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八荒上
哪怕他自己時日不多,但趙起等人還是處於黃金時期,若有這些人保駕少帝,何愁霸業不可期?
遠遠地,那黃金火旗兵的雄姿已遙遙在望。
槍戟如林,甲胄森森,一列列士兵正在前進。
隊伍的盡頭,幾乎望不到邊,那森寒的甲胄,那林立的戈矛,那整齊劃一的軍列,那鋒銳無匹的弓弩,令人心生寒意。
領頭的一麵旗幟上,高書一個黑色的簡體“趙”字,被一個金袍赤甲的騎士抱在懷中,迎風招展間,不出的淩厲與鋒銳。
““恭迎鎮國武安侯凱旋!””
百官齊聲唱喏,洪亮如龍,中氣十足,彰顯著青壯的班底!
趙起受寵若驚,沒想到少昊竟以如此重禮相待,趕忙下馬述職,再三拜謝皇恩浩蕩。
君臣相視一笑,少昊搭著趙起的臂膀,就要與他共入稻香宮的酒宴。
“陛下,萬萬不可如此!
君臣佐使,尊卑有別,你怎可與臣下並肩而行,這樣置臣於何地?”趙起惶恐,急勸阻道。
左右臣子也相勸,道:“是啊,陛下,武安侯四處征戰,確實勞苦功高,但還沒到可與陛下並肩而行的地步。”
鄧三鉸目光閃爍不定,部分心思靈活的從少昊的舉動中,窺測出了什麽,但並不破,也不相勸,隻是靜靜地看著。
少昊擺擺手,不在意道:“哎,皇兄與我乃肱骨之交,何須這般謙讓?即便不提妹這層關係,我大宇的戰神,難道不值得寡人禮遇嗎?”
“話雖如此……”傅謙還待再勸,少昊早已擁著武安侯,讓進了稻香宮。
稻香宮是專門迎接凱旋大將的正殿,而副殿名喚潮鮫宮,作為迎接來訪的各國使節。
這也就是大宇皇朝的底氣,其他國家哪個不是把迎賓之地修建的極其豪華,生怕慢待了一分而引起糾紛與戰禍。
正殿的東北角,一頭三人高的成年龍雀收起陷入沉眠的夢魘,睜著黑色的瞳仁注視著少昊的到來。
《史冊·宇誓·龍雀》中記載“命龍雀,降而生宇”。
龍雀僅衝著大帝點了點頭,對其他人完全不理會。對此,沒有任何人有什麽異議,因為這隻不是尋常的妖獸,而是大宇皇朝的圖騰與祥瑞。
平時,性情溫和,癡睡,但一身戰力恐怖絕倫,沒有人敢於輕視。
那高台上,歌舞升平,妙齡美女約四百人,著錦繡之衣,以步前舞進,呈半開蓮花狀而立,各行舞蹈,倒清秀脫俗。
這是驪歌舞,大宇時下最盛行的一種舞技,自繁複的神明祭祀禮儀上拆分下來的。簡潔明了,節奏輕快,為宮廷侍女鍾愛。
百官目不暇接,眼簾內皆倒映著霓裳舞袖,一時間,其樂融融。但仍有一人,在燈火闌珊中孤單的注視著另一群人遠去的方向。
“他們怎麽也來了?”趙起呢喃著,神思不屬。
人群裏,清秀的少女衝著他盈盈一笑。簡單而得體,沒有過分的魅惑,隻道是故友重逢的淡然。
空氣中隱約飄來磬竹和鍾鉕的聲音,嘶啞,悠揚,回蕩在每一個人的心底,徘徊逡巡,似訴著不朽的故事。
“哈哈,好,好!”
真是漂亮啊,美人,全都是萬裏挑一的美人!
太子爺餘歌輕佻地摸著唇角剛剛露芽的短須,連連讚歎,目中邪意朦朧,看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美人……哈哈……”
要不是顧忌著少昊在旁,餘歌都想闖入場中央,來個左擁右抱才盡興!
偏偏父君非要讓他戒酒戒色,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看得他愈發心癢癢的,差點讓欲念焚了身。
左右官員皆聽到了些什麽,心下一慌,這子不似人君啊!
幾人忙掩耳側身,隻作不聞,哪怕聽見了,也不便當下道破。如今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隻好尋思著改日再相勸一二。
這時,少昊主動提起了武安侯的彪彪戰績,大笑道:“皇兄陣前斬將,風采不減當年,武勇不輸先秦王燮、太魏李信,實乃可喜可賀,此事必傳為一段佳話!”
“哪裏哪裏?全仰仗將士用命、百姓擔壺提漿之功,起不敢獨擁戰績。”武安侯謙讓道。
“好好好,諸位有功之臣,你且一一道來,寡人必重重封賞!”
武安侯當下一連列舉了七八位陣前大將,包括監軍都提點了一下,反而不怎麽在意自身的功績。
還籍此請求少昊免除了東邊的幽州、鮮州等地百姓的三年賦稅,讓戰後之地能得以休養生息。
“有卿鎮國,寡人無憂矣!”少昊欣慰道,一邊側目瞥了下太子餘歌,又吩咐道:“皇兒,來給你皇伯父敬酒。”
“嗯……”餘歌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滿腦子都是白花花的美女圖。
“皇兒……”少昊看了過去,見他沉溺於酒色,不禁怒火中燒。
餘歌還沒有意識到危機即將降臨,仍瞅著場中的歌舞,無動於衷地應了一聲:“嗯……”
少昊大怒,咆哮道:“皇兒!”
“哦,是,是……”
剛剛什麽來著?敬酒……敬酒,對了。
餘歌連忙舉起手裏的酒樽,大笑道:“眾卿家不用客氣,請開懷暢飲,我先幹為敬了!”
著,咕嚕嚕地滿飲了一大杯。
看得堂下文武百官好不尷尬,場上歌舞刹那停滯,一時間空氣中都安靜了下來。
“哈哈,你們怎麽不喝了?還有一個個的……都愣著幹嘛?”餘歌很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就是始作俑者,依然開懷大笑著。
“皇兒,你放肆!”少昊大怒,拂袖而出。
餘歌這一瞧,就知道又沒好事了,不耐煩地道:“父君,你這又是怎麽了?”
“你且隨我來,皇兄也來吧,眾卿家盡情享用,宴後自行散去罷!”少昊惆悵地歎息了一聲,自往殿後而去。
“喏!”文武百官自是喏喏地應了,卻哪還有什麽心思作樂。他們見少昊頭一次這般大發雷霆,不曉得會產生怎樣的後果。
隨著趙起三人離去,薑問世不由心翼翼地問道:“不知足智多謀的鄧大人是如何看待此事?”
“咦,道這,可不是我們臣子能夠妄議的。如果要論足智多謀,有誰比得上七竅玲瓏的冀州牧呢?”鄧三鉸也是老狐狸,並不接茬,而是反將了一軍。
薑問世淡淡笑了一聲,平靜道:“是嗎,那就告辭了。”
“請……”
“請!”
文武眾卿也沒有飲酒作樂的心思了,於是互相拱手告別,自行離去。
且,三人入得後殿、罪己宮內。
餘歌還沒等弄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忽然耳畔傳來一聲暴喝,可把他嚇得身子一抖。
“跪下!”
“父君,兒臣無罪,為什麽要跪!”餘歌一臉憤然,不曉得他又發什麽瘋?
少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有雷霆在瞳孔內流竄而過。
“跪下!!”
“哼!”餘歌不甘心地咬著嘴唇,還是不得不低下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餘歌猶自嘴硬道:“兒臣不明白……”
“你還好意思,竟然敢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怠慢武安侯!你還真以為我把你冊立為太子,你這位置就能坐得安穩了嗎?
當年,要不是你皇伯父提攜於你,你也能有今日的地位?且看秦域、魏漫,哪個不是沉迷酒色,終致亡國!
你是準備學學他們二人嗎?一主不仁,連累社稷。豎子不義,下何人可為你肱骨?!”
少昊痛心疾首,思忖自己壽元已無多了,難道真的要把帝位傳給這個逆子嗎?
就衝餘歌剛才的所作所為,這讓他怎麽放心得下把身後的江山托付給他!
“父君,為什麽要拿那些亡國之君,來與兒臣作比?我不過是一時看著歌舞,入了神。就算有些過錯,何必這般題大做?!”
餘歌臉色也不好看,心想你們不也在欣賞歌舞嗎?為什麽要因此責難自己一人?
“逆子,你現在還敢頂撞了!知錯不能改,如何做好一朝之君?此地是太祖建立的罪己宮,每當他有了過錯,都要來這裏靜思己罪。
那樣聖賢的人,都要麵壁思過,時刻警醒著自己!你又何德何能,敢言自己無過?
須知,今日,你輕慢的還好是自家人,皇兄也未必放在心上。那明日,你若怠慢了當世大儒、守土大將、東土巨賈,世人會怎麽看你?我大宇皇朝又如何服眾,有誰還敢替我們效死命?!”
少昊很是寒心,因為他十分清楚,一個昏庸無道的君主,會怎樣的荒廢朝政。
也是因此,自他掌權以來,從不去觸碰這些東西,反而是賞賜給了那些有功之臣。
少昊的後宮嬪妃無不選品行高尚、德行過人的擔任,飲食方麵也從不追求華美奢侈。
上行下效之下,大宇皇朝才能在短短數百年內崛起,成為東土當之無愧的巨無霸!
“父君,你過慮了,這些兒臣都明白,用不著你操心的。”餘歌嘴上應了,心底卻是愈發得不耐煩,他好歹是一國儲君啊,為什麽當眾讓他難堪?
“你你你……還不快給你皇伯父道歉?”少昊沒想到自己暗示得這麽明顯了,這逆子還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餘歌急了,喚道:“父君……”
武安侯原本也插不上嘴,見少昊這麽,也連忙跪下勸道:“使不得,陛下。太子尚還年幼,不知者不怪。”
少昊看在眼裏,憂心不已,當下憤怒道:“取我骺崴鞭來!”
“父君,你這是做什麽?”餘歌這下徹底變色了,那是以前少昊征戰時隨身的軍鞭,隨便抽一下就夠他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