以為那老者才是這道氣海的主人。
一老一少,兩個黑馬褂,自然是蘇佑陵與衛昌友二人無疑。
老實說,這會兒衛昌友心裏憋的很難受,強定心神才敢直視蓋也。
因為他親眼目睹了慶季與蓋也交手的全過程,縱然蓋也敗了,也絕不是他們倆能動的了的,前麵不遠處那七八個生死未卜倒在地上的人便是前車之鑒。
蘇佑陵倒是一點也不發怵,因為他早早看出了此人不解劍的習慣。哪怕和慶季時交手屢落下風也都是沒有解劍搏命。
更何況方才許雄等人上來語氣咄咄逼人也沒有讓蓋也起殺心。
如此看來他們與之無冤無仇,更加不會有性命之憂。
隻是讓蘇佑陵的不解的是為何蓋也見著二人先行作揖,而且語氣中還帶著些許恭敬?他是看著二人身上的黑馬褂在給黑丞會麵子不成?
當然不是。
用衛昌友的話來說,世間武夫百萬萬,三寶不過數十人。
他們哪裏需要對一個府城的幫派客氣什麽?若是有位三寶高手願意誠心到黑丞會做出一番事業,怕是莊小年連副幫主的位子都是可以給他。
但到了三寶一境,便再也不是習武那麽簡單的事了,更重要的是修心與修念。
這也是為何佛道多在深山修行,不入繁華,不染俗塵。
三寶第一境便是蘊氣,這也是斬塵一說的由來。
心中所執為固本,塵世所念為培元。這也是無數武夫所追尋的道理。
若是天天處理茶鹽醬醋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哪還修哪門子的心。
晨起便要想著今天如何填飽肚子,還得哪門子的道?
雖說人生眾生相,相相皆不同,三寶武夫大都自有一股子淡泊心,隻為一心向更高的境界砥礪磨煉。
蘇佑陵神色有些略微奇怪,趕忙一禮:“我們二人來自黑丞會,不知閣下可有耳聞?”
蓋也聞言思索半晌,歉然一笑。
“恕某下見識太少,未曾聽說過,二位找蓋某可是有事?”
斬塵高手近在咫尺,饒是蘇佑陵心性異於常人也有些緊張,更不談區區五鼎的衛昌友老人。
如果比之許雄幾人,此時蓋也與蘇佑陵他們交談的語氣好的何止一星半點?不由讓蘇佑陵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而且話裏話外除了恭敬好像還有一絲忌憚?
為什麽?
難不成眼前的劍客認識自己?
蘇佑陵想破了腦袋都沒有想出自己在哪裏見過蓋也那張木訥的臉。
凝魂丹的效用其實遠沒有平常那麽大,更沒法子讓蘇佑陵體內生出一整片性命海,但蘇佑陵服下的凝魂丹並不普通。
那股氣海來自於另外一人。
蓋也不明白眼前人的意圖,自然多留了個心眼。更何況那股噴湧的氣也完全迷惑住了蓋也的五感。
讓他以為眼前二人並非是方才許雄之類的烏合之眾。
“叮鈴”
一道銀鈴響聲伴著晚風刮入耳中。
蓋也神色一驚,咬了咬牙忙開紫金障。
蘇佑陵和衛昌友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心底一沉。
他們二人不知道這道響聲意味著什麽。
但蓋也卻是知曉。
銀鈴至,赤月生!
不遠處一名女子頭戴青色竹笠腳生燦蓮徐徐走來,竹笠邊沿一圈係上了七八個鈴鐺,每走一步,風鈴搖曳都會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蘇佑陵和衛昌友自然認得這名女子。當初去雪珀山莊之前便在官道上碰到過。
女子麵顏如國色,刹是好看。
蓋也滿頭冷汗,如臨大敵。
“慶季呢?”
女子走到三人麵前悠悠開口,聲音婉轉靈動,如泉水潺潺。
“攔不住他,讓他走了。”
蓋也謹慎的開口。
女子莞爾一笑,又是回過頭看著蘇佑陵道:“公子,又見麵了?你我真是有緣。”
蘇佑陵看著蓋也見到女子的形態,自然也是猜出了一些東西。
早之前他便曾說過,有如此相貌,卻敢隻身一人行於荒野,自然不可小覷,蓋也的神情也印證了蘇佑陵的猜想。
他點了點頭,回笑開口。
“是啊,這位姑娘真是與在下有些緣分。”
看的蓋俱是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和這娘們有緣分?活夠了吧?天下多少高手都是對這娘們聞之色變,恨不得離她遠遠的。
今日自己是造了什麽孽?
如今三寶高手便是這麽不值錢了?荒郊野外算上自己一下子就出了四個。還一個個都是自己需要忌憚的。
自打他入了三寶斬塵,何時這麽憋屈過?
女子或許是對蘇佑陵的話語感到莫名的新鮮,也是笑著點頭:“幾日不見,公子看來是尋到了某些機緣。”
蘇佑陵心中了然,客氣道。
“一點氣運,不足掛齒。”
直到現在,他都沒弄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莊小年一掌把他拍暈之後他做了一場夢。
夢裏那些場景曆曆在目,但蘇佑陵不敢信。
多少年來他都是一個人漂泊塵世,縱然邱枕策如何去講,他也知道自己的斤兩。
泥菩薩過江,自身尚且難保,如何渡人?
蘇佑陵無能為力,他隻想活著。哪怕是當個乞丐,他也得活下去。
無關其他。
那女子仿若天生媚體,一笑傾城。
“那麽周公子,可曾盡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