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0.第870章 紅顏白骨（6）

  蒼穹塔底，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幻術帶來的亮光已變得十分微弱，連著月光一同傾灑在那個負傷倒地的人身上。


  原本如同蟬翼的銀色外袍此刻被血侵染到完全認不出原本的珍貴材質，那張能令全天下男女為之驚羨的臉龐被疼痛扭曲著，嘴唇到下顎一片殷虹映襯著他慘淡的膚色。曾流光溢彩的琉璃色妖眸黯淡無光，瞳孔渙散看著前方。


  前方，屍骸般的女子彷彿力量恢復得更強了，她站在玄夜的面前，沒有溫度的手上沾滿了溫熱的血液，對她來說，這點溫度幾乎有種燙手的錯覺。


  真的太久太久，沒有觸到過這樣的溫度，甚至以為一輩子就會在這裡接受暗無天日的折磨，永遠日復一日。


  然而她竟等得到今天，終於有了見到人的一刻，而且是曾經的故人。


  曾經有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活下去唯一的念想便是有人能來救她。他們不會放棄她的，即便再艱難，也一定會想到辦法救她出去。


  無數次站在這裡幻想或者夢到玄夜斬殺掉一切障礙將她救走，卻每次在最後一刻睜開眼睛，永遠只有她一個人在這冰冷黑暗的地方。到最後，幻想，真實或是夢境，她已經分不清了。


  時間久到數不清，到最後玄夜的臉都已經開始在記憶中模糊，她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不會有人救她了。


  他永遠只是哥哥的朋友，可以為哥哥冒險做任何事，卻不會冒險去救她。


  在她心裡，玄夜是和哥哥一樣重要的人，她可以為他們死。但是玄夜心裡，她卻永遠只是阿九的妹妹，一個麻煩的附庸。


  真好，也許到這種時候才能讓她認清這個事實。


  他一定告訴哥哥她已經死了，這樣才不會妨礙哥哥的計劃。就如同他瞞著哥哥讓哥哥那些部下去送死一樣，他人的命，都是那麼微不足道。


  原來她也是一樣。


  如果你可以為之而死的人卻拋棄了你，這世上還有更令人絕望的嗎？


  為什麼她能為他做這麼多，寧死也不透露他的秘密，他卻還能心安理得活得瀟洒愜意？


  為什麼我能為你死，你卻不能為我拼一次命？


  墨芳菲看著地上半死的人，輕輕笑了。自己都差點忘了，原來自己還能有笑容，笑容並沒有被奪走。


  「玄夜，你知道當我得知還能再見到你的時候，有多激動？」聲音繼續回蕩在這塔底，帶著微微輕顫。


  因為當她徹底死心后，唯一能緩解自己痛苦的幻想，便是有一天能夠再次見到玄夜，讓他也嘗到痛苦的滋味。讓他知道那種生不如死卻永遠等不到救贖的絕望。


  「這是你的心，只要被我稍用力氣你就能死。但我不會這麼做。」墨芳菲面色猙獰扭曲，再一次用骷髏一樣的手撕裂他的胸口，「我就是想看一看，你的心到底長什麼樣！」


  「芳菲……」


  「噓，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告訴他說我一定會親手摺磨死你，其實我不會的。」她笑了出來，那眸子黑亮一如往日的真摯，「死這個恩賜我祈禱過無數個日夜都不能得償所願，我不會對你那麼好的。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終於知道，活著才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