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馬猴論桃花
京城,黑黢黢的衚衕小巷,搖曳的影子,還有一個人孤單佇立的我。
朱雀走後,我停在原地很久。
我感覺夜色有些發涼,涼得如水,讓人止不住地打起了冷戰來,而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有人過來抓我,下意識地一記貪狼擒拿手,猛然一推,卻將對方給推到了七八米遠的牆上去。
等聽到重重的一聲「砰」,我方才反應過來,抬頭望去,瞧見來人卻是馬一嶴。
我瞧見他那痛苦的表情,方才回過神來,也知道自己剛才的那一下,可能是情緒宣洩的緣故,實在是有點兒太重了。
我滿是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沒事吧?」
馬一嶴從一堆雜物之中爬了起來,頗有些狼狽,不過卻並沒有怪罪我,而是笑著說道:「怎麼,談崩了?」
在馬一嶴面前,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當下也是將我與朱雀見面之時的情形,跟他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完了之後,我對他說道:「我閑暇之餘,會看電視和報紙,也聽人閑聊,說現在有一種東西叫做傳銷,這個組織裡面有著完整的制度、訴求和方案,叫做什麼龐氏騙局,大概就是不斷地拉人頭,而在我看來,夜復會顯然也是參考了這種模式,而我之前聽說進了傳銷的人,整個人都會被洗腦,變得一點兒邏輯性都沒有,傻乎乎地信服別人說的謊言,並且試圖去說服別人……」
馬一嶴盯著我,說所以你覺得朱雀是被洗了腦?
我說難道不是么?她的那一套,我都快要會背了,而且她自己都說不好,講得一點兒都不利落,唉……
馬一嶴又問:「你覺得,像朱雀這樣聰慧的人,會連這點囫圇兒理論都說不夠明白么?」
啊?
聽到馬一嶴的話,我愣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說道:「你是什麼意思?」
馬一嶴笑了,說道:「朱雀跟我們相處,也有許多的時日,你仔細想一想,她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樣子的?她的為人處世,以及頭腦,和剛才你瞧見的她,有什麼區別沒有……」
區別?
我聽到馬一嶴的話語,深吸了一口氣,沉下心來,突然間發現,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個樣子。
剛才我實在是「久別重逢」的情緒太過於激動了,所以才會遺漏了太多的細節。
朱雀雖然看上去「傻白甜」,但她絕對不是沒有腦子的人。
事實上,活了這麼多年,雖然不一定跟白虎一樣到處都長滿了心眼,但朱雀絕對還是有著足夠的聰明智慧,以及城府的。
要不然她當初就不會在與噬心魔交手的時候金蟬脫殼,將法身讓出,元神卻凝聚於妖元之中,託付我手。
她若是沒有城府,也不會對我隱瞞秦梨落的狀況那麼久。
朱雀其實就是個小狐狸。
這一點,是無需否定的,而且憑藉著朱雀的地位,她身處於夜復會的這個集團裡面,必然是佔據著高層地位的。
這一套理論,蒙誰也蒙不到她。
而她用這樣看上去漏洞百出的說辭來跟我接觸,看上去還沒有第二套方案的樣子,比起真心實意地說服,更有可能的,只不過是完成任務、應付差事而已。
完成誰的任務呢?
白虎,還是其他的夜復會大佬,又或者黃泉引的人?
那麼她自己的立場是什麼?
我的腦子裡飛快地思考著,而心情卻在這個時候放鬆了下來,馬一嶴瞧見我臉色沒有那麼綳了,笑了笑,說道:「怎麼樣,想明白了沒有?」
我搖頭,說還是沒太明白,不過心裏面卻釋懷了許多。
馬一嶴說道:「朱雀打入夜復會內部,自然是為了得到法身,恢復自己原來的模樣;但她除此之外,難道就沒有別的什麼目的了嗎?這個很值得商榷,不過有一點我得提醒一下你。」
我說什麼?
馬一嶴說道:「我們見過秦梨落,她的身上,依舊有朱雀妖元的影子,也就是說,分離之後,朱雀並沒有為難她,在知曉那妖元已經和她徹底融合之後,並沒有將她給當做妖元吞服了,而是放了她,並且找到惜陰神婆,幫著她恢復神識——她所作的這一切,對她而言,不但沒有半點意義,而且還很傷,但她最終還是這麼做了,為什麼?」
我沒有想到馬一嶴會提出這個問題,愣了好一會兒,卻沒有說出口來。
朱雀做這件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我?
馬一嶴走上前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不管朱雀妹妹到底是什麼情況,你都得淡定一些——多一些信心,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彼此之間的默契。」
我很是擔心,說她現如今正在與虎謀皮,身處敵營,如果出了事,那可怎麼辦?
馬一嶴嘆氣,說道:「你要相信她,她會處理好的。」
朱雀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記憶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翻湧而起,而我的信心也在一點一點地增強起來。
即便如此,我終究還是有許多的擔心。
不過這也沒有用。
兩人不再停留,繼續往前走,結果走到大街上來的時候,馬一嶴卻停下了腳,朝著遠處的街口望去,我也跟著望去,但什麼也沒有瞧見,不由得鬱悶地說道:「你看到了什麼?」
馬一嶴搖頭,說沒什麼,可能是眼花了。
我說有話就講,有屁就放,遮遮掩掩幹嘛呢?
馬一嶴說道:「我剛才,好像看到了唐道了。」
唐道?
我一下子就來了精神,說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馬一嶴說道:「我都說了,可能只是眼花。」
兩人也不再爭執,不過還是繞了幾圈,確定身後無人之後,方才返回落腳點,而這個時候李安安已經回來了,正在客廳等我們呢。
大家聊了幾句,李安安告訴我們,她是過來告別的。
李安安的突然告辭,讓我們很是意外,不過當她告訴我們,說她師父出山了,準備帶她去一個地方歷練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挽留的理由了。
李安安的師父非常神秘,在武當的地位也很高,平日里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此番出來,也不知道是因為何事。
但對李安安而言,終究是很不錯的。
至少能夠幫她了解真武劍。
相信下一次見到李安安的時候,她必然是劍法大成了,而那個時候的李安安,到底有多厲害呢?
我們還是挺期待的。
我們以為李安安會明天走,然而她卻告訴我們,她師父就在樓下等著,她是專門等在這兒,跟我們告別的,說過之後,她就會離開了。
我們很驚訝,趕忙說要送送她,並且跟她師父見一面,拜見一番。
李安安卻說她師父性格古怪,而且孤僻,不太愛見外人。
說完,她與我和馬一嶴分別作了告別,然後離去。
我們看得出她的焦急,同時也能夠感受得到,李安安定然是在這兒等待了許久。
其實她可以打個電話就行的,但她最終還是選擇在這兒等待。
這是一個很有心思的女孩。
送走了李安安之後,馬一嶴坐在客廳的沙發前,對我說道:「以前別人跟我算命,說我會有桃花劫,一不小心就會栽倒在女人手中,但我覺得,你的桃花,可比我要多許多……」
我苦笑,說你謙虛了,論桃花,誰人能跟你比?
馬一嶴說道:「可你的質量好,我的是爛桃花。」
我說這都是相對而言的。
馬一嶴琢磨了一下,說也對,你這人呢,別看是繼承了靈明石猴的血脈,但性格卻是個假道學,老是一本正經的,結果「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弄得自己半夜起來偷偷洗內褲,笑死人了……
我:「……」
瞧見我一臉鬱悶,馬一嶴更加得意,對我說道:「附贈你一句話,叫做『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甭管是誰,先找個感情歸宿不行么?」
面對著馬一嶴的嘲笑,我無言以對——事實上,如果不是這頭疼的審查制度,我特么的能浪到天上去你信不?
「少年紅粉共風流,錦帳春宵戀不休。興魄罔知來賓館,狂魂疑似入仙舟。臉紅暗染胭脂汗,面白誤污粉黛油。一倒一顛眠不得,雞聲唱破五更秋」——我的古詩詞功底,可是剛剛的。
論吟詩,我怕過誰?
我不與馬一嶴一般見識,帶著不服氣的情緒睡了過去,結果睡夢之中,朦朦朧朧間,我瞧見了一雙大白兔在我面前蹦蹦跳跳,讓我忍不住伸手去抓,卻瞧見了楚小兔那一雙哀怨的俏臉。
她瞪了我一下,我下意識地往後退去,卻被人扶住,轉過身來,有香唇襲來,剛剛碰觸,卻有酒氣噴出,嘔物溢來,我推開那人,發現是夏夢,正驚訝間,一雙大長腿映入眼帘,秦梨落比以前更加俏麗,氣質也宛如女神一般,我想要上前,一把劍卻擱在了我的脖子上,李安安在我耳邊吹著氣,低聲說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就切了你……」
我下意識地一慌張,那秦梨落就變成了一個紅衣女子,一副小蘿莉的模樣,哀怨地往遠處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再見面,便是敵人……」
我伸手去阻攔,這時楚小兔卻抱住了我,使勁兒地揉我,說道哥哥,哥哥……
啊!
我從半夜驚醒過來,不斷地深呼吸,過了許久之後,輕輕嘆了一口氣。
隨後,我悄悄地走向了洗手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