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五十二章 手段
這幾日黑丞會所有幫眾都在臂圍套上了白袖章,路上人剛開始多有駐足側目,時間長了也都習慣了。
會友樓大喪,一樓便是靈堂,各派各勢都有派人過來。甚至蘇佑陵所知曉的,就連合壤郡的太守都遣人送禮過來。
蘇佑陵這兩天一直都沒離開會友樓半步,因為徐筱需要人照顧,交給其他人蘇佑陵也不放心。幫裏一位大夫來看過,隻說是經脈受損嚴重,要好生靜養一番,蘇佑陵索性便把客棧都給退了,將跛狗連著兩人行李也一並帶了過來。
葉舴聽聞彭濤遭刺而亡的消息後連著兩日不見人影,差人放來了許多好酒之後便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兩天以來竟是滴米未進。萬鐵頭幾次敲門都無人應答,葉舴不是敲鼎武夫,身體與常人無異,如何頂得住這般作踐?萬般無奈之下萬鐵頭隻得和陳業狼商量一同強撞開門。
書房中的葉舴抱著酒壇形同枯骨,他雙目失神,身旁零零散散倒放著足足十六個空壇子,酒水和嘔吐的苦水漫了一地。葉舴見二人強行破門而入,隻是淺淺一笑,又端起壇子再複豪飲一口。
“嘔”葉舴打了個酒嗝,卻是又吐了出來。縱然陳業狼見到葉舴這般模樣都是雙目微紅,更不提一向與之私交極好的萬鐵頭。罵,固然想罵,但兩人怎罵的出口?
蘇佑陵默默的看著近來發生的一切,葉舴被陳業狼強行送到醫館養病。隻是幾人都知道,葉舴的病,是心病,如何好醫?萬鐵頭近來總會在徐筱養傷的房間唉聲歎氣,連著蘇佑陵也連連瞪眼嫌他聲音太大吵到徐筱靜養。但萬鐵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官府幾次來人都是幫中幾位主事代為接待,包括彭濤的喪事也是幾位主事在費心處理。
彭濤死了,葉舴狀態不穩,黑丞會如今竟是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萬鐵頭不願意在這等節骨眼上回家清閑,但又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麽,隻能整天和蘇佑陵呆在一起,拉著蘇佑陵一同喝酒。
萬鐵頭與蘇佑陵聊天時還聊到了府城的黑丞會派人來要黑丞掌令,卻一直都沒找到,幾位主事也都在尋找。甚至還將矛頭指向他與陳業狼二人,因為他們是最後在葉舴身邊之人,自然有私吞掌令的嫌疑,但他與陳業狼二人的脾性,如何會做出這等事來?
蘇佑陵思索了半晌還是決定將彭濤臨死前將黑丞掌令交給他的事告訴了萬鐵頭,誰知道這九尺大漢聽完竟是對著蘇佑陵單膝跪地“既然前幫主將掌令交與你,你便是合壤郡黑丞會的新幫主,還請幫主早日出麵,顧全黑丞會大局。”
蘇佑陵知曉現在的暗流湧動,不願在這個節骨眼上涉險,不論萬鐵頭怎麽說都是拒絕了他的請求。但誰料到那九尺大漢居然耍起無賴來,一直跪在地上,蘇佑陵不答應,他便說什麽也不起來。不論蘇佑陵怎麽解釋,萬鐵頭都隻有一句話“還請幫主早日登位。”
蘇佑陵拗不過萬鐵頭,但依舊不肯讓自己出麵,隻得想了個辦法告訴萬鐵頭隻要他與陳業狼肯聽自己的話,他便盡己所能去穩住黑丞會如今的動蕩,至少不能讓八大主事都帶著自己的心腹親信分家。萬鐵頭將此話奉為聖旨,二話沒說便將陳業狼一同拉了過來。陳業狼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什麽也不肯對眼前這個新幫主跪下,隻是說要蘇佑陵先露兩手給他看。不然偌大幫會,憑什麽交到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子手上?
蘇佑陵不在乎陳業狼的輕視,自己的資曆年齡擺在這裏,這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他之前也沒做過這些事,對自己也沒有什麽把握。他當然不會有什麽不爭饅頭爭口氣讓陳業狼刮目相看的想法,隻是考慮到彭濤的臨終囑托,終究還是沒辦法讓自己置之事外。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出來跑,總是有借有還。
蘇佑陵讓萬鐵頭差人在徐筱養病的房中架起一個木桌,又將各方的信函事奏差人一並拿了過來,就在徐筱的身邊行起幫中公事。葉舴幾日未處理過幫中事務,又時值多事之秋,此時的稿件已是堆積如山。蘇佑陵這才知道管理偌大的幫派該是多麽頭疼的一件事,不由的也開始稍稍有些同情葉舴。
白蛇堂、曲殤閣和真玉盟建製都在,隻是地盤被黑丞會削減了許多,彭濤終究沒有將事情做絕。蘇佑陵看著各大勢力前來會友樓吊唁所送的禮品不斷推敲,又著手整理著葉舴曾經的清洗名單。
就蘇佑陵而言,名單上許多人別說見,他便是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隻能一邊從萬鐵頭和陳業狼口中打聽,一邊做著決斷。葉舴做的很好,即便是從那些舊稿件所圈出的筆記都能令人一目了然,而且評點相當細致入微,處事不可謂不謹慎。
蘇佑陵第二日便下令,讓萬鐵頭傳出消息,黑丞掌令已經找到,陳業狼暫代幫主一職,又讓萬鐵頭將消息傳給了那個真正想當地下的宰相的人——莊小年。
消息散播出去之後理所當然的引起一片嘩然,就連陳業狼都怒氣衝衝的來找蘇佑陵興師問罪,蘇佑陵幹脆閉門不理,讓萬鐵頭將他趕了回去。
陳業狼憋著火氣留下了一句我看你能怎麽折騰之後便轉身離去。
蘇佑陵又讓萬鐵頭與官府講談漕運的稅務,詹杭上來獅子大開口要八個點。蘇佑陵打死不肯,隻是交出了從白蛇堂那占據的幾處賭坊代為水漕司一並打理,這才隻讓詹杭鬆了口,隻要兩個點。雙方談成了這筆生意之後,詹杭又提出曲殤閣那幾處黑丞會名下的風月之地的稅也要漲,卻被蘇佑陵以漕糧之事假以威脅最終作罷。
魚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黑丞會群龍無首,不少人便開始虎視眈眈這塊肥肉。曲殤閣等幾處地方都發生了些騷亂,不時便有客人鬧事的消息傳來。蘇佑陵直接讓陳業狼帶人抓了幾個帶頭的打廢了男人吃飯的家夥後扭送到衙門,他要讓人知道,黑丞會講理,但先講黑丞會的道理,再講官府的道理。如此蠻橫行徑自然遭到了許多勢力的口誅筆伐。蘇佑陵也不惱,隻是動用了葉舴埋在各大勢力的眼線,依次開始挨家挨戶的敲門。
比如合壤郡一處名為黃連縣的地方有個武行,那武行的話事人是一位四鼎的中年漢子,他罵黑丞會欺壓良民,其心可誅。蘇佑陵在萬鐵頭的護衛下上門,隻是一席話便令那大漢噤若寒蟬。
“據聞前些年白蛇堂的人押送一尊白玉羅漢卻在安蘭縣為人所劫。那安蘭縣的洪福鏢行被白蛇堂視為劫寶之人,遭到了白毛蛇的清洗,但那尊白玉羅漢卻不知所蹤。幸好,我們在你家內院後的暗倉發現了此物。我記得洪福鏢行當年的話事人趙亦是五鼎高手,他逃了出來,近年來一直在向白蛇堂下黑手,白蛇堂也拿他沒什麽辦法,不知道這個消息散出去後,趙亦是繼續殺白蛇堂的人,還是來殺你的人,又或者是直接來殺你?”
蘇佑陵說完便將手中茶水一飲而盡“你背後的主子拿你當槍使,你自己也不想想,他這麽厲害,怎麽不自己出麵對付黑丞會?”
那大漢立馬跪了下來“大人,是小的一時糊塗,小的一時糊塗。我義通武行今日必唯黑丞會馬首是瞻,是白毛蛇出錢,讓我們這麽說的,大人你可千萬要信我。”
蘇佑陵擺了擺手,踏步走出武行。
合壤郡北的滄陰縣有一處山匪,近來一直在對黑丞會的商隊下手。蘇佑陵沒有聽從陳業狼的話直接帶人殺上山去,而是帶著一幫護衛來敲山門。
“我今日不是來打架的,隻是想告訴你們,官府的水漕司剛剛建立,誠邀各位英雄豪傑入水漕吃香喝辣。隻要諸位肯投誠,你們老大便是正八品的水漕司司值官身,諸位也都能吃的起皇糧。”
“空口無憑,我們憑什麽信你個小毛孩?”
那山大王在山營的瞭台上大聲質問。
蘇佑陵嘴角一勾“詹大人前幾日不是讓你們襲擊我們黑丞會的商隊?這都是誤會,是他授意說爾等皆是義薄雲天之人,這才讓咱們握手言和,差我今日接取各位英雄,怎麽?詹大人的話你們也不信?”
那山大王聞言一愣,連忙嬉笑道“好說好說,原來詹大人都和你們說了,那之前我們所劫的東西?”
“都是你們的,我們分文不取。”
蘇佑陵和善一笑,那山大王連連點頭,忙帶人就出了營寨。
萬鐵頭看蘇佑陵的眼神如同看神仙一般。
“你怎麽知道他們這一夥是詹杭授意的,要是是白毛蛇的意思呢?”
蘇佑陵轉過頭笑著看他“你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