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比·上
隻是偉岸的身影過後,隻留下了幾分孤獨自己品味。沒有人知道,這個神秘難測的大師兄,昔年也是一位無上的劍仙。
不知為何,拜入了劍非道門下後,就成為了三代弟子的第一人。他也許不是三代中入門最早的,卻必然是實力最強的,這一點得到了所有人的公認。
方棠上前,拾起那卷經文,緩緩的展開。隻見開篇是兩個血紅色的古篆文「逆」,一字字鐵鉤銀劃,一道道白茫茫的劍氣,鋪麵而來,流露無盡鋒銳!
內裏繪刻的卻是山川草木、日月星辰、刀耕火種,包羅萬象,獨不曾書寫任何與劍法有關的內容。
不過,方棠也不介意,這是她來到上清道宗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單這一點,就足夠讓方棠開心了,何況這卷經文的用材質地不凡,疑似某種魔獸皮。上麵的圖案更是精美,顯然是極為用心之作,不可能是凡品。
方棠繼續練劍,可惜好景不長,又一次把腕骨震裂了。當她試圖舉起劍時,手上各處隱隱作痛,讓她提不起一分的氣力,這是筋脈錯亂的後遺症。但她不甘心,一次次提氣運勁……
若是正常的練習,本不會損耗這般大,但方棠拚了命的鍛煉,固然成效驚人,也因此傷了自己的冰肌玉骨。
方棠強行運氣的結果是髒腑一震,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無邊的乏力感潮水般湧來。她再也無法維繼自己的倔強與堅持,當下擦擦嘴角邊的血跡,躺在草地上仰頭望著漫的繁星,還有繁星下的寒露宮,突然覺得有點心灰意冷。
一株草,在命運中沉浮,為了生奮鬥,為了生活而依附於大地。什麽時候,它會迷失了自我呢?方棠也不明白,但她希望自己的努力有意義,至少那一刻來臨時,一切都會彰顯其意義。
耳畔突然傳來九令人心碎的話語:“棠,你可記得我們剛入上清道宗的時候嗎?你修道的初衷是什麽,就非要這般刻苦嗎?”
方棠愣了一下,無力的笑了笑。是啊,她從一開始就隻是為了求個與世無爭的簡單生活。
沒有惡人刁難欺淩,不會危害他人,守護親人,不消顛沛流離,隻想平平靜靜,擁有粗茶淡飯的生活足矣。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哪一刻起,執意爭強,隻思向上,想要擺脫這一切的不公,亡命的拚搏。這樣深刻到烙印入靈魂的執念,到底何時起,又將何時終?
師尊過,像她魔性這樣深的人是修不成道的。如果她的執念就是魔性的話,那要道幹嘛,她隻要變強,修的什麽,誰又在意呢?!
“你明白我的。”方棠輕笑,笑得那樣陽光,這一刻,她清楚了,未變,地未變,她未變。
人一旦有了想要的東西,想要做的事,便再也沒辦法放手了啊。
月色下,九將方棠疲憊的身軀擁入懷中,在她耳畔低語道:“是的,我們會變強,強到地變色,日月無光!”
九一字一頓地道出,這是她的諾言,亦是內心深處最堅定的信念。有的人從不輕易許諾,一旦許下,必傾盡一生一世踐行!
黑暗中,兩個女孩在悅澗溪畔,遠眺著不知幾許遠處的燈火,目光中晦澀難明的光芒閃爍著。
“棠,我帶你走吧。離開這裏,大地大,豈能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九自信道,彩色的瞳孔裏道韻流轉,這是修行有成的標誌。
方棠臉色冷了下來,若切冰斷雪般,喝道:“住口,以後都不許這樣的混賬話。”
通讀諸子典籍後,方棠才越發深刻認識到師承的重要性。九又不像自己一般,受到師尊的刁難與欺淩,沒必要和自己去受苦,經曆外界的風風雨雨。
如果一株花有機會待在溫室裏一會,何苦讓她早早麵對風吹雨打、晨露霜寒?
“那你想離開了,可莫丟下我,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的!”九離去時,這樣囑咐道。
方棠明白她是出於關心,想要照顧自己。她當時隻是喏喏應了,心底卻是苦澀,傻瓜,我怎麽能再禍害這麽好的你呢?
自此,在內門的生涯中,方棠更是每問必答,事事好強想要做到最好,出盡風頭,哪怕嫉妒和嘲諷加身,也不顧惜,這沒什麽可後悔的。
很早以前,方棠就明白,愛惜羽毛的人,終究做不成大事。哪怕她想要的隻是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生活,也要拚命去爭取,而不是任由命運的宰割。
“棠,你活得很滋潤嗎?”一道陰鷙的話語傳來,一個大胖道士突然出現在方棠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投射下的陰影覆蓋了她瘦弱的身軀,顯得有幾分詭秘和邪惡。
“你……你要怎麽樣?”
方棠肩膀一顫,這還是師尊第一次認真的喚她名,以往都是各種汙穢不堪的唾罵。不過,她沒因此有所放鬆,反而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瞬間心底對他升起了十幾道防線。
二人的關係從未有變好過,倒是周誌文反而變本加厲,屢屢針對於她,真不知道這樣的師長真的配稱上清高人嗎?
周誌文臉色一變,大怒道:“怎麽和我話的?我要怎麽樣,師尊能怎麽樣你,還不是為了你好!”
“你給我聽好了,明日就是內門弟子大比,好好表現,不要給我丟臉!”
出乎意料地,周誌文隻是溫和地拍拍方棠的肩膀,以示鼓勵,完全看不出半分的惡意,與嘴角的猙獰完全不符。
不過,聽到他話語的方棠,反而嚇了一跳,她哪會什麽道法啊,急忙道:“我……”
“不必多,你是我的徒兒,實力之深,我是清楚的。而且你修行刻苦,內門中人,有目共睹。不要慌,好好表現就行。”
周誌文的笑意愈發得深了,暢快不已,盡情地欣賞著她內心的掙紮,還惡心地安慰道:“你呀,就是缺乏鍛煉,才會這麽緊張。其實內門之中,會有幾個是你的對手?”
方棠咬了咬牙,終究知道多想無益,張口應了一聲:“是,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