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獄中

  景修寒明顯地愣了,蘇羨月故意在他麵前轉了一圈道“不好看嗎?”


  景修寒垂下眼瞼道“好看。”


  蘇羨月還以為他會生氣,見他竟然覺得好看,便乘勝追擊道“好看的話,可以叫人給我多送幾套過來嗎?”


  “自己說,本王沒功夫管你吃穿住行。”


  “哦。”


  說著,景修寒上了車,蘇羨月自覺地跟在馬車旁邊。


  景修寒掀開簾子對她說道“上車。”


  蘇羨月也不推辭,趕緊地上了車。


  馬車在澤北城中的審查司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幢鋪著青瓦的房子,青瓦上麵落了一層的黑灰,砌房子的磚塊也是灰撲撲的模樣。


  空氣中隱隱地浮動著一股皮革燒焦的氣味。


  審查司的司長帶著一群捕快在門口等著景修寒的到來。


  蘇羨月走在廣場上,鼻梁皺起幾道褶子。


  這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蘇羨月隱隱記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聞到過這種氣味,隻是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司長看起來約莫四十出頭的樣子。身材又瘦又矮,黃色的皮膚像是長期煙熏火燎出來的一樣。


  一雙豆豆眼鑲在尖尖的長臉上,活脫脫地像一隻大老鼠。


  一雙老鼠眼有時候趁景修寒不備,滴溜滴溜地在蘇羨月身上轉個不停。


  蘇羨月在袖子底下捏緊了拳頭才強忍住揍他的衝動。


  監獄的大牢打開,一股混著腥氣和排泄物的潮濕氣流撲麵而來。


  蘇羨月一時沒防備,強忍著惡心,眼睛憋得通紅。


  蘇羨月跟在景修寒的後麵進了牢。


  本來以為災情剛過,牢中應該沒有什麽人,可出人意料的是,每一間牢房都塞滿了犯人。


  這些犯人形容枯槁,眼睛木然地平視前方,眼珠子在眼眶裏動也不動,像是木頭雕的一樣。


  他們走到最盡頭的一間牢房停下,那間牢房空空蕩蕩,裏麵隻有一個人躺在地上潮濕的茅草上麵。


  衣服黑黢黢的,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與其說是一件衣服,不如說是一堆破布條子。


  司長殷勤地對景修寒說道“王爺,這個就是押送賑災銀兩的統領,他叫劉勇,是個綏遠人。勾結悍匪盜劫錢款,被城主抓了回來關在牢裏。”


  “劉勇,起來跟王爺行禮!”


  茅草上的人一動不動地。


  景修寒開口說道“劉勇,本王是奉陛下旨意來次查辦澤北賑災銀兩丟失一案,你作為本案的疑犯……”


  景修寒話還未完,那原先躺在地上的劉勇激動地手腳並用爬了過來。


  他大張著嘴巴,不顧一切地抱著景修寒的衣擺,雙頰深陷,形銷骨立,空空蕩蕩的衣服搭在他身上。


  劉勇將景修寒的衣服摸得黑乎乎的一片,蘇羨月皺了皺眉頭,有些擔心景修寒會突然發火。


  她用餘光偷偷觀察了一下,見他臉上並無半分怒色,這才鬆了一口氣。


  劉勇嘴巴咿咿呀呀地喊話,可是卻沒有一個完整的字詞。


  景修寒疑惑的目光落在司長身上,司長尷尬地笑了笑道“這劉勇是個天生的啞巴。”


  蘇羨月看了他一眼,上前去抬起劉勇的下巴,看了一眼他的口腔,隨後瞳孔瞬間放大。


  回過神來,默不作聲地退到了景修寒身後。


  景修寒對身後的侍從說道“把人帶走。”


  司長忙不迭地跳出來阻攔道“王爺,這沒有城主的命令,你們就這樣把人給帶走了,下官實在是不好交代呀。”


  景修寒道“本王是奉陛下的旨意前來查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還姓景。”


  司長見他把話說到了這份上,隻好訕訕地退到了一旁。


  景修寒帶著蘇羨月坐回了馬車,待馬車走了一段距離之後,蘇羨月率先開口打破了車裏的安靜“我查了,劉勇他不是天生的啞巴。舌苔雖然清除得幹淨,可是咽喉部有特殊傷痕,他的舌頭是被生拔掉的。”


  景修寒探究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蘇羨月避免他向自己提問,趕緊轉移話題道“你知道京城爆發霍亂了嗎?”


  “知道。”


  “災疫往往相隨,,江陵澤北以帶恐怕很快就要爆發,而且現在百姓流離失所,當務之急難道不是先安置災民,避免霍亂爆發嗎?你怎麽跑這來查一個銀兩失竊?在我看來,這多少有點不務正業了。”


  “你說的那些,本王都知道。如今國庫空虛,之前撥給澤北江陵的四百萬兩白銀,是掏空了國庫才撥出來的。為的就是穩住南方這些富庶之地。如今白銀丟失,國庫已經沒錢了。所以本王要來徹查此案,找出所有贓款,否則整個江陵一帶,就會如你口中所言。流血飄櫓,伏屍百萬。”


  蘇羨月點頭不語,馬車路過寂靜的巷道,忽然馬車一下子停了下來。緊接著慘叫聲在後麵響起。


  蘇羨月和景修寒兩人對視一眼立刻下了車。


  身後的馬車停在後麵,鮮血從門簾中淌了出來。


  侍衛回來道“王爺,已經沒有救了。”


  景修寒眼中燃起一團火,蘇羨月站在旁邊明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氣。


  景修寒掀開簾子,劉勇趴在馬車中央,鮮血從他脖子上猙獰的傷口裏一直往外冒。


  景修寒撒下門簾,直接坐回了車裏,蘇羨月跟了上去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先去南樓。”


  “去南樓做什麽?”


  “劉勇的母親的夫人住在南樓。”


  南樓是城裏最大的難民集中地。


  難民們全部都擠在這裏,沿街沒有一間商鋪。


  街上的人不少,可是不管是誰,都是一片沉默。蘇羨月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蘇羨月觀察了一下,這邊的難民雖然多,可是沒有一個人身上有明顯的疫病症狀。


  旁邊的景修寒忽然一拐彎走進了一條小胡同裏。


  胡同裏麵積滿了髒水,就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地上散落著一些磚頭。要走過去,隻能走在這些磚頭上麵,不然就得淌髒水了。


  蘇羨月提起裙擺跟在景修寒背後亦步亦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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