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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t一步之遙,我本來可以放下所有

  陸懷年的眼淚,那樣地清晰地滴在我肩膀,很涼,很涼。


  “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


  似乎,他也隻剩下這一句呐喊。世事無常,那年那歲的我們,從未想過會分離,也從未想過一分離,就會從對方的世界消失得這麽無影無蹤。


  十年前我愛上他,十年後的今天,我放下對他的愛,宿命也不過如此。


  那時候的我們,有勇氣有衝動,逃離桎梏,想擁有另一片天,如今的我們,拿也拿不起,放也放不下。


  “回去吧,陸懷年。“


  “怎麽回去?你告訴我,怎麽回去?”


  “那陸建邦的遺願呢?你也打算放下了?“


  陸懷年不再言語。


  我從他懷中掙開來,“我怪過你,怨過你,最後,放過你。“


  別的話,我也不必再說,他能懂。


  我頭也不回地往來時的路走,背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我驚愕地回頭,兩輛車相撞,一輛後退,逃逸,陸懷年倒下去,可他瞬也不瞬地看著我,那雙燦若星河的眼眸,此刻全是痛苦和悲慟。


  “陸懷年!”


  我顧不上別的,他的臉白得跟紙一樣,他就這麽倒下去,他在我們出事的地方,再一次出事。


  恐懼猶如滋生的病菌,瞬間吞蝕我身上的每個細胞,我有種被扼喉的感覺。


  當我托著陸懷年的脖子時,他艱難地伸手,攥住我的。


  “劉然……”


  “別說話。”我顫抖去拿手機。


  白色的車停在我們旁邊,宋遊打開車門下來,神色凝重,“文櫻,先抬上車。“


  我像機器人一樣,宋遊怎麽交代我怎麽做,可陸懷年不肯鬆手。


  “命都不要了,是不是。“宋遊低吼,硬生生地將我的手從陸懷年的手裏拉出來,之後與我合力將陸懷年弄上車。


  宋遊開得很快,我仍在後怕,如果宋遊不在,或者他慢那麽一兩秒去堵那輛車,陸懷年是不是連命都沒了?

  那輛沒掛牌的黑色車,存心要奪陸懷年的命。究竟是誰?我止不住一陣陣寒意往上湧。


  醫院裏,我和宋遊都在等陸懷年的檢查結果,一時無話,但他的臉上布滿疲色,我懷疑我也是。


  周以宣和陸思年趕到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周以宣整個人都很狼狽,而陸思年不停跟我說謝謝。


  醫生終於出來,好在陸懷年沒有受到很嚴重的傷。


  這一瞬,每個人都放下心頭大石。


  我沒忘記我答應過文沅的事。找到了陸懷年,我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江城。品源,有葉軒盯著,N工作室也在有條不紊地運營中,似乎已經沒有我放不下的事。


  宋遊發現我要悄悄離開,“你,不等他醒了再走嗎?“


  “不了。宋遊,之前瞞著你我是劉然的事,我有苦衷,抱歉。“


  “我知道。這次走了,還回來嗎?“


  我沒作聲。應該不會回來了,我與這個城市,後會無期。


  隻是當我走進電梯時,周以宣追了過來,“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那,你進來吧。”


  周以宣走進來,臉色十分不自在,電梯在往下,她遲遲沒說話。

  踏出電梯,快要走到醫院門口,她才硬梆梆地說了句:“對不起,上次那事,是我做的,害你差點出事。你要怎麽對我都行,但是,我不能把懷年還給你。他是我的命。”


  很多年前,周以宣在我麵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的姿態,她瞧不上我,她自認隻有她配得上陸懷年,即便如此,她也曾跟說過,陸懷年是她的命。愛一個人不難,難的是,十幾年如一日地愛。


  大概是塊冰,也會被捂熱。


  我這人一點也不大度,她這麽害我,我必然要回敬她。但現在,我都要離開江城了,對付她還有什麽意義嗎?


  “好好跟他在一起。我不是讓給你,而是,我和他之間,隔著太多人太多事,已經回不到從前。“


  周以宣動了動唇,好一會兒才說:“謝謝。當年的事,陸爺爺其實也是無奈,照那樣下去,他早晚會想起那段記憶,加上你已經不在,怕他熬不住,陸爺爺才費盡心思,索性不讓他記得有你這個人,以及與你相關的事。”


  “現在就不要提起這些了。陸建邦向來如此,對他在意的人,會耗盡所能,對他恨的人,又會用盡方法去對付。陸懷年很像他,但心存善念。陸氏大概給不了你想要的風光生活了,可我知道,你也會讓他過得很好。”


  周以宣長長地歎氣,“我一直以為,我恨你是因為他心裏一直有你,可現在我知道了,我恨你更多是因為,你看得太透。他忘了你我還有點把握,如今他想起來了,我都不知道,我的堅持還有沒有意義。可是,我愛了那麽多年,不可能放棄。”


  愛這個命題,太難了。這十年,我跟陸懷年的兜兜轉轉,跌宕起伏,都仍讓我看不明白愛這回事。


  最後,周以宣又說:“我會查清楚,是誰想害懷年。你,保重。“


  我沒有應聲,大步往前走。


  打車去機場,我仍會按照文沅給我定好的路線,出發。


  本以為,再也沒有什麽人,什麽事,能讓我停下腳步,卻偏偏,又起波折。


  那是我離機場還有不到十分鍾的車程時,一個熟悉的號碼打到我的新手機上,是袁叔。我幾乎是閉著眼都不會認錯他的號。


  “然然,袁叔求你幫個忙,懷年他媽媽,出事了。“


  袁叔鮮少會跟我說“求”字,我知道事態嚴重,不然他不會這麽說。


  “懷年剛醒來沒多久,情緒太過激動,醫生剛給他打鎮靜劑,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媽媽已經去找沈君全,我們都沒辦法離開醫院,沈君全讓人封鎖了醫院。然然,袁叔求你了,沈家趕盡殺絕,懷年現在又這樣……“


  我倒抽口涼氣。封鎖醫院,趕盡殺絕,沈家?沈君全還是沈軼南?抑或,他們誰都好,總之就是沈家到了徹底解決陸家這顆眼中釘的時候。


  所以,那輛沒掛牌的黑色車,要取陸懷年的命,是出自他們之手?

  我本能想拒絕,沈軼南那晚對陸懷年露出的殺機,又在我眼前浮現,縱是我都阻止不了,袁叔憑什麽會認為,我能幫得上這個忙?


  仇恨這顆深埋在沈家和陸家的種子,終於長出了苗,破土而出,恃機而動。

  我拿什麽來阻止?我怎麽阻止得了?


  “袁叔,我……”


  手機那頭“啪嗒”一聲,袁叔像是被人打掉手機,緊接著掛了線,我再打過去,無人接聽,打周以宣的是這樣,打陸思年的也是這樣。


  是了,還有宋遊。我撥給宋遊,宋遊的手機直接顯示關機。


  我的心緊緊懸著,這一刻從未如此無助過。我終於能體會文沅的那句話,他說,如果到了那天,他會護不了我。


  如果我能聽他的,當機立斷,登上那班航班,是不是就什麽事也沒有了?文沅如今如何了?我迫切想找到他。


  在打了近十通電話後,我終於收到大塊頭的信息,他說文沅在時慕,還在做最後的努力,人沒事,就是從送我到機場,到這會兒,都沒休息過。


  我拜托他幫我照顧著文沅,如果公司和人隻能選一樣的話,必須先讓人安全沒事。


  大塊頭說知道了,可能接下來會忙得沒辦法告訴我進展,他說文沅的意思是,我暫時不要回南城,等穩定下來,我再回去。


  我現在,真是往前不是,後退也不是,怎麽就把自己置於這樣的兩難境地。


  難道是命運?難道這一道坎,非要經曆不可?

  到底要有多堅強,才能抵擋得住這一次次的風裏來雨裏去?我真的很累很累了。


  去他的沈家和陸家,這些,跟我有什麽關係?為什麽冥冥中,我就成了棋盤上的中心點,每往下一步,會讓棋局走向不同的方向?

  我自認我沒有這樣的能力,能扯得清這些陳年爛賬,能捋得順這些新仇舊恨。


  我頭疼得快要爆開來。


  能不能找個地方,讓我靜一靜,好自己給自己療一下傷?我他媽不是鐵打的,我也是人啊,我管不了,真的管不了這一樁樁,一件件。


  “小姐?小姐?機場到了。“


  司機師傅連聲喚我,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我慢慢才回過神來。


  我用力吸氣,吐氣,如此幾遍,才下得了決心。


  “不好意思,師傅,麻煩掉個頭,去這個地方。”


  司機掉了頭,往另一個方向拐,離機場的方向又變得遠起來。我有些希冀地望著剛起飛的飛機,隻那麽一步之遙,我本來可以放下所有,遠離江城的。


  如今,還有走的機會嗎?


  四十分鍾後,在繞了大半個江城,車終於駛上山,離沈園越來越近。我無聲地給葉軒、老宋,還有我在品源的幾個心腹發了消息,之後,刪除。


  我給司機多付了車資,下車,按了沈園的門鈴。


  管家跟預想中的一樣慢,出來見是我,些許驚愕,“怎麽是你,文小姐?”


  轉口轉得挺快的,我都懶得提醒他,我和沈軼南還是正兒八經的夫妻,都沒領離婚證的。


  “開門,沈君全不想後悔的話,有樁交易還是要跟我做的。“


  管家不知是聽我這話分得清輕重,還是純屬賣個麵子給曾經的沈少奶奶,總之,沒幾秒我就順利進了大門。


  可我沒想到的是,一進裏屋,眼前的一幕,竟會讓我全身無力,差點就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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