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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沈正章和周學謙一起領著顧淮去了周夫人院子里。


  周夫人在明間里見的客!鄭重非常!沈清月也跟了出去。


  顧淮一進明間就瞧見了沈清月!心下納悶!她怎麼正好在這兒?這事兒又跟她有什麼關係?

  周夫人急切地見了顧淮!簡敘過一番!眾人都坐下了!她便吩咐丫鬟拿了殘破的綉作過來。


  顧淮一看是一副綉作,他眉頭輕皺一下,想起了沈正章說沈清月顧綉很好的事兒……不會是她想討好周夫人!所以請他來畫復原圖……的吧?

  他鬆開了眉頭,否定了這個想法,女紅他不精通!卻略懂鑒賞一二!眼前的這副顧綉十分精緻,沒有十幾年功底的秀娘根本沒法修補!沈清月年紀太小!她不可能有能力補綉作討好周夫人。


  顧淮隨即站起身道:「可以一試!請夫人備好筆墨紙硯。」


  周夫人心口跳得很快!綉作就這麼一副,若是修補不好!便算是徹底毀了!她到底是攥著帕子點頭應了。


  周學謙的房中都有!他起身微微彎腰叫人準備。


  顧淮的餘光不經意地從沈清月身上掃過,道:「還有一言容晚輩講!修畫容易,不過顧綉針法多變複雜,倒是不好尋綉師。」


  沈清月絞緊了帕子。


  周夫人燦笑道:「多謝先生掛心,我的二侄女精於顧綉,我打算她一試。」


  「……」


  還真的是她。


  顧淮看了沈清月一眼,很快便挪開目光。


  顧綉精細生動非常,她不過不足十五歲的小姑娘,也敢誇下海口。


  倘或收不了場,看她該怎麼辦。


  周學謙拿上綉作,朝顧淮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請先生移步去我書房。」


  沈正章很有興緻,也跟著顧淮一道去了。


  周夫人等人,焦急地在明間里等著。


  沈清月閑閑地捧著茶杯,若有所思……也不知道顧淮能復原成什麼樣子,能有幾分相似。


  明間里很安靜,沈清月在腦子裡構思著一會兒如何給絲線配色,又想著不同的地方該用什麼針法。


  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人進明間來了。


  沈正章進來同周夫人道:「姑姑,復原好了。」


  周夫人大驚,道:「這麼快?!不可能罷!」


  若要修復舊畫,一則要研究他人的風格,二則要敲定技法,不到一個時辰,顧淮就畫好了?


  沈清月也瞪大了眼睛,那一幅圖可不容易畫,顧淮的速度還真的是很快。


  沈正章笑著點一點頭道:「是真的,懷先一會兒就過來,姑姑一看便知。」


  沈清月挑了挑眉,顧淮的字,叫懷先?


  不多時周學謙就領著顧淮進來了,將畫作呈現在眾人眼前,綉作上缺失的部分,全部填補起來,細細對比,設色、風格和技法,倒是都是一致的,拋卻綉線缺失之處,整幅畫如渾然天成之作,就好像剛剛畫就,根本看不出復原痕迹。


  周夫人輕撫著綉面,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陶姑姑也被畫作的配色給吸引了,湊近了去看。


  沈清月抬眸看去,幾乎可以說是完美得毫無瑕疵,而且只是修復,並不多做創新破壞前人的心意。


  顧淮的心思,好細緻。


  周夫人轉頭揚唇一笑,感激道:「多謝先生!」


  顧淮道:「幸好只是綉作顏色淡了一些,並非完全消失,所以修補起來,倒不是很困難。」


  周夫人卻不敢小瞧顧淮,這幅綉作她在浙江請了多少人幫忙修補,都沒人敢應承,沈家這位顧先生是真的不容小覷。


  她接了綉品,因有陶姑姑誇口作保,當即就問沈清月,道:「月姐兒,可以修補了嗎?」


  沈清月點一點頭,道:「幹了就行。」


  畫作不過是修補幾筆,幹得很快,周夫人著人拿去次間里,沈清月和陶姑姑也跟了進去。


  顧淮和沈正章還在明間。


  沈正章笑對周夫人道:「姑姑,修補叔祖父與叔祖母的遺作也是美事一樁,等妹妹修補好了,我倒是想看一看。」


  正合顧淮心意。


  周夫人想到綉作不是沈清月特地綉就,以修補為主,便做了主,對顧淮道:「倘或先生不忙,喝一杯茶水再走。」


  顧淮點頭應允,與沈正章二人坐下等待。


  沈清月精於顧綉,又有顧淮補畫在前,修補起來很快,也是一個時辰左右,就補好了畫,著人拿去給周夫人瞧。


  周夫人看到畫的時候,眼前都迷濛了……竟然真的和從前別無二致,就好像母親親手交到她手中的時候一樣。


  陶姑姑看著嘖嘖稱奇,她不是沒見過顧綉,也見過沈清月在畫上繡的作品,可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畫作普通了,雖看得出她綉技很高,卻沒有眼前這副綉作的美感,山水鳥獸,十分生動活潑。


  周學謙看完畫作,便看了沈清月一眼,與她相視一笑。


  沈清月面色柔婉,又微微低頭,脖子稍稍彎曲,如天鵝長項,優雅高潔。


  顧淮端起茶杯,饒有深意地掃過沈清月的臉龐,他抿了一口茶,眼皮半垂的之時,若有似無地看著她那一雙巧手,不僅乾淨瓷白,還靈巧非常,就好像天人所賜。


  他緊緊地握著茶杯,喝了半杯茶水,微苦的茶水滑進腸肚,在喉間留下淡淡的澀味,卻散有一縷清香,沁人心脾。


  沈正章拿著綉作問顧淮,道:「懷先,你要不要看一眼?」


  顧淮眼光極快地掠過綉作,綉線用的是老嫩、濃淡等各種中間色調,進行補色和套色,配色極為和諧淡雅,綉作頓時精緻高雅了數倍。


  而且最要緊的是,她跟他一樣,非常地尊重原作,沒有為了炫技而隨意發揮。


  沈清月眼光很好,品味也很高。


  顧淮速速拉回視線,淡聲道:「沈二姑娘所綉,我怎好多看,便不看了。」


  沈正章毫不意外地笑道:「就知道你最是正經之人。」


  周夫人和陶姑姑也頗為讚賞地點點頭,即便這還不至於涉及男女大防之事,但顧淮這般嚴肅正派,還是叫人高看的。


  周學謙深深地瞧了顧淮一眼,拿回綉作收起來。


  怎好多看,怎麼還是看了?


  好一個最是正經之人。


  周夫人喜色滿面,剛使了個眼色給丫鬟,院子里就熱鬧起來了。


  外面的丫鬟進來稟道:「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來了。」


  吳氏和沈清慧的母親趙氏來了。


  周夫人詫異地很,很快便起身迎客。


  吳氏和趙氏來了,不僅她們來了,還分別帶著兩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過來。


  一屋子人相互見過禮,復又坐下,兩個綉師分別站在吳氏和趙氏的身後。


  吳氏恨恨瞧了沈清月一眼,趙氏便道:「妹妹,我聽說你有一副要緊綉作要修補?正好我認識一位顧綉綉師,今兒順便替你請回家來了。」


  吳氏揚眉笑著對周夫人道:「妹妹,我請的綉師是松江府來的,自幼便學顧綉,技法特別精湛。」


  沈清月壓著嘴邊的笑意,這位堂姑姑可不是個簡單人物,刻意討好反而令她生厭,吳氏和趙氏算是踢到石頭了。


  周夫人臉色果然一僵,她這才在沈家住幾天呢,剛說沈家烏煙瘴氣妯娌不和,幾個嫂子竟然就打主意到她頭上了,她扯了個笑容,道:「多謝二位嫂子好意,不過那綉作月姐兒已經替我修補好了,倒是叫二位費心了。」


  兩人一聽,面色一變,看向沈清月……怎麼這麼快!這還沒到午時呢!請畫師到修補綉品,有那麼快?

  趙氏不服,攥著帕子佯裝驚喜道:「當真?且叫我們看看月姐兒修補得如何?」


  周夫人不好推辭,叫周學謙拿了母親遺作給她們觀賞。


  二人鑒賞過了,站在後邊的綉師也探著腦袋看了一眼。


  吳氏身後的綉師扯了扯她的衣裳,她還了畫,便往後一靠,聽那綉師在她耳邊道:「……這副綉作,那位姑娘繡得不盡心。」


  吳氏睜圓了眼睛,壓低聲音道:「何解?」


  「有些該用刻鱗針的地方,她用的是接針,有些偷懶了。」


  趙氏也聽到了,便詢問了身後的秀師一樣,見對方點頭,便高聲道:「月姐兒,你姑姑信任你,你怎麼這樣替長輩辦事兒?」


  一屋子人都朝趙氏看過去,她重複了一遍吳氏帶來的秀娘的話,斥責沈清月道:「月姐兒,我還以為你是個心善的,沒想到不過是來你姑姑跟前故意討巧的!」


  周學謙心口一緊,他沒想到沈家兩位長輩,就這樣朝著沈清月發難,絲毫不憐惜晚輩。那吳氏,還是表妹的繼母,還不知平常怎麼磋磨她的!


  沈正章臉色有些難看。


  顧淮若有所思地朝沈清月看過去,難怪她凡事都要算計,沈家內宅亂七八糟,她怕是迫不得已。


  不過,他好像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她收拾蠢人。


  倒是有趣得緊。


  周夫人看著綉作上幾處針法,的確用像她們所說,有些地方修得簡單了些,她雖然不解,卻未懷疑沈清月的動機,只是溫聲問道:「月姐兒,這是何故?」


  沈清月面色如常,從容道:「若是替姑姑新綉一副作品,綉羽毛之處,自然像二位綉娘說的那樣,要用刻鱗針法更為生動,可是這是叔祖母遺作,一切應當遵循老人家舊有針法,才是心存敬重,也未壞了姑姑對先人的一片思念之情。」


  顧淮睫毛輕顫,果真如此,跟他料想一樣。


  眾人聽著心頭一凜,沈清月思慮周到,說得入情入理,兩廂對比,不知道誰更刻意!


  吳氏和趙氏不大自在地摸了摸茶杯,眼神都不敢往周夫人和沈清月那邊瞧。


  周夫人嘴角掛著笑容,看了看綉品,又看向顧淮:「我瞧顧先生下筆似乎也未自作主張。」


  顧淮點頭答話道:「是,因為晚輩心中所想……與沈二姑娘所言一致。」


  沈清月捧著茶杯垂首,未來的顧閣老這是在誇她嗎?


  他的嗓音一貫低沉微啞,像是含著砂礫說話,她的耳廓莫名發癢,耳朵尖都紅了微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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