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顧淮自知道胡掌柜找了羅媽媽去沈清月身邊!他便託了顧三去查羅媽媽的底細。
顧三查清楚之後!便親自上顧府來同顧淮交代!他道:「那管事媽媽是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的舊仆!因主家調任!才留在了京中。這位管事媽媽很厲害!她和她兒子手上管著不少事兒。」
顧淮若有所思!胡掌柜難道真的只是在其中牽線搭橋嗎?亦或者是,別的人對沈清月意有所圖,託了胡掌柜代辦?
他問道:「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和舒閣老家!可有什麼關係?」
顧三眉頭一皺,道:「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但是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跟舒閣老的一位舊友是親戚關係。舒閣老這位舊友已經致仕!這一層關係知道的人實在不多,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打聽到!他這位舊友現在跟他關係如何!我再不得而知了。」
舒閣老今年都五十多歲了!舒家的跟其他家族關係的親疏!恐怕也只有舒家自家人知道,外人很難得查探清楚。
顧淮心裡有了計較!沈清月和舒家多多少少是有些干係的。
顧三忽而笑道:「懷先!你不會想多了吧?沈二一個內宅小娘子!能跟舒家有什麼關係?便是有關係,恐怕也不是什麼厲害關係!你想走她這條路,走不通。」
大業每三年一次科舉,會試主考官由內閣閣老擔任,七位閣老,已經輪了六位,明年二月的會試,便由戶部尚書舒閣老擔任主考官。
取狀元不像取舉人那般,有真才實學就能取中,能最後呈到天子跟前的文章,除了文采斐然、有真知灼見,還需得多數閣臣推舉。
顧淮雖是今科解元,可同科的舉子亦是人才濟濟,六部幾位侍郎之子,也與他同科,閣臣是否會有失偏頗,難說,而舒閣老的看中的後生,除了他之外,也可能還有別人。
顧淮掃了顧三一眼,道:「你知道胡掌柜是什麼身份嗎?他祖上三代,都是舒家家僕,雖然從他父親開始,胡家人就得了自由身,胡掌柜考了功名,卻還是為舒閣老效力。舒家與各大州府官員來往信件,都由胡掌柜收取,甚至擅自拆閱,代筆回信。沈清月是什麼身份,能勞動胡掌柜在其中牽線搭橋?」
顧三驚訝地抬了抬眼,他只知道胡掌柜是舒閣老的人,卻不曉得這一層關係,他肅了神色,道:「那你想怎麼打算?」
顧淮淡聲道:「不怎麼打算。」他眸色狠厲了幾分,道:「靠女人的男人,算什麼東西。」
顧三沉默不語,半晌才幽幽地道:「你這麼說起來,我倒是也有幾分好奇了。」
顧淮瞧了他一眼,端起茶杯,道:「你別胡來。你走吧。」
顧三瞪了顧淮一眼才起身,抱怨道:「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懷先你真狠心,我回去要跟祖父告你一狀!」
顧淮瞥顧三一眼,便起身親自送他出了二門。
沈家,同心堂。
方氏叫了沈清月過去說話,她告訴沈清月,羅媽媽來歷沒有問題,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家中的確有位舊仆羅媽媽留京。
這一層身份不好弄虛作假,沈清月猜測,羅媽媽以前確實是在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家中管事,而前一世她認識羅媽媽的那個時候,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一家已經離開了京城,羅媽媽留京便在繡房做管事媽媽,只不過前世她沒問羅媽媽從前的經歷,羅媽媽也沒有主動說起來,她便以為羅媽媽一直都在繡房管事。
雖說如此,羅媽媽兩次都來得十分巧合,沈清月心中仍舊存疑。
沈清月從方氏處得知了這事,又問方氏:「二伯母,我近來才注意到,我那幾個丫鬟都不是家生子,好像除了老夫人和大伯母身邊的幾個管事媽媽,家中其他下人都是後來採買進來的。」
方氏正在學蜀綉,她一手拿著綉綳,一手正穿針,右手突然一抖,沒個輕重地扎了下去,她趕緊藏下放在綉面下的食指,沒叫血珠兒染在綉面上,她眉目低垂,溫聲笑道:「這不是很正常嗎?丫鬟們大了自然要放出府去,她們大多是六七歲進府,十五六歲就要放出去,你長到現在,府里的丫鬟都放出去兩批了,聰明能幹的才能留下來,留下來的人不多,家生子也就少。」
沈清月目光掃過方氏的白凈的手,微微一笑,道:「二伯母說得對。」她又起身道:「伯母,我就先回去了。」
方氏放下綉綳,攥著手,笑道:「外邊風大,快些回去,省得著涼。」
沈清月面帶柔和的笑容,離開了同心堂。
外面秋風很大,颳得沈清月裸露在外的皮膚很冷,她慢慢地走在鋪滿了金黃落葉的甬道上,搓了搓手。
沈家的長輩恐怕都知道一些當年的事,只不過誰也不會對她說。
沈清月想起了她的外祖家蔡家。
蔡家老太爺如今還在世,老夫人許氏性格軟糯,生了兩個女兒,一個是沈清月的大姨,遠嫁不曾回京,她母親蔡巧行二,已經去世,沈清月另有兩個庶出的小姨和小舅,都是高姨奶奶生的,如今高姨奶奶在蔡家很得人心,許氏深居簡出,不大管事。
蔡家內宅早就由高姨奶說了算。
實實在在地算起來,沈清月除了和外祖父母還有隔輩的關係,蔡家其他的人,早就沒把她放在眼裡。
自沈清月一出生,蔡家人就待她很冷淡疏離,自從她記事之後,除了過年會去蔡家拜年,別的時候和蔡家人從來沒有來往。
她重生回來,也就沒有去過蔡家。
沈清月打算去一趟蔡家。
回了雁歸軒,沈清月帶上了一些補品和禮物,去萬勤軒找同沈世興打招呼。
沈世興起初很是訝異,面色有些不自在道:「又不是逢年過節,你去蔡家做什麼?」
沈清月道:「外祖母有腿疾,我想著天氣冷了,她恐怕要犯病,去看一看她。」
沈世興語氣微頓,才道:「也好……傳出去也都說你是個孝順的,早去早回。還有,看一次就夠了,你外祖母喜歡清靜,蔡家現在又是高姨奶媽打理,你去了不好。」
沈清月點頭道:「女兒知道,多謝父親提點。」
沈世興知道沈清月身邊有羅媽媽陪同,便放心地讓她去了。
沈清月到了蔡家,很不意外地受到了冷落,她外祖父不在,高姨奶奶也沒有見她的意思,她的小舅母也推脫說身體不適,不打算見她。
她也不惱,送上了一些禮物,便帶著補品去了許氏住的小院落。
許氏住的院落很清凈,院子里什麼都沒有種,乾乾淨淨一片,沒有落葉,不顯蕭條,可是人很少,倒是有些冷寂。
沈清月去的時候,許氏正在小佛堂里念經,她等許氏念完了經,才跟許氏說上話。
許氏黑白相間的頭髮挽著,身上穿的是細布藍薄襖,面有老態,人也沒什麼精神,她沒料到沈清月會來,只是淡淡一笑,也沒請沈清月去屋子裡坐,就站在廊下問她:「月姐兒怎麼會來看我?」
沈清月笑答:「您是我外祖母,外孫女不該來看您嗎?」她示意春葉上前,送上補品,道:「外孫女惦記著您腿寒的毛病,所以過來看看。」
許氏臉色冷淡,道:「還不冷,沒有犯病。謝謝月姐兒的心意,我要去用膳了,就不留你,外邊冷,你早早回去。」
沈清月臉上的笑容也掛不住了,她面無表情地告了辭,便回了沈家。
蔡家其他人對她冷漠,理所應當,但是她的外祖母也這般,沈清月很想不通。
回去的路上,羅媽媽寬慰道:「姑娘莫要傷心,疼愛姑娘的人還是很多的。蔡老夫人也有她的難處,活到這個年紀,很多事真的不容易。」
許氏一生只得兩個女兒,一死一遠嫁,姨娘生的兒子討了丈夫歡喜,她這一生,是挺不容易的。
沈清月到沒有責怪許氏的意思,畢竟她跟許氏也不親厚,沒有感情,也就談不上恨。
回了雁歸軒,沈清月心裡正打算著別的事,她的身世查不清楚不要緊,當下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吳氏不是善茬,柳氏也不是。
過了幾日,吳氏果然出手了。
羅媽媽同沈清月道:「冬雪那丫鬟這幾天總是往外跑。」
沈清月臨窗而坐,她懷抱迎枕,手裡捧著從沈世興那裡拿來的書,她抬眸問道:「往哪裡去?」
羅媽媽坐下來摸了摸茶杯里的茶水還熱不熱,她答道:「去園子里見人,我讓秋露跟了兩次,是見夫人的丫鬟。」
沈清月揚唇而笑,道:「先讓去她見,您盯緊些,不能讓母親白費功夫。」
羅媽媽也是這個意思。
雁歸軒里一如既往地寧靜,丫鬟們各司其職,沈清月時不時去找沈清舟下棋,或是去萬勤軒找沈世興借書看,冬雪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自以為是地和吳氏的丫鬟勾搭上了。
九月初五的時候,沈清月洗完了澡,冬雪和秋露兩個丫鬟在浴房裡收拾東西,浴房裡傳出一陣響聲。
羅媽媽和沈清月過去一看,浴房裡衣架子倒了,水也潑了一地,沈清月換下的衣裳掉在地上,背面被勾破了,長長的一條痕迹,沒法再修補。
這衣裳,是用沈世興給的料子裁出來的,沈清月近來穿的很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