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暗戰 9、夜雨風滿樓
這日清早,發現許靈兒的病情仍不見好轉,阿真流著眼淚請求原諒……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吵鬧聲,許靈兒講道:「阿真,請權三郎先生回去吧,不用每天來看我,等我好了,自然就能走。」
「啟稟小姐,不是權三郎先生。」阿真誠惶誠恐地答道:「是、是來了位新客人。我昨晚去找過京都的奉行大人,想請他把這位客人安排在別處,可是,奉行大人卻說,這是織田權大納言大人的命令,我們做下人的真沒辦法。」
「不要緊的。」許靈兒知道,作為阿市夫人的貴客,自己暫時不會有危險,接著問道:「請問這是何方來的客人?」
阿真隔著窗戶往外觀瞧,瞪大了眼睛答道:「京都奉行大人親自陪著客人來了,是個西洋傳教士,我猜測,可能是為了方便拜見織田老爺,森蘭丸就把他帶到了這兒。」
提起了西洋傳教士,許靈兒不禁想起了馬克,她晃動著渾身酸痛的身子,移到窗戶邊往外望去,只見京都奉行滿臉堆笑、點頭哈腰,正在與傳教士揮手告別。
「靈兒小姐,我要給傳教士先生安排早飯去了,請你多多原諒。」阿真誠懇地說著,便退了出去。
阿真走後,有個侍女給許靈兒送來了早飯,但她的腸胃還是很難受,沒吃幾口,就又讓她端走了。
侍女發現許靈兒表情十分痛苦,只見她眼窩深陷、消瘦了許多,頗為傷感地講道:「小姐,你想吃點什麼?只要我們有的,一定能給你做出來,如此下去,你的身子就要垮了。」
許靈兒強作笑顏地答道:「謝謝你,沒事的,也許明天就會好的。」
這個侍女剛走,阿真又回來了,進門就埋怨道:「靈兒小姐,你最近兩天吃的太少了,這樣下去可不行。」
「那也沒辦法,該好的時候自然就會好的。」許靈兒答道。
「權三郎先生捎來信了,今晚會有位神醫前來給你治病。阿彌陀佛,祈求菩薩保佑你趕快好吧。」阿真說著,做起了祈禱的動作。
許靈兒明白,權三郎等人希望利用自己騙來阿市夫人,但她始終沒有懷疑生病的原因。
阿真在客房裡呆了一會兒,問道:「小姐,要不要我來陪你在外面走走?活動下身子骨,也許會好得快點。」
天空中陰雲密布,起了大風,好像快要下雨了,許靈兒躺在榻榻米上,有氣無力地答道:「非常感謝阿真小姐的照顧,我想再好好的睡一覺,出出汗也許會好得快些,就不出去了。」
因為來了新的客人,阿真也沒再勉強,給她蓋好了被子,拉上了窗戶的擋板,關好了房門,便轉身走了。
聽著外面的風雨聲,躺在榻榻米上的許靈兒,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將近午時,阿真來問她想吃些什麼,但她一點胃口也沒有,便告訴阿真,等到晚飯一起吃。
這時,院子里傳來一陣嘈雜聲,阿真忙去招呼客人,許靈兒聽得出來,織田信長要接見這位西洋傳教士。
到了午後申時,許靈兒餓了,阿真給她送來了飯糰和醬湯,吃完飯又躺了一會兒,突然感覺好了一些,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一覺醒來,發現房間里漆黑一團,許靈兒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喊了好幾聲阿真,她也沒過來,卻來了一個侍女。
半坐起身來,許靈兒問道:「請問阿真去了哪裡?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阿真小姐請郎中去了,馬上就回來。」侍女答道。
吃過傍晚的那頓飯,許靈兒睡了足足一個時辰,出了一身汗,現在明顯有了胃口,笑道:「真應該好好謝謝阿真小姐,我似乎已經痊癒,忽然有了胃口。」
侍女聽罷一愣神,趕忙答道:「你的食宿都是阿真小姐負責,還是等阿真小姐回來吧。」說著,她便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阿真和權三郎正在院外急得團團轉,二人眼巴巴地望著織田信長的官邸,盼著織田長益趕快過來,忽然,遠方傳來了寺院的鐘聲……
「這都已過了亥時,招待傳教士的晚宴已經結束,織田長益先生為何還不出來?」阿真顯得十分著急。
「我哪知道?」權三郎也很無奈,問道:「阿真,你在給她的飯里加了多少葯?在長益先生到了之前,可千萬不能讓她有所好轉。」
「哎呀,我以為長益先生天黑之前就能來的,為了彰顯長益先生的醫術高明,我把劑量下得特別大,哪知道他到現在還不來?」阿真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權三郎深嘆了口氣,埋怨道:「真蠢!哪能讓她一下子就好?怎麼也得長益先生給她開個方子,吃上幾劑葯,方能彰顯長益先生妙手回春……」
這時,發現官邸的大門打開了,阿真低聲講道:「你看,西洋傳教士出來了,你趕緊迴避,我還得過去伺候他。」
風停了,雨越來越小,在官邸門前,西門阿爾梅達撐著雨傘,和織田信長等人道別,在侍衛們的護送下返回寓所,阿真帶著眾侍女站在門外躬身迎接。
安頓好了西門阿爾梅達神父,阿真急忙跑出門外,把權三郎喊來問道:「長益先生為何還不過來?」
權三郎往外跑了幾步,朝官邸望去,只見大門緊閉,十分失望地搖了搖頭,答道:「你先去忙吧,把許靈兒給伺候好了,今晚長益先生肯定會來。」
阿真不知道織田長益何時才能到,便安排人給許靈兒去做夜宵。
許靈兒吃完飯,想到庭院里散步,有個侍女給她撐著雨傘,在一顆櫻樹前停了下來,這時,她的渾身也不再酸疼了,體力也在慢慢恢復,感覺非常清爽。
庭院里掛著兩隻大紅燈籠,一叢叢怒放的杜鵑花,散發出清幽的芳香,櫻樹的枝條在風中搖曳,樹葉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
「小姐,回去吧,剛好一些,千萬可別再著涼了。」侍女勸道。
許靈兒微笑著答道:「外面很舒適,活動下身子骨,總比躺著要好一些。」
已經到了深夜子時,侍女陪著許靈兒走了一圈,朝隔壁的房子望去,只見裡邊還亮著燈光,顯然,那位傳教士也沒有休息。
此刻,西門阿爾梅達正在燭光下,手執鵝毛筆在給教皇寫信:
「這位尾張新國王織田信長,年紀大約有四十多歲,個子又高又瘦,挽著髮髻、頭髮稀少,好武藝,脾氣暴躁。」
「他好像時刻都充滿正義感,時而表現出慈悲的一面,他的態度很傲慢,極為注重名譽,巧於運用戰術,不服從規律,也很少聽從部下的進言,所以大家都叫他瘋子。」
「所有的人對他抱持一種異樣的敬畏,他不喝酒,他輕視全日本的王侯,他與王侯說話時,彷佛對待屬下一般。重要的是,這個有著一千多年佛教傳統的國家,佛教徒幾乎全部被他殺掉了,現在已經有不少人轉向信仰基督教,不過,對我們來說,還沒到和這個瘋子正面交鋒的時候……」
聽見外面有人說話,西門阿爾梅達放下了鵝毛筆,來到窗戶前往外觀瞧,立刻瞪大了眼睛,驚訝地講道:「東方的蒙娜麗莎,正在夜雨中賞花……」
來不及掩上房門,也沒有帶雨傘,西門阿爾梅達跑出客房,來到許靈兒的近前,行了一個西方的鞠躬禮,開始自我介紹……
聽著這位西洋傳教士生硬的日本話,侍女不由得捂著嘴偷笑;許靈兒也覺得,儘管他的日本話還不如馬克,但基本上能聽得懂:這位來自耶穌會的神父,在日本有很多弟子,他是「新國王」織田信長的好朋友……
小雨淅淅瀝瀝還在下,來了個侍女給西門阿爾梅達撐起了雨傘,這時,他還在介紹此番京都之行:
原來,自織田信長佔領京都以來,石山本願寺的一向宗信徒,不管老弱婦孺,嘴裡高喊著「南無阿彌陀佛」,面對武力毫不妥協,在槍林彈雨中前仆後繼,已成了「新國王」揮之不去的噩夢……
就在西門阿爾梅達滔滔不絕之際,阿真帶來了一個年輕的武士,她發現許靈兒正在和傳教士聊天,便趕忙跑向前來,站在了二人的中間,打斷了西門阿爾梅達先生。
「尊敬的神父,雨下太大了,請你先回房休息吧。真對不起,靈兒小姐的病還沒好,我剛剛為她請來了郎中……」阿真說著,指了指身旁的年輕武士。
西門阿爾梅達微微一笑,頗為有些懷疑,忍不住講道:「我知道你是國王的弟弟,卻沒想到你還是個神醫。」
年輕武士矜持地點了點頭,卻沒有答話。
許靈兒發現,這位「國王」的弟弟年齡不大,很難讓人相信他是個「神醫」,不免懷疑其中必有陰謀……
這時,阿真給侍女遞了個眼神,讓她陪著西門阿爾梅達先回客房。
阿真給許靈兒道了個萬福,講道:「小姐,終於把尾張神醫長益先生請來了,請他為你把把脈吧。」
許靈兒微微一笑,答道:「阿真小姐,我已經好了,這種病不用治也會好的。」
織田長益顯得畢恭畢敬,上前深鞠一躬,講道:「請小姐千萬不要大意,既然生了病,就需要治療。」
許靈兒低下了頭,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雨漸漸小了,風卻越刮越大。阿真似乎看出了許靈兒的心思,也不再管她有何感受,拉起她就往客房走,織田長益在她們身後緊緊相隨。
快到門口的時候,一道強烈的閃電從房頂劃過,許靈兒暗下決心:如果織田長益不懷好意,就殺了他!
突然,天空傳來一聲炸雷,緊接著傳來嘶聲裂肺的喊聲:有刺客!
這時,院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