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七十五章 雨下殺人
道觀殘破不堪,外麵的小道本就泥濘,如今雨水澆注更是難以下腳。
一人自北而來,腳踏白履,行色匆忙。但細細一見,那人的腳下如同禦風,根本不沾地麵。
而在那山林一麵,早有人在那裏等待,那人身著白衫,抱著一團破布,破布呈劍形。那人席地而坐,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衫浸泡在泥濘之中。
那腳踏白履一人身形急掠,不斷在林間翻越穿行,前突飛縱之迅猛,令人觀之咂舌。幾個呼吸之間他便已經看到不遠處那道席地而坐的白衫。
他的瞳孔一縮,身形不退反進,像一支利矢暴射而出。
那抱著破布的男子感受到了殺意,從冥想中回過神來,睜開雙目,一雙瞳孔竟是呈現紫金色澤。他站了起來,手中依然是那破布包裹的重物橫立在身前。
白履戰白衫。
一道極影飛掠至白衫身前,白履如影,連踏那破布包裹的重物數下。
那白衫腳底一沉,腳下寸土竟是生生碎裂,可見那數腳力道之重。
白履連踏數下,並不戀戰,一個梯雲縱身背躍至空中及地。
“慶季,你不能過去。”
“讓開。”
腳踏白履的男子冷聲嗬道。
抱著破布的男子眼神微眯,將那團破布扛在肩上:“我說了,你不能過去。”
慶季這個名字在江湖上很有分量,因為他是風雲誌上第九人。
禦風白履,踏尋無痕。
天下輕功魁首,據說一日便可行萬裏。
神行太保之名不是空穴來風。
縱遊天下,一念東來,一念西去。
抱著破布的男人知道慶季要去幹什麽,所以他不準慶季南下。
“蓋也,我再說一遍,讓開。”
蓋也並非是風雲誌上的江湖高手,但他也有一個名字——劍奴。
終生侍劍,這是他自執劍那天便立下的大勢。
劍乃百兵之君,天下用劍者何其之多,但被貫劍以名的人卻隻有寥寥數人。
當代劍魁在人心中唯一人耳。
唐嘯。
他被冠以劍仙之名,但在上一次風雲誌大評過後再也聽不到他的半點風聲,無數人都認為當年那個瀟灑風流的唐劍仙已經不在人世。
唐嘯乃當世劍道的絕頂,其名不亞於五百年前的劍魔裴啞人。
在他之下,貫以劍名者還有六人。
魂骨尊,佛豪奴。
而蓋也便是那其中的劍奴。
千萬莫要以為奴字排在最後,其字也卑賤便以為蓋也實力在六人中隻排末流。
任江湖誰都知道,蓋也對敵從不露劍,裹布臨敵重擊至傷殘,卻不曾取人性命。
因為他覺得,劍不能沾血,劍也不能殺人。
所以為百劍之君,君子之道。
許多用劍俠士對此嗤之以鼻,無非是裝模作樣罷了,真要生死之戰,哪裏敢如此托大?
比如現在。
“我不會讓你在南下一尺。”
“一團破布可沒資格說出這種話。”
慶季皺眉冷笑,旋腳離地向前奔襲。此刻他腳下頓起一陣劈裏啪啦的電聲,竟然有黃雷在他腳下交纏奔遊,身後竟是生出道道殘影。
奔雷神。
蓋也麵色凝重,將那團破布狠狠插在地麵,周身一丈竟是生出紫金光障。
我以三尺紮寸土,破卻諸邪盡歸真。
立土誅邪壁。
蓋也牽引氣息化作層層屏障頂立在周圍,慶季咧嘴嗤笑,竟是繞著那道紫金障開始疾步遊走。
黃電交叉,不斷遊擊在屏障外,那劈裏啪啦的聲音作響,黃電竟是凝成一個電圈。紫金屏障被黃電擊打纏繞,不時會生出漣漪,紫金色也漸漸淡去。
“我看你能龜縮到幾時,竟然不想和我打,攔我作甚?”
慶季麵色震怒,肩上的數道雀翎流於身後,倒是頗為瀟灑。
蓋也不語,隻是閉目紮地,守著那一方紫金障。
慶季懶的與他多言。
奔雷神,黃雷叱。
那一腳裹挾萬鈞,周身如遊龍的黃雷盡數歸於那一腳,慶季蹬踏在紫金障之上狠狠向下砸去。
“破”
紫金障被那驚雷直擊的生出數百道裂縫,而後盡數碎裂去。
蓋也依舊閉目不語,隻是嘴角滲出了斑斑血跡。
慶季那一下子破碎了他的紫金障,他的內息都是在翻騰。
“我說了,你一日不解劍,便不是我的對手。”
慶季神色倨傲,不再去管蓋也,身形再度向前奔襲。但他隻前行了不到十步。
周邊風聲大起,又是一道更大的紫金障蓋過一方穹宇,生生擋在了慶季身前。
“蓋也。”
他怒了,幾乎是咆哮出口。
周遭數百虛影凝作一把巨劍置於紫金障的中間。
這是劍陣,一道隻為阻隔天地氣象的劍陣,隻能進,不可出。
這才是今日蓋也最大的憑仗。
後方蓋也轉過身直麵慶季,他麵色不變,隻是身後凝起了一道虛影,那虛影人身妖麵,臉上鳥喙獅目。
山海荒獸。
慶季神色複雜。
“你究竟為什麽一定要他死?”
“因為他殺了那人。”
“殺一人而救萬人,這難道不是大善?”
“但他殺了那人。”
沒道理可講。
慶季有些語塞,今日他是為了救人,而眼前的蓋也阻攔他是為了不讓他救人。
那就打。
一手招來天頂奔雷凝於手臂周身遊旋,隻不過這次的雷電不再是黃色,而是通體瑩白。
那瑩白雷電不如先前黃雷有氣勢,但蓋也知道,慶季認真了。
奔雷神,五雷正法。
不同於道家的符籙和內丹招雷,慶季的五雷正法由天地氣機勾引萬象而生,這是他竭澤的秘技。
以雷劈於氣海,蒸水而成氣,氣引天雷。如此是為他的循環。
一手向前撩去,萬道白電從四麵八方向蓋也爆射而去,他的五雷正法雖與道家生形不同,但效果確是別無二致。
這五雷正法劈的不是外體,而是元神,是蓋也的內海丹田。
蓋也身後的荒獸向天長哮,突奔到蓋也身前張開鳥喙竟是欲將那萬丈雷霆吸進體內。
隨著雷霆不斷被納入荒獸體內,那荒獸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脹大。
那荒獸不多時已是比剛開始脹大了數倍不止,慶季手中白雷匯於一把短刃,他手指緊握雷刃身形飛射,對那荒獸頭顱祭出……
不遠處一處空地上,大約七八個人正圍坐在一處火堆旁歇息,皆是穿著麻衣,備著武器,正在七嘴八舌的交談。隻有一名樣貌秀氣的青衣女子沉默的在一旁吃著幹糧,從那些男子厚實的臂膀便能瞧出這些人是練家子。此外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帳篷,隱約能看到其中有人影。
“咳咳”
帳篷裏突然傳來響動,簾子被一隻瘦弱的手掀起。隻見一個文弱書生樣貌的男子緩緩走了出來。
“公子,外麵涼,您怎麽出來了?”
青衣女子邊說便是站起了身子要去扶那文弱書生。
“林公子”
那圍坐的七八大漢見到帳篷裏的人走出來也是恭敬的喊到。
文弱書生樣子的人擺了擺手對著青衣女子悄聲問詢著什麽。蘇佑陵與衛昌友隔得太遠聽不太清。
倒是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漢子操著濃厚的鼻音喊到:“公子放心,此次消息保準沒錯,隻要取了那跟老參,您的病定能治好。”
文弱書生聞言對著七八個江湖漢子拱手施了一禮。
“煩請諸位費心了,林某身體有恙,諸位願意帶著林某這個拖油瓶來此已是不勝感激,無論取不取得那山參可否得手,回去之後林家必定重謝。”
“哈哈哈,林公子客氣。”
“就是就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本就是應該。”
幾個大漢聞言笑到,皆是客氣還禮。
“隻是剛進竹林時那幾具狼屍,這竹林倒也險惡的狠啊”文弱書生語氣突生出一絲凝重。
“哈哈哈,林公子莫要擔心,除了那具狼王,其餘那幾具小狼,在座任何一個人都能殺得了,沒甚擔心的。”一個絡腮胡的粗莽漢子大笑道。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加上那狼王,我許雄也能一並解決,也叫林公子知道我沉雷掌許雄的名號不是說說的。”絡腮胡大漢連連放出豪言。
“對啊對啊,許大哥的沉雷掌的名號整個江湖誰人不曉?幾具小狼罷了,沒甚可怖的。”
其餘大漢聞言齊聲附和道。那絡腮胡大漢聽著周圍人的吹捧似乎很是受用,眯起的眼神卻不斷在青衣女子的身上掃來掃去。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響動,眾人俱是眼神驚恐。
“這老山參難道也為別人所知道了?看這力道,怕不是九鼎高手?”
幾個江湖大漢俱是大眼瞪小眼。
九鼎高手,一處江湖便是一處霸主,這要在尋常山頭那也是鎮山的寶貝。
如何會在這裏看見?
“許哥?咱們是?”
旁邊一人五短身材,但身材也是極其壯實。看著許雄正蹲在地上探查著那火堆的殘渣,連忙起聲問道。
“去看看,不管那人是誰,不能讓他壞了老子的好事。”
許雄咬了咬牙出聲,帶著一絲狠厲。
“那林公子和那位姑娘?”
“不管他們,就說我們要先行一步。
眾人隨即一同奔向剛才響起震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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