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成為你的信徒
“太太,就算你不吃,肚子裏的孩子也要吃。”
蘇眠在這一點上,和蔡森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蔡助理說的對,你這個樣子下去,不出今晚就會暈倒,景寒現在躺在醫院裏,醒來後需要你的照顧,你不吃,怎麽照顧肚子裏的兩個孩子,怎麽有力氣照顧他?又怎麽照顧你自己?”
慕桐終於動容,在聽到蘇眠說“孩子和陸景寒”的時候,伸手去接過那杯粥和三明治,吃在嘴裏卻如同嚼蠟。
不知那手術燈亮了有多久,趙隊也從北城趕過來,他一身風風火火,手裏夾著一個牛皮色的紙袋,大步走到慕桐麵前的時候,問他們:“陸先生和馬德金教授現在怎麽樣了?”
蘇眠搖搖頭:“景寒還在手術,馬德金教授沒有受太大的傷,正在包紮。”
趙隊打開牛皮紙袋裏,從裏麵取出一張白色紙條來,“我剛去了一趟南音的墓地才趕過來的,你們看看,這是不是所謂的藥方?也怪我們警方,當時找到沈欽睿的時候並沒有留意到這個,要不然陸先生和馬德金教授也不會匆匆趕去北城出了車禍。”
蘇眠結果紙條,蹙眉,看了下上麵的成分,有些震驚,可下一秒,卻是驚喜,她唇角瀉出一絲欣慰的笑來,“是,就是這個!慕桐,你的病有辦法了!”
眾人都鬆了口氣,趙隊說:“這個沈欽睿雖然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死到臨頭了,在南音的墓前,還是有最後一絲絲的心善的。”
可唯獨慕桐,在得知自己有救後,眉頭卻是一點都沒鬆動,專注的盯著那紅色閃爍的手術燈,一刻不放鬆。
景寒,還命在旦夕的躺在手術室裏。
對於慕桐來說,陸景寒一直是強勢、為她遮擋風雨的,仿佛永遠像座屹立不倒的城,她隻要安安靜靜待在城中,就不會有任何傷害。
可現在,這座城倒了,她仿佛失去了所有依靠,有時候,女人對男人的愛,是一種崇拜,慕桐在這場愛情和婚姻裏,盲目的崇拜著陸景寒。
她終於像是疲倦受傷的小小困獸,趴伏在長椅拐角上,垂著小臉,低低的哽咽出聲。
蘇眠一怔,慕桐從A城到北城來後,一直都沒怎麽哭,可現在,就是這種緊張而又安靜的時刻,卻絞著人的心髒,讓人難以呼吸。
旁人是這樣,更何況是作為陸景寒妻子的慕桐?
慕桐死死咬著食指的骨節,她紅著眼盯著那紅色光線,咬唇沙啞道:“景寒,你不可以丟下我和小猴子……”
如果說,當她記起陸城川和蕭清的死時,她隻感覺像個失了方向的盲人,走在暗無邊際的蒼涼大路上,仿佛全世界的燈都被熄滅,而這一刻,如果陸景寒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她五髒像是被剝離,再也沒有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
世界上總是有那樣一個人,成為你的信徒。
慕桐,是陸景寒最忠實的信徒。
手術大概進行了三個多小時,身穿白大褂的醫生終於從手術室裏出來,那一刹,慕桐隻覺得渾身都在作冷,她雙腿幾乎站不起來,卻硬是一個激靈,扶著腰小跑上去就問:“醫生,景寒怎麽樣了?他怎麽樣?”
她的眼淚,滾滾落下。
醫生脫掉口罩後,欣慰道:“好在傷患的求生意識比較強,現在已經暫時脫離危險,不過頭部受到重創,可能要休養很久才能醒過來。”
慕桐捂著嘴,不知是為陸景寒的脫險而激動的流淚,還是因為太過心疼。
長長的睫毛輕輕一眨,眼淚嘩嘩的往下落。
陸景寒被轉入重症監護病房的時候,途中,慕桐一直緊緊握住他蒼白修長的手,這雙手,擁抱過她,承托住她的所有。
她一路跟到重症監護病房門口,眼淚盈盈:“景寒你要趕快醒過來,我在這裏等你!”
陸景寒被轉入ICU後,蔡森預定了酒店房間,安慰著慕桐道:“太太,現在這一時半會兒,ICU也不能進去看BOSS,不如我先送你和蘇醫生去酒店休息?這邊我來看著……”
慕桐站在ICU外麵,雙手抵著那透明的玻璃,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可依舊能看見躺在病床上,手上插滿針管,額頭上裹著白色紗布,虛弱蒼白的陸景寒。
她隻專注的盯著裏麵,眼神一刻也不曾移開,輕微搖頭拒絕,“我要在這裏守著景寒,我說過的,以後不會讓他那麽累,那麽就從現在開始,由我來追著他吧。”
蘇眠走到她身邊,攬了攬她的肩頭,不再說什麽,慕桐沒走,蔡森和蘇眠自然一個也不會去酒店休息。
到了半夜裏,慕桐微微扭頭,看見蔡森站在離她不遠的牆角低垂著臉頰,打了下瞌睡,而坐在長椅上陪著她的蘇眠,已經支著下巴,在淺眠。
她又看了眼那ICU病房裏,慢慢起身,扶著圓挺的大肚子,站在隔離窗外,靜靜的凝視著病房裏的男人。
一隻手,情不自禁的撫上玻璃,透過玻璃,仿佛在用手指描繪他的五官和臉頰,那麽繾綣,指尖都帶著溫柔。
——景寒……你看見我了嗎?我和小猴子在等你,你快醒來,我還要學習你聽不懂的語言,對你說很多很多國家的“我愛你”。我……還要和你結婚,舉行婚禮。我,還要追你。所以你就算不為了我,也為了小猴子,快快醒來。
醫院安靜如斯,長廊的ICU病房外,隻佇立著一道小小的身影,大著肚子,連腳都舍不得抬一下,生怕離的那病房遠。
在等待陸景寒醒來的第二天,慕桐臉色很差很差,蘇眠不敢再讓她這樣下去,畢竟她是一個病人,還是一個懷著龍鳳胎的孕婦,三條人命,蘇眠不敢走險。
她按著慕桐的肩頭道:“你必須要去休息了,你再這樣下去,還不等景寒醒來,你就已經倒下去了。等景寒醒來的時候,你卻倒下去。慕桐,為了寶寶和景寒著想,你先去酒店休息,酒店就在醫院附近,如果你醒了,覺得精神好一點,再來也可以。”
慕桐咬唇,小手撫了撫腹部,“蘇醫生,我在這裏的長椅上休息一下就好,我不想走,萬一景寒待會醒來怎麽辦?他肯定想看見我……”
“慕桐,你聽話一點,景寒醒來的話,我會給你打電話。寶寶需要休息,你也是。待會我就要立刻回北城,為你研製解藥。這樣,等你和景寒平安回北城後,就可以按時接受治療吃藥。你們都會好好的。”
慕桐微微垂下眸子,“蘇醫生,謝謝你。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麻煩你,對於我們家,你做的夠多了,我和景寒,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回報你了。”
“我們是朋友,景寒是,你也是。所以不用那麽客氣。我做的,也都是一個醫生該做的。快去酒店休息吧,休息好了再來。”
慕桐深深望了一眼重症病房裏的陸景寒,眷戀的不想走,直到看不見的時候,才微微側過身,跟著蔡森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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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眠看著慕桐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重症病房裏的男人,長出一口氣,歎氣著似乎對裏麵的男人說話。
“你呀,聽見慕桐說什麽了嗎?你欠我的,太多了,所以要趕快醒過來,慢慢還!陸景寒,你最好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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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桐到了酒店裏,怎麽睡都不舒服,即使身體處於一個極度疲倦的狀態,可是卻完全睡不著,滿腦子,滿心的都是陸景寒,隻覺得腦海絞痛,一刻不能停歇。
她睡的很淺,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前後不到一個小時,她已是按捺不住,費力的起身,坐在床沿,六個月的肚子,大的幾乎無法彎一點點腰身,好在是平底棉靴,把腳往裏麵一套就好。
她披好羽絨服,就出了酒店,去旁邊的醫院。
一個月的天氣,真冷,冷的沒有那雙大手的包裹,就覺得冷的快要想哭。
明明就快是新年,到處都是火焰喜、慶的紅,然而她卻感受不到一點新年的氣氛。
隻因為……她的丈夫還在醫院裏躺著。
想到這裏,她不覺加快了步伐,往醫院裏邁進。
到了ICU病房外,蔡森還在堅守著陣地,再苦再累也守著陸景寒。
慕桐一時感動,眼眶微熱,“蔡助理。”
她剛到,在他背後喚了蔡森一聲。
蔡森轉身,看見慕桐有些驚訝,看了下腕表時間,前後才不到一個小時,“太太,你怎麽來了?你沒休息嗎?”
慕桐雖然沒怎麽休息,可在酒店床上躺了一會兒,臉色也好了些,她看著ICU裏麵的人,輕輕搖頭莞爾道:“我睡不著,景寒還沒醒,我怎麽能睡得著。不如就讓我在這裏陪著他吧。”
離的他太遠,連好久不疼的腦袋也疼了起來。
這是什麽病?是得了景寒病。
蔡森扶著她道:“太太,去那邊坐會兒吧。”
慕桐扶著小腹,淡淡點頭。
“我問過醫生了,醫生說情況不是很糟糕,不過術後的症狀,還要等病人醒來才能確定。”
慕桐比較在意的是,陸景寒什麽時候醒過來。
“那醫生有沒有說,景寒什麽時候能夠醒過來?”
蔡森微微搖頭,“醫生也不能確定,這要看病人自己。本身受了很嚴重的傷勢,沉睡是必然的。”
慕桐點點下巴,微微歎息了下。
“醫生說,等到明天,就可以進去看BOSS。”
慕桐真的很想進去看看他,哪怕隻是握握他插滿針管的手也好,那麽多針管插著,肯定會疼吧?
還有頭上,傷的最重,她知道頭部重創,到底有多疼。所以,更加心疼起來。
整顆心,都緊緊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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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ICU外麵的長椅上,坐了一宿。偶爾淺眠,偶爾醒來。
隻是一顆心,都係在陸景寒身上,再也沒有任何空餘。
她撫著小腹,微微垂眸道:“存希,存夏,你們說,爸爸一定能醒過來的是不是?你們想不想爸爸?乖乖的,等爸爸醒來,我們讓他給我們說故事,說安徒生的很多童話故事……好不好?”
……
到了第二天早晨,慕桐便迫不及待的進了ICU病房,一看見那病床上蒼白憔悴的男人,她便忍不住捂住了嘴,眼淚滾熱落下。
她從未見過這樣脆弱的毫無任何攻擊力的陸景寒,他甚至像個大男孩,靜靜的躺在那兒。
慕桐慢慢走過去,一直死死咬著唇角,生怕的啜泣聲,驚動了他休息。
她仿佛用了全身力氣,才走到他身邊坐下。
一雙小手,顫抖著握住他安放在一邊的大手。
她緊緊的盯著他,眼眶浸濕,豆大的眼淚,一顆顆砸在男人手背上。
她伏在他身邊,聲音很軟很糯,幾乎輕如羽毛:“景寒,你疼不疼?我來了,你感受到了嗎?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好想抱抱你,和你說說話。”
他額頭上的白色紗布,沁著隱隱的血跡。
她伸出一手,連輕撫都不敢,怕弄疼了他,隻敢停留在那上方,象征性的摩挲撫摸。
她的腹部忽然動了下,她莞爾著落淚:“景寒,小猴子又在踢我了,他們肯定是看見你太興奮了,你趕快醒醒。”
她伏到他耳邊,輕輕說了三個字。
男人睫毛動了下。
慕桐不可置信的盯著他的臉,“景寒……”
然而,他並沒有醒。
慕桐和他說了很多話,最後,趴在他病床邊上,緊緊握著他的手,沉沉的睡去。
她太累了,已經連著兩天沒有好好休息過,幾乎就沒怎麽合眼。
現在,在他身邊,她才稍稍安心,隻是就算睡著了,也緊緊握住他的手指。
蔡森不忍,見慕桐趴在那邊,將一邊屬於陸景寒的大衣,輕輕蓋到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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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桐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做了很多美好的夢,她夢見小猴子平安出生,夢見陸景寒抱著他們,還夢見,他們一家四口,環遊世界。
陸景寒答應過她,等她好了,就要帶她去環遊世界。
她心情好了些,醒來,肩上的大衣落地,病床上的男人,仍舊安靜沉睡著。
慕桐撿起地上的大衣,疊好,放在床沿,將雙臂枕在上麵,上麵滿滿的都是他的氣息,她就那麽呆呆的注視著他,也不覺得無聊。
隻要能看著他,她就覺得心滿意足。
她守在他身邊,守了一天又一天,陸景寒昏迷中,她一直盡心盡力的伺候他,怕他口幹,將生理鹽水用棉簽蘸了塗在他嘴唇上。
她支著小腦袋,靠在他病床前,烏溜溜的大眼盯著他問:“景寒,你睡了這麽多天,不覺得無聊嗎?你怎麽還不醒?你快點醒醒,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她已經在撒嬌了,陸景寒卻仍舊沒有一點醒來的跡象。
慕桐輕輕握住他的手,“那我給你說故事吧。就說你最喜歡說的,小白兔和大灰狼的故事吧?”
她以前不懂,現在她懂了,她是小白兔,他是大灰狼,小白兔之所以被吃,是因為大灰狼對小白兔勢在必得,可慕桐現在卻覺得,小白兔被大灰狼吃了,也是心甘情願的。
因為……愛。
慕桐說了一遍又一遍,她蹭了蹭陸景寒的手,“景寒,看在我這麽盡心盡力伺候你的份上,能不能快點醒來看看我?小猴子這幾天好鬧騰,恐怕和我一樣,特別想你……”
慕桐趴在他身邊,倦倦的。
這是陸景寒昏迷的第七天了。
為什麽她的景寒還不醒?
她就這麽想著,不知不覺披著他的大衣,陷入了睡夢裏。
她每天都睡的很少,就算趴在他身邊,也會驚醒好幾次。
蔡森讓她睡看護床,可她不肯,她要握著他的手,這樣才能在他第一時間醒來後,讓他看見她。
不知昏睡了多久,她醒來,手揪住肩上的大衣,茫然的抬頭,正準備給陸景寒嘴唇上擦一遍生理鹽水。
可一睜開眼,病床上空蕩蕩的,不見陸景寒的影子。
她一驚,大衣落地也來不及去撿。
立刻起身,腿還是麻的,好在撐在了床沿上,差點摔倒。
她一遍舒緩腿麻,一遍在病房裏喚了陸景寒幾聲:“景寒?你在嗎?景寒?景寒……”
沒有人回答。
慕桐有些急了,腿好一點後,她就立刻出了病房裏,打電話給蔡森道:“蔡助理,景寒不見了,你快幫我一起找!”
現在是夜裏,醫院裏很多護士下班了,她找不到太多的幫手,她急的快要哭,在長廊裏找了好幾遍,一邊喊他的名字,一遍往醫院樓上找。
“景寒你不要嚇我,你到底去哪裏了……”
蔡森最先找到陸景寒,立刻給慕桐打電話說:“太太,你不要擔心,BOSS是去主治醫生那裏了!”
慕桐茫然至極,眼裏還閃爍著淚花。
她連忙“哦”了一聲,匆匆走去醫生辦公室。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愣住,陸景寒剛好起身,轉身麵對著她。
她呆呆的仰著小臉,凝視著他:“景寒……”
那焦急的心,還沒安定下來。
她幾乎是氣喘籲籲看著他的。
陸景寒頭上包裹著白色紗布,身上穿著藍白相間的寬鬆條紋病號服,可這一點都不影響他的氣度和英俊。
他黑眸裏,深深的,可卻滑過一絲陌生。
深眉微蹙——
“你在叫我?”
慕桐像個小傻子一樣愣在那裏,輕輕“啊”了一聲,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景寒……你終於醒了。”
她鬆下一顆心,不顧這裏是醫生辦公室,幾乎是撞進了他懷裏。
可肚子太大,橫亙在他們之間。
慕桐尷尬的仰著小臉看了他一下,“景寒……”
可男人,卻微微蹙著眉頭,將她抱著他的手臂,一點點撥開。
“我不認識你。”
慕桐如遭電擊,僵硬著身子站在那裏,一字一句,幾乎是笑著道:“景寒,你在說什麽?我是慕桐啊,我是小乖啊……”
她甚至笑著拉著他的大手,撫上她的肚子,“你摸摸,小猴子在這裏,存希存夏還等著你給他們講童話故事……”
而男人的手,慢慢抽離。
慕桐唇角的笑,徹底僵硬。
她的眼淚,落了下來,抬起小臉,緊緊盯著他——
“景寒,你在和我開玩笑嗎?還是……你在報複我忘記你的仇?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不記得慕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