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海盜傳奇 19、斷腸淚
貓咪在底艙轉悠一圈，在一排柜子前停下來，大家趕忙挪開這些柜子，撬開一塊木板，張狗兒趴在洞口處喊道：「叔叔，你快出來吧。」
眾人等候半天，仍舊不見裡邊的動靜，突然，貓咪櫻子一頭跳進洞里，過一會兒，忽聽裡邊傳來一聲嚎叫，正是沈茂的聲音。
於是，朱輝和張狗兒就準備下去抓人，這時，被貓咪咬一口的沈茂，迅速從裡邊爬出來，其身後是身心疲憊的稚子公主，最後出來的是林風。
只見林風強打精神、使勁挺直身板，拿出一副氣勢軒昂的派頭，高聲問道：「大澳主、三澳主，在總澳主的面前立而不跪，這成何體統？」
韓小玉上來抱住快要虛脫的稚子，那隻貓咪爬到她們二人的肩上，喵喵叫個不停……
朱輝沒去理會林風，他把沈茂拉到一旁講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哥哥為你操碎心，你知不知道？」
這時，沈茂忽然跪下來放聲痛哭……
張狗兒正在拿眼睛死死盯著林風，遲疑一會兒，氣憤地講道：「二官大伯受你的矇騙，被島津家砍去首級；我的父親和四官叔叔因你而自盡身亡，五官叔叔為保護秋目浦而喋血沙場，六官哥哥棄暗投明為大家鞠躬盡瘁，只有你苟且偷生、賊心不死，晚輩為你感到丟人！」
底氣十足的林風訓斥道：「小小年紀你懂什麼？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是你們的總澳主！」
「呸，去死吧！」說著，張狗兒把手中的鋼刀對準林風。
林風一點也不慌張，推開張狗兒手中的鋼刀，繞到他的身後，對剛剛進來的白海山雙手抱拳、躬身施禮，問候道：「晚生拜見尊翁大人！」
不怒自威的白海山緊繃著雙唇，把他上下打量一遍，並沒有搭理他。
別看林風的能耐不大，卻生就一副鐵齒銅牙。
「作為羅文龍的女婿，在名義上，王翠翹夫人算是晚輩的岳母，琉球國尚永王千歲的正妃娘娘是在下的親妹妹，只不過，據晚輩猜測，我這位妹妹的生身之父，既不是徐海、也不是羅文龍、而是……」
這番話把白海山激怒了，就聽他厲聲喝道：「林風，你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真是夠了！」
「請恕在下叫你一聲尊翁大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林風說著，忽然變得像個孩子一樣靦腆。
白海山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不許污衊王翠翹夫人！」
「尊翁大人有所不知，王翠翹夫人勸說徐海招安成功，傳說羅文龍向其求婚，被浙閩總督胡宗憲所拒；就在下所知的真實情況卻是，徐海被殺后，在胡宗憲的主持下，要把王夫人嫁給立下功勛的羅文龍，但在新婚當晚，王夫人自盡身亡，其中的緣由頗有蹊蹺。」
大家傾聽林風講到此處，全都把目光轉向白海山，把他看得十分尷尬。
「我的岳母王夫人在自盡前，曾留下一首絕唱，詩中寫道：建旗海上獨稱尊，為妾投誠拜戟門，十里英魂如不昧，與君煙月伴黃昏。請問尊翁大人，徐海一直被壓在王直之下，他能獨稱尊嗎？投誠拜戟門又是為了誰？是為徐海嗎？顯然不是，那麼是為了羅文龍？如果這個說法成立，又為何會在洞房花燭之夜，她把自己吊在三尺白綾之上？」
此刻，全場變得鴉雀無聲，白海山的眼眶濕潤了，忍不住用雙手捂住臉。
「十里英魂如不昧，與君煙月伴黃昏。請問尊翁大人，從王夫人的遭遇來看，詩中的英魂，顯然不是羅文龍；那麼，剛愎自用、殺人如麻，甘當大海盜王直的走卒，替倭寇島津家賣命的徐海，他也配稱得上是英魂？那麼，王夫人到底是為誰而死？」
聽罷林風的問話，老淚縱橫的白海山忍不住失聲痛哭……
林風依然沒完沒了，繼續講道：「王夫人過世之後，正是晚輩和我的岳丈大人羅文龍，冒死把她和徐海的屍骨從湖州運走，安葬在台灣外海的孤島之上……」
聽到此處，顫顫微微的白海山差點暈倒，林風上前一步將其攙扶住，恭恭敬敬地講道：「請看在晚輩冒死安葬王夫人的份上，讓我叫你一聲尊翁大人。」
他這似是而非的論輩方式，讓心如刀絞的白海山哭笑不得，非常無奈地搖搖頭，依然沒有搭理他。
沉默片刻，林風接著講道：「朱輝、張狗兒，請你們二人作證，當年奸賊嚴世蕃運往日本的巨額財產，全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把這筆錢從日本運到琉球，分兩成捐獻給對我恩重如山的湯大官人、沈大官人，才有了你們前往新大陸經商的本錢；剩下的八成，我眼睛都不帶眨一眨的，就直接送給永王千歲的正妃娘娘，可能你們兩個小輩不知其中的緣由，現在，我告訴你們，在我的心目中，自小孤苦伶仃的娘娘千歲，不管她到底是誰的女兒，她都是我的親妹妹！你們兩個小子可曾明白？」
朱輝、張狗兒都沒料到，走投無路的林風總能劍走偏鋒、逢凶化吉，他的這番慷慨陳詞，似乎已經打動白海山，二人不免有些緊張。
但白海山並不糊塗，他很清楚林風的為人，對著朱輝、張狗兒遞個眼神，示意趕快把他押走，以免他繼續胡說八道。
林風也十分警覺，一把將兩人推開，對他們大聲呵斥。
「你們兩個黃口小兒，這兒沒你們小輩的什麼事，快走開，我有千言萬語，需要對尊翁大人表白。」
白海山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號稱海上霸主、天下無敵的王直，至死他可能也想不明白，他積攢一輩子錢財，到底被運往何處？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或許就在這裡。這可是一筆足以買下半個世界的財富！擁有這筆錢財，建立一個與朱氏王朝相匹敵的大國綽綽有餘，難怪有無數只豺狼的眼睛都盯向此地。那麼，又誰在守護寶藏？呵呵，現在我來告訴大家，是我林風！是我在幫助我的好兄弟奧雷托。」
朱輝不想再聽他的信口開河了，轉而抓住沈茂，問道：「你不是想到新大陸投奔你的哥哥去嗎？為何跑到這兒來了？」
發現沈茂渾身打起哆嗦，林風勸道：「沈茂，朱公子問你話，你要如實地告訴他真相。」
「是、是的，因為凈明對落難的稚子公主圖謀不軌，是我見義勇為、捨命救下稚子公主，就這樣，我們從堺町出發，準備赴新大陸去投奔我哥哥，不料想我們在海上迷航，無意間在一座孤島上遇見林大澳主，當稚子公主得知林大澳主的身份后，為了光復室町幕府，就萌生來新幾內亞海灣尋寶的念頭。」
真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多巧合！
朱輝來到林風的近前，問道：「叔叔，請問你為何會流落到孤島之上？」
林風狡辯道：「臭小子，你這是明知故問！真是幼稚，你叔叔我見過大世面，嚴世蕃運往日本的數百萬兩紋銀，在我的手中全部捐出去，眼睛都不帶眨一眨的，難道你們真以為，我把呂宋島的弟兄們召集起來，是為了搶奪尊翁大人的寶藏嗎？」
朱輝繼續問道：「那你這是幹什麼來了？」
「我早已料到，企圖尋寶的隊伍多如牛毛，為了尊翁大人那筆財產的安全，我必須得早點過來。果不其然，我們剛到托雷斯海峽，就遇到日本平戶尋寶艦隊，雖說我們冒死趕走這伙倭寇，但自己也損失慘重，弟兄們大都戰死了，我乘一葉孤舟，漂流到那座孤島之上，感謝蒼天保佑，如果不是遇到沈茂，我真的就會死在那兒。」
張狗兒忍不住問道：「那麼，洪真人是怎麼死的？」
提起洪真人，林風的心頭猛然一震，卻一點也不臉紅。
「洪真人乃是我的生死之交，他是奧塞亞部落的守護神，我們二人聯手，打退前來尋寶的治部次郎、還有新大陸波多西尋寶隊，無奈蒼天不佑，我這位老哥哥不幸命喪黃泉，願媽祖菩薩保佑他的在天之靈。」說著，他竟然還擠出幾滴眼淚。
朱輝繼續逼問：「今日傍晚，你拿著望遠鏡觀瞧，明知道我們來了，還為何讓日本浪人對我們開槍射擊？」
林風毫不猶豫地答道：「賢侄，你誤會了。那些日本浪人受命於他人，並不聽從我的指揮。當然，你們也不要輕易責怪稚子公主，這事關尊翁大人的家事，待會兒再說吧。」
張狗兒不想再聽他的狡辯，立刻跑回「黃河號」上，把那個水手拽過來，讓他來和林風對質，揭穿他謀害洪真人經過。
林風本以為，那幾個人都被薩滿殺掉了，沒有料到在「黃河號」上還有一個，事到如今，他只好破釜沉舟，決定提前揭開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尊翁大人，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有資格如此稱呼你。因為你的親生女兒，是我夫人羅阿敏的妹妹；你的親生兒子，是我的結拜兄弟。尊翁大人與王夫人合謀，把王直積攢一輩子的財富運往海外，無奈當時有徐海陪在身邊，王夫人不能隨同。尊翁把那筆巨額財富藏在這裡，委託瑪利亞夫人看管，你返航去接王夫人，雖說當時我的好兄弟奧雷托還年幼，仍記得那令人心痛的情景，卻至今不解你的所作所為。」
講到此處，林風故意停頓片刻，留心觀察白海山的反應，發現已經擊中要害，還需再燒一把火，就能使他明白，自己就是那個滅火之人。
於是，他繼續講道：「當年，王直得知你從奄美島逃離，緊急派遣手下的大將程冠中率軍追擊，差點就追到新幾內亞海灣。目標失蹤后，程冠中擔心受罰，在大海上等你兩年；當你返航接王夫人時，終於被他們給截住了，在宿務島附近海域，你們打一場遭遇戰，導致兩敗俱傷，你從俘虜的口中得知，王夫人已不在人世，不過，你也不再有返回奧塞亞的可能，因擔心被人抓到，便隱姓埋名在菲律賓鄉間當傳教士，十年過去了，奧雷爾酋長已經過世，瑪利亞夫人終日鬱鬱寡歡、盼夫歸來、久思成疾，在風華正茂之年去世了，只可憐我那好兄弟奧雷托，小小年紀擔負起部落酋長的重任。」
聽著林風所講的每句話，都讓白海山心如刀絞一般，忍不住大聲喝道：「不要再說了，當初在首里城，我確實想拿你當親人看待，希望你將來有所作為，怎奈你蛇血心腸、狼心狗肺，你的所作所為，讓老朽失望至極。二位公子，殺掉這個無恥之徒。」
就在朱輝和張狗兒準備動手時，林風突然放聲大笑……
「尊翁大人，在我那好兄弟白奧雷托的眼裡，你我二人當中、確實有個蛇血心腸之人，你殺掉我容易，除晚輩之外，恐怕沒人能修復你們父子關係。事到如今，悉聽尊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