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霍京他從地獄歸
再一次前往離島天后廟,見到了江湖前輩蔣廟祝的時候,狀況與先前又有所不同。
當初的我們,倉皇逃竄,如同老鼠一般,慌裡慌張,總感覺世界末日,下一秒就要抵臨一般,無暇理會太多,而此時此刻過來,卻顯得氣定神閑許多。
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那是實力的體現。
現如今,即便是港島霍家再一次高高舉起大棒子來,想要對我們做些什麼,他們也得仔細思量一下利弊了。
不知不覺間,我們的地位,在快速的實力增長之中,也開始逐漸累積起來。
當然,我們還達不到足夠的強勢,故而出行的時候,也不得不專門裝扮一番,還得戴上人皮面具。
但這也只是臨時的。
再次見到蔣廟祝的時候,我發現他的模樣開始變老了,無論是精氣神,還是別的什麼,都有了許多的變化,華髮滿頭,臉上的皺紋也不斷累積在一塊兒,讓人不由得動容、心酸。
他搬了兩個椅子過來,讓我們坐下,大概是感受到了我們心裡的情緒,咧著沒牙的嘴笑了,說人都有生老病死,這是天道,大勢所趨,沒有什麼的。我這老頭子,經歷了多少年的風風雨雨,見慣了世事,也終究到了落幕的一天。你們能夠過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唉,看著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個一個地出頭,讓我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英姿勃發、年少輕狂的時候啊……」
他一邊感慨,一邊請我們喝茶,臉上掛滿了慈祥的笑容,像是一個和藹的老爺爺。
但只有少數人才了解,這位廟祝的修為,到底有多強。
只不過,再強的人,終究也有死亡的那一刻。
這世間,無人知曉,死亡到底是什麼,死過之後的世界,是徹底的虛無,還是另外一種人生,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人去追求長生,最主要的,是因為他們害怕長眠地下的陰冷和虛無。
王侯將相,都逃不過這樣的怪圈。
而這,也正是馬一嶴這金蟬子體質被人瘋狂追逐的原因。
因為傳說中的長生不老葯,是用他來作藥引的。
我們與蔣廟祝閑聊著,聊聊過去,聊聊當前的局勢,而到了最後,又聊到了港島霍家來。
這天后廟與霍家的大本營毗鄰而居,而且霍家裡面,也有不少人信奉媽祖,所以自然也知曉一些關於霍家的消息,他告訴我們,在霍京失蹤的這兩年,霍家的處境並不是很好,因為失去了繼承人的緣故,使得霍家內部的聲音變得很多,門下高手紛紛拉幫結派,不管是元老派,還是新生代,都各自分裂,有的主張迎回大公子,有的則提出讓幾個女婿入贅霍家,繼承家業,也有的人提出立「輔政大臣」,確定霍京的遺腹子霍神通來當霍家家主,由一眾長老輔助他到十八歲。
總之有爭端就有內耗,有內耗就會有折損,原本如日中天的霍家,即便是在霍英雄的維持下,也發生了好幾次的變故,門下幾位元老各站一塊,紛紛擾擾,十分熱鬧。
不過再多的爭端,終究還是有落幕的時候。
因為霍二郎回來了。
對於這件事情,蔣廟祝告訴我們,霍二郎是一個月前回來的,當時消息是封鎖了的,很少有人知道,直到不久前,他才頻頻亮了幾次相,但後續也隱藏得很深,基本上不會出來走動。
很明顯,這位霍二郎在適逢大變之後,已經跟之前的他,有了很大的不同。
但具體是什麼,他也不懂。
不過作為多年的老相識,這一次的婚禮,蔣廟祝也獲得了霍家的邀請,我們詢問了他,得知蔣廟祝到時候也會出席。
人老了,總是喜歡看一些喜慶的事兒。
我們稍坐一會兒之後,便告辭離開了。
隨後,我們轉向,朝著山裡的一個亭子走去。
我們與霍家的關係來說,基本上是處於敵對的,按道理說,是不可能參加這場婚禮的,不過給我們發邀請函的,是霍京,也就是新郎本人,所以事情又另外說起。
而我們這次過離島來,除了拜見蔣廟祝之外,還有就是與霍二郎見一面。
這是雙方事先就約好了的。
我對於這一次的會面,也是比較期待的,畢竟這一次婚禮留給我最大的懸念,就是新娘到底是誰。
如果是秦梨落的話,我他媽的是不是還得來一次「大聖搶親」呢?
這樣子,會不會被讀者罵我套路?
……
前往山裡的路上,我和馬一嶴不斷地打量四周,觀察周遭的情況。
畢竟我們與霍二郎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面了,聽說他現在的變化很大,那麼對待我們,是不是還保持著以前的友誼呢?
他會不會埋怨我們,當初沒有足夠勁力,將他從禺疆秘境之中救出來呢?
或者他會不會受到了自己父親的影響,對我們改變了態度?
這些都是可能發生的,所以我和馬一嶴雖然有所憑恃,但還是得考慮一下,一旦衝突出現之後,如何撤離的相關事宜。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越是謹慎,活得越久。
周遭林深茂密,莫名有幾分陰冷,當我們抵達那個亭子的時候,發現霍京早已經在那裡等待著我們了,而且還是孤身一人。
唯一讓人有些疑問的,是大熱天,這個男人卻穿著厚厚的袍子,將自己給包裹得緊緊,而且連頭都給籠罩在了帽兜裡面。
此時此刻的霍京,穿著有點兒像是西方傳教士的袍子,讓人感覺格外不對勁。
不過當我們出現,並且來到亭子里的時候,他還是將頭罩給取了下來,沖著我們笑了笑,說道:「來了。」
我瞧見這位久未露面的霍二郎,感覺他的臉有一些僵硬,使得那笑容有些假。
而且他的臉很白,慘白如雪,雙目之中滿是血絲。
他彷彿很疲憊的樣子。
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我能夠感受得到霍二郎身上那種雖然經過抑制,但還是澎湃的氣息,如同大海一般遼闊。
在相別的這段時間裡,他已經成長到了一個讓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了。
只不過,這氣息,怎麼那麼熟悉呢?
霍二郎伸出手來,與我們相握在了一起。
他的手很涼,就如同一塊冰那般,不過他僅僅只是與我們碰觸一下,就放開了手,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仔細感受。
他與馬一嶴的握手,也很短暫。
這亭子里擺放著桌椅,上面有一整套的茶具,在我們來之前,水就已經燒開了,霍二郎邀請我們坐下,隨後給我們表演了一番功夫茶的手藝,然後將兩杯茶擺放在了我們的面前,伸手說道:「請。」
我看了馬一嶴一眼,伸手過去,端起了杯子來,飲了一口,感覺茶香凜冽,顏色鮮艷如血,的確不錯。
我點頭稱讚,說好茶。
霍京說道:「這是武夷山母樹的大紅袍,生長於武夷山景區天心岩九龍窠,樹齡350年左右,現在僅存六株,每年只能出產一斤左右的茶葉——我現在對於飲食,已經有些排斥了,山珍海味,在嘴裡都如同嚼蠟,唯有這茶葉,才能夠讓我勉強感覺到人世間的美好……」
馬一嶴伸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之後,放下,然後對他說道:「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和侯漠脫困之後,曾經到處找過你,但都沒有能夠成功……」
霍京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這個,唉,一言難盡。」
他不願意多說當日之事,顯然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我們也頗為識趣地不去追問,而是聊了些別的。
如此說了幾句有的沒的,我終於決定直接進入正題,開口問道:「霍兄,雖然比較突兀,但我還是想要知道,你的新娘,到底是何人。」
霍京看了我一眼,不由得笑了,說道:「上一次我訂婚的時候,你過來搗亂,那是因為訂婚對象,也是你心儀之人,不過這一回,恐怕你是沒有理由了……」
我聽到這話兒,頓時就鬆了一口氣,而馬一嶴則問道:「到底是誰?」
霍京開口說道:「說了你們其實也不認識——她叫做神戶結衣。」
我有些意外,說日本人?
霍京點頭,說對,日本人,我父親幫我選的妻子,說句實話,我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沒辦法跟你們說太多。
馬一嶴有些疑惑,說和一個不喜歡的女人結婚,難道你不介意么?
霍京苦笑著說道:「關於霍家,你們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些消息,我父親快不行了,所以他有什麼想法和願望,我能做的,只是儘可能地去滿足他,也算是我盡孝道的方式吧。」
聽到這話兒,我看了馬一嶴一眼,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多說什麼。
其實按照霍京的喜好取向,跟什麼女人結婚,都沒有關係。
畢竟他根本就不喜歡女人。
霍京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也許你們可能好奇,我這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裡……」
我點頭,說對。
霍京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了奇異而古怪的笑容,對我們說道:「如果我說,我從地獄來,你們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