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小孩子要聽話
陸景寒從蘇眠辦公室回來的時候,步伐變得很緩慢,腦海中,隻剩下“慢性死亡”四個字。
他驀地轉身,一拳頭砸在了牆壁上。
額頭也貼著牆壁,重重的呼吸。
那拳頭,攥的鐵青,要捏碎骨頭一般。
來往的護士,都認識他,見他不對勁,擔憂的問:“陸先生,你沒事吧?”
陸景寒一直捏著拳頭,走到病房外的時候,護士正在給慕桐測體溫,護士見她年紀太小,對她說:“張嘴,測個五分鍾。”
慕桐不願,問:“能不能不含、嘴裏?”
她最不喜歡把體溫計放嘴裏了。
那護士倒是嚴厲,“小孩子要聽話。”
慕桐隻好“啊——”的張嘴,把體溫計放在舌根下。
慕桐含著體溫計,就看見門口站著的男人。
她對他彎了彎眉眼,在對他笑。
陸景寒便提步進來,臉色沉重。
慕桐在測體溫,不好說話,隻用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陸景寒便知道她想問到底什麽情況,扯了唇角道:“沒什麽大問題,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就行。”
慕桐點了下頭,陸景寒欲言又止,喚了她一聲:“慕桐——”
“昂?”
她用鼻音應著他。
他伸手抱住她,撫著她的小腦袋,“記不記得,我還欠你一場流星雨?”
他查了一下,這周不出意外就有,金山觀景還是最好。
慕桐在他懷裏輕輕搖了下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抬起,向上盯著他的下巴,毛茸茸的小腦袋,像個惹人疼愛的小動物一般,陸景寒便啄了下她的臉頰,啞聲道:“這幾天就有,我們去看流星雨,你不是一直要許願嗎?”
小女孩,始終是喜歡那種夢幻而又曇花一現的東西的。
不可能不喜歡。
慕桐乖巧的對他點點下巴,彎唇,對他微微一笑。
直到五分鍾後,陸景寒吩咐她:“好了,張嘴。”
慕桐像個小孩子一樣,享受他的伺候,“啊——”
陸景寒把體溫計從她嘴裏取出,看了下溫度,還好,燒退了。
他把體溫計還給護士,用被子把她嚴嚴實實的裹住,重新抱在胸膛前,像個管女兒的爸爸一樣,“捂好被子,出一身汗,病就好了。”
慕桐像個蠶寶寶,被裹的結結實實,她眨了眨眼皮,在他懷裏仰著小臉,盯著他倨傲的下巴道:“陸景寒,你這樣會寵壞我的。”
她大概是不知道以前是怎麽被他寵的,所以才會覺得這樣的寵愛就已經很厚重,擔心這寵,這愛,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抽離和坍塌,那種得到過,又失去的感覺,她不想再體驗一次。
失憶後的無助,隻有她自己品嚐和受過。
陸景寒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寵壞就寵壞,沒什麽不好。”
慕桐咬唇,那一抹甜,填滿了胸腔。
蘇眠配了新藥送過來,慕桐疑惑的問陸景寒:“那我之前吃的藥不吃了嗎?可是我頭還是疼,我想吃……”
陸景寒愣了下,蘇眠已經開口對她解釋道:“你之前吃的藥效果可能是比較好,但是副作用太大,為了你的健康著想,先吃這個藥吧,我再觀察觀察你的情況,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藥開給你。”
慕桐接過那藥,握在手心裏,蘇眠見她有些不安,便安撫著她說:“這不僅是我作為醫生的建議,也是景寒的意思。”
慕桐抬頭,看向陸景寒,隻見陸景寒點點頭。
蘇眠兩手插在白色大褂的兜裏,身材高挑纖瘦,站在慕桐麵前,又道:“你最近要注意休息,我再開一些補血的燕窩給你,你按時吃,抵抗力也會好些。”
蘇眠走後,陸景寒喂她吃了藥,慕桐被他按著乖乖的躺下。
“閉上眼睛睡吧。”
慕桐不睡,裹著被子仰視著他幽邃的眸子,幾乎要看進他的瞳孔裏,“我想多看你一會兒,陸景寒,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我很快就要看不見你了。”
他微微一滯,大掌隨即覆上她的水眸,遮住光芒,“不要胡思亂想,小心頭疼的厲害,趕快休息。”
慕桐沒有拿開他遮在她眼睛上的大手,反而是問:“那你走嗎?”
陸景寒的聲音都沙啞了,眼角猩紅,“我不走,一直陪著你。”
兩年前,城川生死未卜,老爺子也舊病複發,一直住院,人不清醒,等慕桐好一點,他想帶她,去見見陸國申。
慕桐的睫毛,在他掌心輕顫,她說:“陸景寒,好晚。”
“嗯?”
“為什麽是兩年?不是一年?不是兩個月?不是一個月?為什麽我們要分開那麽久,如果我再不出現,你是不是就要耗盡了所有耐心,再也不等我了?”
他感覺到,那掌心裏湧出一抹潮濕。
他的小乖……哭了。
他說出心裏話:“等,我會一直等你。如果不是你,其他所有女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慕桐,就算要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也會等,可現在我們重新在一起了,你就休想再離開我。”
慕桐彎唇,哭著笑了。
她拿開他的大掌,卻是閉上了眼,甜甜的說:“我要睡了。”
陸景寒便看著她,安穩的睡。
他沉寂在病房裏,看著她,一直看著她,似乎怎麽也看不夠。
怕,那抹遊走在生死間都不懼怕的心,竟然生出了比死還要可怕的緊張,怕,怕自己一鬆手,這個小小的人,就真的,永永遠遠的徹底離開他的世界。
時間、空間,她再也不會和他在一起。
剝離了他的生命,等同於抽走他的所有活力。
慢性死亡,那個沈欽睿,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是拿她當了小白鼠做實驗?在她身上,到底使用了什麽禁、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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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眠加了個班,慕桐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她做完化驗,分析出裏麵的成分時,已經是清晨。
她帶著檢驗報告到病房外,輕輕敲了下門,叫陸景寒出來。
慕桐還在睡,而陸景寒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一看眼底的紅血絲,就知道他整夜沒睡。
蘇眠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卻是臉色凝重的說:“慕桐吃了兩年的藥,裏麵所含的主要成分,是一種被醫學上一直稱之為‘黑鴉、片’的禁、藥,這種成分,可以及時控製人的失控,當然,也就是像鎮定劑,它的藥力很強,甚至會壓抑心智,包括腦部的記憶,也會跟著退化,慕桐一直記不起你,出了海馬體的損傷,可能也和這個藥有關係。這種藥的副作用很強,臨床試驗,小白鼠吃上兩個月,就會死亡,慕桐不是小白鼠,可她吃了兩年,景寒,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能力……”
陸景寒的拳頭,捏的咯吱咯吱響。
蘇眠咬唇,往好了說:“好在現在已經發現了,給慕桐及時停藥,說不定還有機會……”
陸景寒忽然忍不住衝了一句:“可她已經吃了兩年!”
“景寒,你冷靜點,事已至此……”
陸景寒忽然一拳頭砸在牆壁上,恨得咬牙切齒:“我要殺了那狗雜種!”
蘇眠亦是不知道如何安慰,這種傷害已經造成,慕桐的病,她一點把握都沒有,研製這種成分藥片的人,太過喪心病狂,劑量下的很重,慕桐有可能,從今天起,就要進行掛水。
“景寒,從今天起,慕桐就要掛水進行治療。你如果怕她心裏有負擔,會胡思亂想,我們都可以保密。”
陸景寒眼底,湧動暗波,他一字一句的道:“不能讓她知道,她會亂想。”
他太了解她了,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的話,她會不會離開他?會不會找個地方,讓他再也找不到?
蘇眠抿唇:“好,從現在起,你要冷靜,既然不想讓慕桐知道,那就先不要忍不住的報仇,你就算殺了他,對慕桐的傷害還是已經造成。如果你因此出事,你讓慕桐一個人怎麽麵對?景寒,最重要的,隻是你們現在在一起,不是麽?”
陸景寒的眼睛裏,忽然一熱,他死死咬著牙關。
可蘇眠離開的時候,不放心回頭的那一瞬,卻看見了,那個從不掉淚的男人,竟然掉了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