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劍客(求收藏,求推薦票!)
那婦人還年輕,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
小孩則年紀很小,只有五六歲。
她們像是一對母女。
兩個人平躺在馬車下的雪地里,身上覆蓋著積雪。
看得出在廝殺之前,有人把她們埋藏在了這裡,用雪蓋在她們身上,企圖幫她們躲避殘酷的命運。
而薛易不小心踩到了她們埋在雪裡的腳,使得她們驚恐顫抖,才導致臉從雪裡露了出來。
小女孩的嘴被婦人用手緊緊捂著。
兩雙眼睛望著薛易,淚水滾動,驚恐害怕且……充滿哀求……
薛易的刀頓住了。
他沒殺過婦孺,也……下不去手……
薛易眉頭緊皺,臉上泛起猶豫。
若是自己留了活口,萬一讓老巴知道,那麼自己一定要倒霉。
或者可以……
可以讓別的刀手來處理。
這樣自己就不會為難……
這母女倒霉,總比自己倒霉好!
薛易牙關咬緊,望著那母女。
那母女也顫抖著死死望著薛易,她們臉上和眼中流露出的,儘是求生的慾望和乞求,隱隱中,也有深深的悲慟和絕望……
「薛公子!」
一聲叫喚響起。
薛易陡然抬起頭,是樊昂在遠處沖著自己招手。
樊昂面露疑惑:
「薛公子,你那邊有情況嗎?」
薛易搖了搖頭:
「沒事!」
該死!自己怎麼會這麼說?
樊昂點了點頭:
「沒事的話,準備走了!」
刀手們搜刮完,已經開始在馬匹處聚攏。
這裡的屍體他們不用管,老巴會另外安排人過來處理。
薛易高聲回答道:
「來了!」
該死!自己為什麼沒把這母女的事說出來?
他雙目陰沉地在四周暗暗張望了一陣。
還好,沒有人發現自己這裡的異狀!
薛易不動聲色,輕輕用腳推動地上的積雪。
他利用馬車的遮掩,把積雪撥動到了那對母女的臉上,使得她們完全埋在了雪中,不會被人發現。
該死!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一旦被人發現,自己就完蛋了!
現在自己的力量,根本沒有資格和老巴作對!
薛易啊薛易!
你真是一個大傻子!
薛易暗暗幫助那母女遮掩住之後,便踏步離開馬車,朝著聚集的刀手們而去。
瘋了!
自己真的瘋了!
明明乾的是拿錢殺人的臟活,偏偏還要心慈手軟,給自己留下隱患!
真是瘋了!
薛易腦中一片混沌,和刀手們彙集在了一起。
在不遠處白色的雪地之中,只剩下橫七豎八的死屍和兩輛馬車。
她們會死吧……
薛易在想。
即便自己沒殺她們,她們也會在這冰天雪地中被凍死;或者被老巴派出的隨後而來,那些負責處理屍體的人殺死。
她們既然註定要死,那麼為什麼自己還要如此留情?
我真的是瘋了!傻了!
可是……
真的下不去手啊!
刀手們聚集在原地,將從目標和馬車上搶奪來的財物向著馬背上綁去。
別的刀手趁著等待的功夫,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興奮地討論著方才的一切,向同伴炫耀著自己剛從有多狠。
也有人在炫耀,從死屍上獲得的財物。
每個人都收穫頗豐,興高采烈。
除了那個被綁在馬背上的短命刀手屍體寂靜無言,還有……薛易。
「薛公子,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不適應吧?砍人的人多,被砍的人也多。別人死了,自己人也死了。」
樊昂見得薛易心事重重,開始傳授經驗:
「剛開始都這樣,我第一次面對這種大場面,當時嚇得腿都會發軟。」
薛易勉強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他心裡擔憂的,可不是這回事。
樊昂則繼續自顧說道:
「其實還是會害怕好,不會害怕的人,都活不長。我干刀手的年頭不短了,看到了太多的人來來去去。有時候頭天還在一起喝酒的人,第二天就沒了……誰叫我們命賤,沒能投個好胎……」
說到這裡,樊昂不由得一聲嘆息。
小五插嘴笑道:
「樊哥,別說這些喪氣話啊!」
阿彪和小齊也附和道:
「對啊,該討論下順利幹完這一票,明天上哪家酒樓吃飯慶祝去?」
樊昂收起嘆氣,哈哈笑道:
「去什麼酒樓?上群芳樓玩女人去!我請客!」
阿彪和小齊聞言頓時歡呼起來。
小五則怪笑道:
「乖乖,那地方可是銷金窟啊!樊哥你那幾十兩銀子,恐怕不夠我們幾個玩啊!」
樊昂尷尬地說道:
「到時候別點太貴的,給老子省著點!」
一群人嬉笑著,討論越來越起興,一團又一團的白氣從他們口鼻中呼出。
薛易打量著周圍刀手們,不少人都習慣用這樣的方式來排遣,或者是……掩藏。
在這個殘酷的行業里,自己的虛弱一定要掩藏好。
而外表則要表露出夠強夠狠,越狠才會越讓人尊重。
有時候殺了人,表現出無所謂和冷漠,甚至是興奮的樣子,才能讓自己顯得狠。
「真是無聊……」
薛易心中搖頭:
「還是……身不由己?」
他的目光又開始變得堅定凌厲。
自己和他們不同。
因為,自己已經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
他抬起手掌出神凝視……
刀手們很快整理完了一切,就要返程。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卻都頓住,豎起耳朵在聽。
薛易心頭一跳,但隨後放鬆下來。
並不是那母女的聲音。
在這滴水成冰的寒夜裡,除了風聲,夜梟的叫聲,還有……馬蹄聲!
刀手們紛紛轉過身,朝著黑夜裡的某個方向望去。
很快……
茫茫夜幕之下,一名騎手突兀地出現。
騎手策馬揚鞭,他的目標很明確,飛快朝著這邊靠近。
來者何人?
刀客們臉上泛起疑惑。
是路人?
路人恐怕沒有這麼大膽,看到這麼多手持利刃的刀手聚集,只會唯恐避之不及,那裡還敢靠近。
是老巴的人?
誰也沒有收到過消息,老巴的人會在這個時候來。
「有誰認識?」有刀手問道。
無人回答。
在場的刀手中,沒人見過這名騎手。
在眾人的目光中,騎手已經很快到來。
那是一個男子,背上背著一柄纏繞布條的長劍。
他滿身風塵僕僕之色,顯然已經趕了很長時間的路,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雙眼睛,即便是在夜裡也如同寒星般明亮。
只見他絲毫不減馬速,當來到那兩輛馬車旁的時候縱身跳下馬背,穩穩地落在了雪地之中。
跟著,他猛地撲到了一具屍體旁,叫喚了兩聲那屍體的名字之後,爆發出一陣悲慟的哭嚎。
他一邊哭嚎著,一邊翻動其餘的屍體,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每當遇到認識的屍體,他都會悲痛嘶叫。
刀手們面面相覷。
「怎麼處理?」有刀手問道。
有刀手建議道:
「殺了吧。」
也有刀手反對:
「他不像是目標,殺他也收不到錢,由他去吧。」
也有人說道:
「看起來他和那幫開賭坊的外地人是一夥的,還是殺了穩妥一點。萬一出了什麼紕漏,老巴那裡不好交代。」
在刀手們討論的時候,那名刀手卻已經有了動作。
只見他解下背上長劍,然後抽出劍鞘。
長劍寒芒閃爍,反射出森森的殺意。
男子就這樣提著長劍,朝著刀手們走來。
一個人,面對二十餘人!
「媽/的!」有刀手罵出聲來。
此時誰都看得出來,那個男人是想要報仇來了。
「那就殺了吧。」
刀手頓時很快達成一致。
當即走出來了四名刀手,並排朝著男人迎了上去。
以四對一,穩操勝算。
剩下的刀手們,甚至都不用出手。
有些刀手甚至已經繼續閑聊起來,彷彿勝負早已經註定而不值得關注。
薛易卻在觀察著那個提劍男人。
這個人,很奇怪……
薛易只覺得這個人身上充滿了一種氣勢,也是一種自信,一種能殺死任何一個人的自信!
這樣的氣勢,薛易從未在任何一個刀手身上見到過。
那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薛易不由得關注著這一場戰鬥。
四名刀手已經距離那個男人很近,他們手中的尖刀也已經紛紛揚起起來,馬上就要砍下。
而就在這時——
那個男人出劍了!
薛易雙目瞳孔陡然一縮!
好快的劍!
薛易甚至沒能看出那一劍的軌跡,一劍就已經結束了。
四名刀手……
有三名刀手的胸膛頓時噴洒出鮮血,他們舉起刀的胳膊還抬在半空,身軀卻已經開始倒下。
一劍,擊斃三人!
剩下的一名刀手出刀稍快一些,他的刀卻在砍下的過程中,卻被一劍劈得脫手飛出,掉落在了遠方的雪地里。
失去了兵刃之後,這名刀手卻還在保持著砍下的姿勢。
薛易可以清楚看到,這名刀手在顫抖。
他的腿、他的手、他的渾身都在抖動!
他宛如還沒能從方才的那一劍之中回過神來,連面對眼前男子的逼近都無法做出反應。
男人的腳步卻彷彿從未停歇。
他與那名還在顫抖的刀客錯身而過。
隨後,他的長劍朝後輕輕一揮。
就宛如……用雞毛撣揮拭塵埃一樣隨意。
倖存的那名刀手終於不再顫抖,一股血箭從他的後頸激射而出,隨後他也一頭栽到在地。
好強!
一直觀戰的薛易這時才徹底驚醒過來,他彷彿也被那個男人的劍所懾。
薛易殺過人,但是卻從未想到,殺人也可以這樣輕鬆容易。
那個男人就宛如,在殺四個堆起的雪人一樣!
周圍的其他刀手,也才紛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是個武者!是個劍客!」
刀手們紛紛將收起的尖刀重新握在手中。
而那個男人,卻還在提著滴血的長劍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