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幻境下
哢,哢,哢
“啪嗒!”
似乎有什麽重重踏在地麵的聲音,可以清晰的察覺到,有某個人緩緩踏入,且就剛好站於她的床頭。
雙方沒有對視的機會,方棠的脖頸側著,隻能勉強看清楚一雙緋紅的鞋子,上麵染上了緋紅的穢跡,卻依然掩飾不住,這雙修長的腿……那驚心動魄的美感!
方棠能夠非常清澈的體會到,有個人正以一種森寒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她,臉上挑起了一絲神秘而古怪的笑容,蘊含著一種冰冷且死寂的色彩。
不知道為什麽,她依稀察覺到,那個人正抬起手,正悄悄的沿著被窩爬上來,似乎想要鑽入她的被窩,尋求一絲溫暖。
“阿湫……”
仿佛是冰塊放入了被窩一般,方棠不禁打了個寒顫,那森寒的邪意正一點點的靠近。
愈發迫近了,一點……一點……
方棠可以察覺到,就在她的被窩中,多了另外一個人,一陣陌生的胭脂味道,帶著甜膩的馨香,令人頭暈
猛然——
“方棠!!”
霎時間,一句尖叫在方棠的耳畔傳來,令她通體酥麻,仿佛電流竄過一般。
方棠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十指尖銳般的冰冷感,觸及她的背部,那裏正對著她脆弱的心髒。
“不!!”
根本沒有思考的機會,方棠神情陰沉,她抬起手,惡狠狠的試圖以全力揮開身後的人。
“嗤——”
血水飛灑,方棠感覺心窩一亮,某個生命的特征被掐斷了一般。她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可是方棠震撼的是,她居然還能繼續思考。
噗!!
沉悶的動靜在方棠的耳畔傳來,她不清楚死掉的人,是否還有聽覺。
可是,這一次,她真的清晰聽到了、看到了一團璀璨的綠色火焰,在消失心髒的位置,幽幽的涼起。
同時,恢複身體掌控能力的方棠,也意識到了究竟是什麽人在對自己下手。
一個身披紅衣,穿著紅繡靴的惡鬼,正端詳著自己的心髒,上麵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可是,這一刻,對方手中的動作一滯,臉上呆呆的,轉過頭來,望著已經恢複正常的方棠,滿是震撼。
“啊!!!!”
陡然,一道刺耳的厲嘯傳遍了屋裏。
方棠眼前一閃,霎時間,暈了過去,而她胸腔的那團火焰,似乎上燭九,下昏黃泉一般,讓地都黯然失色。
碧火隻是一卷,瞬息間,就將那紅色的鬼物吞噬成灰燼,倒是窗旁那個顫顫巍巍的白袍男人的影跡,雖然看著如風中燭火般搖曳,卻沒有受到波及。
哢--
方棠好像無意中碰上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沒碰上。
嗡……嗡……嗡……
也不清楚,過了多麽漫長的時間,方棠劇烈的喘息著,這才緩緩蘇醒了過來,她一睜開眼,視線中才恢複了平靜的畫麵。
“我我沒事了?”
方棠腦海浮現一陣由衷的慶喜,她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麽,但似乎是自己贏了,終於不用過惶惶終日的生活了。
那樣的噩夢,即便是幻境,也過於真實了。
方棠口口的喘息著,細聲細氣的,沒有發出太多的聲音,她一回頭望著兩旁的事物。
很熟悉又陌生,方棠看的出來,她依然還在臥房之中,不過這個臥房似乎有點異樣。
一眼望去,連同角落的蜘蛛網都纖毫畢現,除了窗外的非常模糊,梳妝台,床鋪,地板,穹頂,燭花,絕大部分地方,看起來都特別的清晰細致。
不過,總感覺有種霧裏看花的虛幻感,似乎置身愛麗絲幻境的錯覺。
方棠左手摸了摸椅子,不過,沒有感覺到實木那硬邦邦的感覺,仿佛隔靴搔癢,而觸碰到的其他物品,也傳來差不多的感受。
“莫非,我現在是在幻境之中?”
方棠猛的恍然過來,或許她從未脫離過,本以為黑影消失後,這一切就會結束。
現在看來,這一切還遠沒有結束。
根據,方棠往常得出的結論,想要揭露是否身處夢境,唯一的辦法,或許便是從細節入手。
她思考了一會,蹲下身來,認真的去檢查木椅表麵的那些花紋、紋理。
不過,黃梨木的椅背上麵,無數曲曲折折的曲線構就的花紋紋理,不管怎麽看,都無法當作是簡單的木紋,如果要認真下一個定論的話,或許以某種羊或牛的動物簡化畫來比喻,會更加的貼切。
這種花紋,來源於一種方棠無比熟悉,但一時間,反而想不起來名字的動物。
“這樣來,我此刻就是在幻境之中”方棠沒有擔憂,腦海反而隱隱約約多了一點的興奮。
此刻的害怕,現在早就消散的無影無蹤,完全不記得剛才還畏懼到了極致的一幕。
方棠試著活動了下手腳,就如同外界一樣,除了不能有明顯的觸感,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之前那種禁錮般的感覺也沒有了。
不過,臥房的布置,與真實世界之中的,相差無幾。
一間幽香的檀木梳妝台,一副擺放的淩亂的床鋪,還有黑色光滑的地板,潔白的穹頂,以及落了一半的燭花,描繪著古色古香的風格。
人在其中,仿佛水墨畫裏的一般自然。
不過,窗外的景物依然顯得模糊一片,這並非是光線的原因,而是由於某種感知的障礙,或者這就是真實幻境的景象。
除了方棠立身之地的屋子,再往外,邊的夜色下,所有的景物都無法看清了。
方棠平靜了下自己的情緒,這才回過頭,望著床頭的方向。
此前,那徘徊著斷斷續續的腳步聲的陌生人,已經消失了,似乎從未出現過。
不過,那白衣白袍的男人依舊端坐在窗前,看他不斷聳動的肩膀以及那哽咽的人哭聲,似乎遭受了莫大的委屈,令人不由心生惻隱。
這時候,臥房的大門已經全開了,隔著縫隙往外望去,那裏是一條灑落點點黃濁光暈的走廊。
方棠走上前去,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打算打個招呼,沒想到刷的一聲,那人的身影頓時化作青煙般消散了下去,原地隻留下了一件白袍。
……“這……”
方棠頓了頓,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隻好回過身,朝著門外走去,她一把推開門,動作輕輕的踏了出去。
方棠這一刻有種錯覺,她感覺自個仿佛踏在雲端般,體會不到大地的那份厚重。
分明一切的景物都真實的不像話,但在她的腦海中,每走一步,一幕幕的景象都猶如畫麵一般鋪展開。
離開了臥房,方棠回到了走廊上,她繼續向外走去。
看起來是一成不變的走廊,但今日卻有了新鮮的感受,方棠覺得自己仿佛腳踏著鬆軟的毛毯一般。
她視線偏移,往那走廊兩側的窗外掃過,看著那一片深沉的黑暗。
不過,窗外依然是那種流動般暗紅的寒流,在夜色下,噴薄著獨有的光彩。
仿佛是以怎樣濃稠的流質澆灌在這個夜裏,任雨打芭蕉,也不受影響般靜默且緩慢的流動著。
方棠抬起手,摸了摸窗外的流質,還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感受,似乎什麽都沒有摸到的樣子,也不是那種似乎隨時要湮滅一切的物質。
“這或許是幻境的獨特一麵,同過往經曆的幻境有些類似,或許幻境之中的物品,本身就是無法帶來感覺的。”
方棠的腦海掠過一個又一個的念頭。不過,她沒停下腳步,繼續朝前走去。
走廊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方棠收回了手,順著長廊去往未知的所在。
到了現在,方棠已經可以基本確認了,此地雖然與寒夫人安排的閣樓的建築一般無二,卻絕不可能是那裏。
她可能……無意識中進入了一片次元空間,同真實的世界,這裏有著太多的差異了。
哪怕所有的布局都沒變,方棠還是一眼看出了,這不是那個閣樓。而且方棠基本確認下來,這裏的規則與環境,都與真實世界有著極大的差別。
在方棠的眼前,長長的走廊,沒過一會,就到了盡頭處。
這裏是一個通往地窖的暗門,此刻打開了一道縫隙。
裂縫之中似乎浩蕩著無盡的黑霧,顯得幽暗迷離。仿佛深處是另外一條通道。
方棠就在門前,吹著迎麵而來的冷風,不敢動。
邊上高大的雪楓樹,灑落一片片晶瑩剔透的葉片,仿佛在歌頌遼遠的英雄。
也不清楚究竟過了多麽久,可能一刻鍾,也可能是兩刻鍾。
幻境之中的時間始終沒有確切的存在,無論怎樣流轉,都難以把握。
方棠輕輕抬起腳,往通道外,靠近了幾步。
“這裏麵的氣息同起先那道令我感覺惶恐的人影,必然脫不了聯係。”
方棠的腦海掠過一道猜測。
“而且,其中釋放出的氣息,帶來的感受,同我起先遇到的災惡時,哪種碰撞的感受別無二致!”
她不過是站於地窖的裂縫上方,就能夠隱隱約約體會到後背的皮膚,滿滿爬上了寒意,軀體有一瞬間的僵硬,這與起先遭遇的災惡,簡直如出一轍,是同根同源的氣息。
“我還是想再去瞧瞧。”
方棠頓了頓,猶豫了一會,這裏麵不出意外的話,會非常的危險。
可是——
若是不進去看一眼,方棠自己也不會放心的。
她腦海有了決定,既然是幻境,多半出不了什麽事,濃烈的好奇心,徹底湮滅了所有的擔憂和惶恐。
她鎮定下來了情緒,這才輕輕邁出步子,緩緩的朝著裂縫踏入。
哢……哢……
一隻手剛碰到門扉,還沒推開,方棠就體會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在把手上傳來,霎時間通體冰涼,仿佛全身都浸泡入森寒的嚴冰之中。
霎時間,入目滿是漆黑的景象,夜風之中,有蒼涼的風聲呼嘯而來。
方棠緊了緊衣物,就是抵擋這樣更深露重的寒氣。
就在方棠感覺自己即將被徹底凍僵之前,就連血液都結出了一顆顆稀碎的冰鑽,她眉間銀白一片,似乎落了一萬年的雪。
幸好,關鍵時刻,胸腔的那團綠色火焰幽幽亮起,這種來自血脈的力量,一經點燃,就鐫刻著無法熄滅的勢頭,席卷空間,把所有的寒意都衝散在這樣熾熱的溫度之中。
不久,不過片刻的功夫,方棠瞳孔一亮,眼前猛的多了明亮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