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藏而不露
炎帝踏入景福宮的那一刻,是李太妃在鳳榻上斜躺著的身子。
映入眼簾的是她身上的那個織錦的披風。
本來是極普通的款式,可是此時披在李太妃的是身上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將他們放到一起竟是那樣的協和,將沉悶空蕩蕩的大殿裝點出清幽而高雅的韻味。
炎帝清冷的眸光緊盯住那個披風,絕美的麵容露出恍惚的神情,輕盈的步伐變得沉重無比,一步一步,緩緩挪了過去,道,“奶奶,這件衣服還是不錯吧?”
李太妃如玉的指尖撫上那錦繡的衣服,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無限哀傷的氣息,道,“不是不要鋪張浪費嗎?這樣多麽的奢侈啊?”
炎帝眯起雙眼,看著她纖細的手指撫過的披風,心裏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悶悶的感覺,為了阻止這樣的感覺在心中蔓延,他沉聲問道:“奶奶,這本是金國所送,您又何苦來著?這又談得上如何的鋪張浪費啊?”
他目光犀利,仿佛能夠洞悉世間的一切。他也清楚這是李太妃在他的麵前說場麵話呢。故而加了這麽一句。
這一句話如驚雷般將沉浸在自己內心世界中的李太妃給震得醒過神來,連忙收回手,深深地吸一口氣,斂了思緒。由楊媽扶著坐了起來。
再回頭時,眸光清冷,淺笑盈盈,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覺。她對著炎帝,淺笑道:“奶奶還真是喜歡孫孫送的這件披風,隻要是孫孫真心送的奶奶都會喜歡。”
炎帝笑而不語。自打他進門眼神就沒離開過她,從驚訝到哀傷再到淺笑盈盈,沒有漏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直到他轉過頭見到炎帝如寒潭一般的眼眸,不懷好意的笑道:“孫孫可否陪奶奶下一盤棋?”
炎帝笑了,緩緩地道,“孫兒的區區棋藝怎敢在奶奶的麵前班門弄斧?”
李太妃緩緩笑了笑,道,“奶奶隻記得炎兒仍然是孩子的狀態,卻是不知道什麽孫兒已經長大了,懂得取笑奶奶了。”
炎帝笑而不語。
此時的楊媽緩緩擺上了一盤棋。
炎帝瞄了一眼不遠處的矮矮胖胖和善的楊媽,仿佛才注意到屋子裏除了李太妃還有另外一個人,連忙笑道:“原來楊媽也在這裏啊,真是抱歉得很。”說著看向陳公公道:“陳公公,你也陪楊媽在外麵站著……”
李太妃淡淡一笑,聽得炎帝的弦外之音什麽意思,淡淡道,“不必了!楊媽,你先下去。我宮裏的人嘴都嚴著呢,絕對的不會亂說的,孫孫有什麽話盡管對奶奶說即可。尤其是今天大殿之上的那幅畫的事情.……”
楊媽和陳公公退下後。炎帝不慌不忙的走到李太妃的對過靜靜地坐下,完全沒有要在意李太妃話語的意思。
李太妃不禁提醒道:“孫孫還未回答……奶奶提出的問題呢?晴墨的畫確實非同尋常,聽說孫孫一看見就喜上眉梢了。”
這時候兩人的前麵已經擺成了一個棋局,炎帝忽而拿起了前麵的一個馬,道,“孫兒從來都認為晴墨是一片良馬,您說不是嗎?”
馬兒過,覆蓋了李太妃的一個棋子,李太妃的棋子卻是越來越成攻擊的狀態,她淡淡一笑道,“一盤棋的勝敗不是最才可以知曉嗎?”
炎帝依然笑了笑。
李太妃又不屑的道:“一個藝人,你還指望他給你做出點名堂來不成!”
炎帝隻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春日裏最輕柔的微風拂過麵頰,虛無縹緲,想抓也抓不住。
清冷拎了的雙眸掃過李太妃如水的麵容上絲毫不做掩飾的譏笑,停留在萬千風骨的李太妃俊秀的麵容之上,再將他的看法娓娓道來,“孫孫相信人品,人品決定一切。孫兒也相信江山易改本性不移。孫兒在皇孫的時候還記得爺爺在說奶奶眉中痣流露出的喜悅之情的時候掩不住的風采。說是奶奶因為這顆痣而富貴無比!”
李太妃的目光瞬間的滯了滯,她清楚的知道炎帝這句話暗含的意思,無非是說那幅畫中女子眉中也含痣的事情,傳遞的意思是他已經知道了幽會的事情。她不禁懷疑,他是猜出來的,還是一直跟蹤著她?
炎帝譏諷的笑容瞬間消失,再望向她的目光變得犀利無比,使得她如芒刺在背。
可她並不在意,繼續道:“孫兒確實是好棋路,奶奶自愧不如!”
“都是奶奶承讓了!”炎帝低低的聲音道,但是說出的話語抑揚頓挫。
屋外的陳公公和感覺差不多下完棋走進來的楊媽均是一愣。
看來這次下棋皇上贏了,可是第一次啊。原來都是輸給太妃娘娘,難道是故意,還是真的棋藝提高了?
炎帝和陳公公離開以後,陳公公忽而在路上問道,“皇上,您的棋藝提高的很快?”
炎帝隻是稍微的轉身,道,“應該說奶奶教的好。”
陳公公聽到這裏的時候沒有再說話。
還有三天的時間就要畫員考試了,這次考試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畫詩一通過的。無論如何,都要做好各方麵的準備,千萬不能再失誤了。
顧嘯天回去的時候可是沒有閑著,到處在找暗手,可是區區一個畫詩一用不著如此的興師動眾,再說了要是她不離開皇宮,這件事情還不好辦。
這麽想著的時候他便來到了北慕吟府上。北慕吟是炎國最大的商人,聽說這裏的殺手特別的多。他也是來尋一筆買賣,不過可是一匹特殊的買賣,尋找一位武功高強的合適的殺手,最好是女的。若是男的,他府上就有,這個女的可是不好找,所以他來到了北慕吟的府上。
他和北慕吟早年就打過交道,不過是十年前了,也是那件殺人的案子。不能說滴水不漏,當然漏網之魚就是晴墨。
這次他又來到了北慕吟的府上。
出來迎接他的是白伯。
白伯一見到他就和顏悅色起來,道,“顧大人,什麽風把您老吹來了,北爺前兩天還提起您呢?”
顧嘯天隻是轉向他,稍微的笑了笑,道,“今天沒有去集市收集您的畫啊?”
“我這就去呢。”白伯說完,打了個招呼,轉身離去了。
顧嘯天看了他的後背半響,若有所思的往裏走去。
北慕吟的府上可真大,本以為北慕府上一定是一個金玉滿堂,地鋪白玉磚的府地,卻想不到,這北慕府雖然占地極闊,卻古意森森,林木滿種,假山流水,潺潺圍繞,仿若一間學府一般,透出隱隱的書香之氣,有百年世家的大氣。
“隻不過區區一個商人,靠著投機取巧發了家,好一番品味啊!”顧嘯天忽而自言自語的道。
早有人往裏報了。
這是顧嘯天第一次來這裏,和北慕吟打交道好久了,還沒有真正的來過他的府上,可是名不虛傳啊。
他此時被安排進了一個會客廳裏,要說皇宮裏的李太妃是極盡豪華奢靡,而這北慕府可稱得上深藏不露,屋子裏的每一件東西,都是名家所出,但卻是那種絕不張揚的簡樸式樣,古樸中露出隱隱大氣。
唯一露富的,就是掛在牆上的那些名家古畫。
顧嘯天走過去一看,確為真品,光是這一些畫,恐怕都價值連城,可他們就這麽隨隨便便的掛在一間普通的客廳裏,這一比較起來,那些府上倒完完全全是一個一個鑲滿金牙的暴發戶,所露出的富,也就是那幾顆金牙而已。
人家真正的富卻是全在肚子裏。
顧嘯天正想著,傳喚的人來了,道,“顧大人。我家老爺正在花園的蘭亭處等著您。”
顧嘯天點點頭,暗自道,“見一個炎國的大商人比見皇太後還難。”
因為有事情,隻得隨著身邊的小丫頭加快了步子。
顧嘯天緊趕慢趕,跟在傳喚的小丫頭身後,向蘭亭趕了過去,蘭亭建在一個假山上。周圍是一片花海,滿園都是奇花異草,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可這一切,與蘭亭裏的幾位碧人比起來,就黯然失色,仿佛天地間所有的華彩都集中在亭中之人的身上一般。
亭中之中男的一身褐色的衣衫,相貌英俊,眼色中那刀鋒般的銳利早已被溫和所取代。
而他對麵的女子輕甩廣袖,頭上步搖輕晃,如深潭一般的雙眸,奇光異彩,時而溫柔似水,而時慵懶如貓。
顧嘯天常年的在宮中走,見過的美女不計其數,皇宮裏什麽樣的女子沒有見過?那都是從全國各地的美女裏選出來的。自己府上的美女就不少,而且妻妾成群。
而他卻以前從來沒有發現,一個女人的眼神竟有如此多的變化,煥發出如此奇異的光彩。
北慕吟一邊恭恭敬敬的對著顧嘯天人行了一個大禮,道:“顧大人光臨寒舍,真是北某的榮幸。”
顧嘯天微微一笑,道,“慕吟老弟,在下在府外剛剛看到了倒騰畫的白某人,是不是最近又經手了什麽畫?”
北慕吟微微勾唇,笑笑,道,“來的早,真是不如來的巧啊。這位白某人近日裏來送了一批大山的畫。此畫眾人栩栩如生,意蘊耐人尋味,真是不可奪得的奇人啊。”
“大山?”顧嘯天忽而重複了這句話,道,“之前沒有聽說過啊?”
北慕吟大笑幾聲,道,“不僅是你沒有聽說過,就是我在畫界裏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江湖中的畫見了多少啊,都沒有聽說過此人,何況你?”
“哦!”顧嘯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裏是不屑一顧的,因為在畫院他見過的高人太多了。
還沒有北慕吟說的如此的玄乎。
此時的北慕吟挑了挑自己狹長的雙眸,似是看穿了顧嘯天的心思一般,道,“此人真是個天才啊?改天帶你去欣賞一下他的畫?”
顧嘯天本能的想拒絕,因為他此次過來還有比看畫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