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馬猴挽狂瀾
聽到我的話,彭隊長先是一愣,隨即皺起了眉頭,說道:「馬一嶴的本事我是聽過的,人品手段都還成,但你這個『起死人而肉白骨』,說得也太誇張了吧?」
他顯然是不太相信的,而事實上,在不知曉馬一嶴那金蟬子體質之前,我也完全不相信世間居然會有這等事情。
不過正是知曉馬一嶴的手段,我方才有充足的自信,面對著彭隊長的質疑,我毫不猶豫地說道:「七號能不能活,就在於能不能及時將他帶回去——只要他還有一口氣,馬一嶴就能夠將他給救活,這件事情,我可以立下軍令狀。」
聽到我斬釘截鐵的話語,彭隊長的疑惑消減許多,而這個時候,唐道也開口說道:「馬一嶴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我不知道,但侯漠這人,從來不會說大話。」
彭隊長對我並不信任,但對於同在天機處的唐道,卻還是認同的,既然唐道這樣的人都願意站出來保證,他也沒有再拖,而是下了命令:「走,回撤。」
他下達了命令,唐道對剛才與彭隊長起了爭執的兩個村民吩咐道:「先往回去。」
那兩人聽到,頓時就炸了,特別是格噶大叔,他顧不得遠處還有弓箭手,以及近處的敵人,霍然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回去?我的孩子怎麼辦?」
猛甯也大聲嚷嚷著,就是不願。
彭隊長是個果斷堅決的人,瞧見這兩人在鬧,當下也是冷聲說道:「你們不願意走,就留在這裡吧。」
說完,他端起了手中的自動步槍,開始朝著近點冒頭的敵人點射。
他顯然是經常射擊的,比唐道更加嫻熟,槍法很准,幾槍下去,立刻就聽到有痛呼聲傳來,任何膽敢冒頭的敵人都會被他給照顧到,我瞧見一左一右用火力壓制全場的彭隊長和唐道,心中感慨,到底是公門中人,有大把的子彈來喂槍感,瞧瞧人家這準頭,兩個人一槍在手,幾乎就沒有人膽敢冒頭。
大概是民國的時候被火器壓得太狠了,江湖人有一個相通的潛規則,那就是別用火器,別用槍,這固然與咱們國家的禁槍背景有關,也體現出了江湖人的價值觀、世界觀,對於這種無差別掠奪人性命的武器,是持反對態度的。
但不可否認,這些火器落在了修行者的手裡,當真是一件利器來著。
正因為如此,使得彭隊長膽敢兵分兩路,前來此處探查。
彭隊長和唐道兩人火力壓制,而小和尚墨言則背著傷兵七號,我去扶起三號來,他拒絕,黃學而跑過來,說我來照顧他吧,你應付其他人。
這個厚眼鏡倒也不完全是個書獃子。
格噶大叔和猛甯兩人瞧見我們準備撤離,知曉自己留在此處,肯定是要被那些反撲而來的野妖收拾的,也跟著我們起身往回退去。
我護送著傷員,在隊伍中間,唐道開路,彭隊長押尾,一行人且戰且退,從高崗退下,剛剛來到了大樹之下時,那邊又傳來了一陣喧鬧聲,我瞧見,箭步衝上前去,卻瞧見一隊人馬朝著這邊疾退而來,我眯眼望去,發現竟然是留守原地,看管村民的謝寧、張老師一行人,馬一嶴也在其間,正背著一人,顯然也是遭受到了襲擊。
我心中不解,快步上前,黑暗中,有人朝著我猛然劈來,我往後退了兩步,對緊張的陳兢說道:「別慌,是我們。」
陳兢瞧見,有些崩潰地大聲喊道:「隊長呢?」
我指著後面,說在那兒呢,你們怎麼了?
陳兢哭著說道:「陷阱,這裡全部都是陷阱,我們被偷襲了,張老師身受重傷,還有一個戰士被留在那裡,生死不知……」
他顯然是太緊張了,還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卻還是沒有繃住。
我沒有與他多聊,而是越過了他,來到馬一嶴身邊,瞧見他背上趴著的,正是張潔老師,此刻她受了傷,趴在馬一嶴的肩上,彷彿沒有了氣息一樣。
我問馬一嶴,說到底怎麼回事?
馬一嶴說道:「她去查探那個死去的肥胖婦人,卻不料那傢伙居然是假死,而且還襲擊了她,其他人也在一時之間露出了本來面目——山民之中,差不多有十幾個夜行者,那個婦人也是一個亥豬夜行者,驟然之間,大家有些扛不住,就只有往這邊撤,過來跟你們匯合了。」
就在這時,馬一嶴身上的張潔老師醒了過來,艱難地說道:「唉,要不是小馬出手及時,只怕我們全部都已經死了。」
馬一嶴對我說道:「那兩個村民在哪裡?小心他們,事情絕對不像他們說的一樣,這根本就是一個大陷阱……」
他這般一說,我的心中一跳,陡然往回跑去。
兩支隊伍相隔並沒有多遠,我幾步沖回,瞧見陳兢正在跟彭隊長說著什麼,而格噶與猛甯兩人則抱著頭,一臉惶然地跟在旁邊,眼睛時不時往彭隊長與唐道的身上打量著。
我感覺到了不對勁兒,提起了金箍棒,大聲喊道:「這兩個傢伙有古怪。」
我揮棒上前,那格噶聽到,原本佝僂的身子陡然挺直,然後就朝著唐道飛撲而去,而另外一個人,也摸出了一把飛刀,射向了彭隊長。
果然,這兩人一直潛伏在我們身邊,卻是為了這一刻的偷襲。
心思深沉啊。
我心中驚駭,不過手上的金箍棒卻是越發兇狠,猛然往前一戳,被那格噶避開,也不著急,正所謂「打蛇隨棍上」,甭管你有多滑溜,也抵不過我的棒法精妙。
我盯住了那傢伙,金箍棒如影隨形,跟上了他,好幾下雖然都給避過,但卻給格噶造成了巨大的壓迫感。
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傢伙雙手摸向了自己的臉,猛然一扯,卻是撕下了一大片的人皮,露出了一張滿是癩痢和疤痕的猙獰臉孔,緊接著,他怒吼一聲,白森森的牙齒張開,頓時陰風陣陣,從他的身上冒了出來。
我揮棒而下,卻被那傢伙伸手擋住。
這傢伙的雙手堅硬如鋼,體內有著磅礴的妖力晃蕩,空手抵擋我的金箍棒,居然也不落下風。
不但如此,他還尤為強悍,居然想要抓住我的金箍棒,把我給拉扯過去。
很顯然,對於破壞了他計劃的我,這傢伙是動了殺心的。
在那一刻,我有些後悔,剛才為何要阻止彭隊長開槍,當時他要是扣動扳機,來了那麼一梭子,這傢伙也就不可能這般得瑟了。
不過,空手奪金箍,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雙手抓著金箍棒,妖力狂灌,金箍棒瞬間變紅,即便是有著息壤中和,都擋不住那恣意蕩漾的灼熱,那人也受不住,大叫了一聲,猛然抽手,往後退去。
我趁熱打鐵,得理不饒人,哪裡能夠讓這心機深沉的傢伙給跑了,當下追上去就是一棒,直接打在了他的後背上。
這一下很重,那人哀嚎一聲,朝著坡下滾去,我還待再上前,來一下補刀,將人給打死,卻不料身後傳來驚呼聲,我立刻回返,瞧見黑暗中有一人浮現,手持利刃,正朝著陳兢殺去。
陳兢是個厲害角色,只不過此刻天色昏暗,自己又是手忙腳亂,一時之間給捅了兩刀,直接栽倒在地去,痛呼連連。
我上前,一棒子將那人擋住,而唐道這時也上來了,抬手就是一槍托,重重砸在了那人的頭頂上。
那人受疼,猛然翻身,卻是鑽進了地下去。
唐道一擊得手,瞧見那人不見蹤影,趕忙回過頭來,沖著人群喊道:「還有沒有彈匣,給我一個。」
三號在黃學而的攙扶下,艱難地說道:「對不起,我隨身的子彈落在剛才那坑裡了,其他的補給則在篝火旁邊……」
唐道這邊沒有了子彈,而彭隊長那邊自然也沒有幾顆,少了火力壓制,敵人定然會湧上來,我們這邊這麼多的傷員,形勢在驟然之間,變得如此危急,而就在這個時候,馬一嶴卻開口說道:「這有一個樹洞,先將傷員轉移進去,快。」
此刻連彭隊長都有些迷茫,他剛剛將那猛甯給打倒在地,聽到馬一嶴的話,方才想起我剛才誇下的海口,沖著馬一嶴喊道:「候漠說你的醫術高明,只要傷員沒咽氣,你都能救活?」
馬一嶴看了我一眼,沒有半分猶豫地說道:「對,給我點時間,我來救人。」
聽到馬一嶴肯定的回答,原本有些低沉情緒的彭隊長頓時就來了勁兒,招呼眾人將傷員送到狹窄的樹洞里去,又幫著我們守住洞口。
我等幾名傷員,以及黃學而、小和尚都進了樹洞,也跟著進入其間,發現這兒十分狹窄擁擠,只能勉強容身,便準備退出,不過離開之前,我還是有些猶豫地問馬一嶴:「沒問題吧?」
黑暗中,馬一嶴的雙目晶晶亮,他朝著我揮了揮手,淡定地說道:「放心,沒事,你在外面,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