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金陵金夢 22、偷梁換柱
氣急敗壞的黃炳文回到家,心中暗想,看來很多事情,他們連錦衣衛二把手都瞞著,乾脆,趁著成國公在龍興之地鳳陽祭祖,他得到過年才能回來,便再次去找劉守有請纓,撇開湯景、徐鯤一案,以調查翠花樓私通海盜為由,匆匆忙忙又回到南京。
來到翠花樓,黃炳文發現,這兒的生意果然大不如從前。
劉保哭訴道:「黃大人,外邊都在傳說,咱們翠花樓私通倭寇,官差整天在門外盯著,誰還敢來?」
連他乾爹黃錦拿海瑞都沒辦法,黃炳文也不敢去找海瑞理論,只好先應付劉保。
「別急,只要你小子跟著我好好乾,將來本官給你弄個一官半職。不過,今後我不能住在翠花樓了,你去給我找幾個姑娘,送到我這寓所來。」
「大人,你得想個辦法,趕緊讓海瑞把人撤了。」
「還得從長計議,本官這次回來,就是要徹底了斷翠花樓一案,既不能再讓海瑞抓住我的把柄,也不能翠花樓敗落下去,還得讓咱這兒的生意比以往更好!」
儘管黃炳文很自信,可翠花樓老不來客人,劉保很著急,催促道:「黃大人,那你就快點吧。」
「等我再找幾個替死鬼,給翠花樓背黑鍋就行了,現在還有更當緊的事,比什麼都急!快去給我找個像小玉那樣的丫頭,快去!」
黃炳文說著,踹了劉保一腳,把他嚇得抱頭鼠竄。
約莫過去半個時辰,劉保領來一個姑娘,黃炳文一瞧,心中大喜,這麼個美人真是世間少有,只見她青絲如雲,兩道彎彎的柳葉細眉,一雙杏核大眼,雙頰白里透粉,漫長臉、尖下頜,櫻桃小口一點紅,咋一看,宛如仙女下凡,再一瞧,卻有些失望,只見她的面部時而抖動,站立也有點不穩,不過,總的來說還算不錯。
黃炳文推了一把劉保,罵道:「臭小子,還傻愣愣站這幹什麼?」
本來是怕他不滿意,現在聽他這麼一罵,劉保趕緊答道:「大人好好享用,若不滿意,我再給你換一個。」說著,便連滾帶爬地跑了。
此女正是月兒!色眯眯的黃炳文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只見她兩眼發直,似乎不會轉眼珠,便搖搖頭,心中嘆道:可惜這麼一個天生尤物!
「你叫什麼名字?」
月兒微張著小嘴,面無表情,雙眼直勾勾的發愣,腦袋不停地抖動,儘管她沒有言語,卻能看出她眼中的渴望,此時,黃炳文已經忍到極點……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月兒仍沒起床,中午時分,劉保又來了,笑嘻嘻地問道:「大人滿意嗎?」
「干我們這行的,就怕身邊人多嘴雜,這丫頭不錯,以後就歸我了。我說,這是你從哪兒找來的?」
「被海瑞放出來之後,翠花樓跑掉幾個粉頭,可咱這生意還得干,我就到江北去一趟,想去多買幾個姑娘,知道大人快來了,好留給你享用。」
「你這臭小子真會說話,別是你拐了哪家的媳婦,回來讓人家到海瑞那兒告你一狀,你給我說實話,這丫頭叫什麼名字?」
「聽她家裡人說,她以前在南京大戶人家當丫鬟,不知怎麼著,被嚇出毛病來了,被主家給送回老家,要往外嫁也嫁不出去,養在家裡又養不起,我給她們家十兩銀子,就把人領走了,可能是怕丟人,無論我怎麼問,她也不說話,拿手給我畫個月牙,所以,我們現在都叫她月牙,我猜測,她或許是個啞巴。」
既然月牙在南京大戶人家當丫鬟,長這麼漂亮還被送回家,黃炳文有些不能理解。
「她還記得以前的主家是誰嗎?」
「我試過了,帶著她滿大街去找,她好像已經失去記憶,大人,要不你再試試?」
「算了,一個玩物而已。我明天要去寧波,走水路,你幫我包一條客船,我要把月牙帶走。」
就在黃炳在回京城的那段日子,吳襄已經把張敏兒迎娶到舟山島。
原來,由陳元化做媒,拿五萬兩銀子當聘禮,張老財主非常痛快,就把張敏兒嫁給了吳襄,因擔心有人誤把她當成羅阿敏,只好在舟山給他們買座院子。
因急於了解羅阿敏的詳細情況,陳元化緊急派人把張狗兒找來,此時,狗兒也正在打探羅氏姐妹的下落,他匆匆忙忙來到寧波,便將自己所知道的,毫不隱瞞地和盤托出,陳元化一五一十轉告給吳襄。
發現吳襄是個彬彬有禮的讀書人,張敏兒十分滿意,可在洞房花燭夜時,新郎官卻跑了,她獨守空房哭了一宿,之後,一連好幾天也是如此。
吳襄花如此代價把自己娶回家,雖然對自己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總是這樣下去,也不知熬到哪天才是頭,張敏兒暗自著急。
又過幾天,吳襄帶回家一個老道,只見此人鬚髮皆白,甚至連眉毛都是白的,有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道長一進門,便朗聲講道:「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難比吳公子的海上穹廬,這可是要出至尊至貴之人的地方!」
聽見家中來了客人,張敏兒趕忙出來迎接。
忽然看見張敏兒,道士頓時大驚失色,立刻匍匐在她的腳下。
「不知九天玄女在此,請多多恕罪,貧道這廂有禮了!」
吳襄顯得十分震驚,急忙上前問道:「玄德真人,你在說些什麼?」
「吳公子,我且問你,這位仙姑到底是你的什麼人?」
看這玄德真人似乎很害怕,連頭也沒敢抬,張敏兒不知道他在表演哪一出?來到吳襄的近前,問道:「相公,請問這位道長為何如此講話?」
吳襄把張敏兒拉到一旁,低聲答道:「敏兒,自我第一眼看見你,就魂牽夢繫、刻骨銘心,可是把你娶回家門,卻見你白日祥雲籠罩,夜晚金光護體,洞房花燭之時,卻不敢跟你同房,遍訪名師求教,看來,果然如玄德真人所言,你乃九天玄女下凡。」
雖然張敏兒不識字,但也不信邪。
「相公是想讓我出家做道姑嗎?」
還沒等吳襄答話,就聽玄德真人講道:「仙姑,聽貧道把你的前世今生慢慢道來。」
「真人,請起來吧,你不要誑我,我自知不是什麼仙姑。」
玄德真人依然跪在地上,抬起頭指向天空。
「仙姑,你看看頭上有什麼?」
張敏兒抬起頭觀瞧,只見有朵大樹一樣的雲彩。
這時,玄德真人神情嚴肅地講道:「天上一顆梧桐樹,地上有位真仙姑,你是娘娘的命!那肯定有祥雲籠罩、金光護體,他若是敢動你一手指,三日內必然暴斃而亡,如此看來,吳公子是個正人君子,他為咱大明江山社稷,立下了奇功一件。」
張敏兒問道:「這又是從何說起?」
於是,玄德真人從地上爬起來,答道:「請仙姑先閉上眼睛,千萬不要睜開。」
等她閉上雙目,玄德真人舞動拂塵,圍著她轉了好幾圈,然後跪在她的近前,掰著手指頭,嘴裡念念有詞……
「貧道掐指一算,有個叫羅阿敏的冤魂,附在仙姑的身上,請問可你知她的來歷?」
張敏兒頓時嚇一大跳,馬上睜開眼睛,搖頭答道:「道長可不要嚇唬我!」
「羅阿敏是當今天子念念不忘之人,如今已經升天,陪伴真武大帝去了,飄在人間的靈魂,附在你的身上,且聽貧道來把羅阿敏與當今聖上的淵源,講給你聽。」
吳襄攙扶起玄德真人,勸道:「師父,咱們進屋再說吧。」
玄德真人大怒:「無知小兒,在大明皇後娘娘的駕前,還不趕快跪下!」
於是,嚇得吳襄打起哆嗦,趕緊跪倒在張敏兒的近前,低聲喊道:「拜見娘娘千歲。」
張敏兒徹底暈了,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恍惚的一剎那,身下升起一層白霧,嚇得她轉身想跑。
這時,忽聽玄德真人講道:「娘娘千歲請坐,且聽貧道細說端詳。」
張敏兒往下一蹲,正好坐在椅子上,只見層層白霧從身邊泛起,五彩輕煙繞身而過,迷迷糊糊傾聽羅阿敏的前世今生,聽著、聽著,不由得閉上眼睛,彷彿真就變成傳奇人物羅阿敏……
玄德真人足足講述一個多時辰,一直講到讓吳襄儘快前往京城,把這件事向朝廷稟告,再把張敏兒送進皇宮,她必能得到當今天子的恩寵。
張敏兒簡直不敢相信,心中暗想,就算是吳襄把我賣了,他也賣不出五萬兩銀子,他們這到底想幹什麼?
「道長不要說了,奴家自知沒有這樣的福分。」
「福分不是想有就有,也不是說沒有就沒有,那是你前世修來的,明白嗎?」
「呵呵,奴家乃是商人出身,連選秀女的資格都沒有,小女子還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
玄德真人擺動拂塵,認真地講道:「你是紫禁城主,正宮娘娘之命!豈是選秀女選出來的?往後,請娘娘不要再用這俗家姓名,打今日起,你就是羅阿敏!吳公子,你趕快準備、準備,今日就啟程進京面聖。」
與玄德真人同跪在地上的吳襄,轉過身來給他磕頭。
「感謝真人指點迷津,弟子今日啟程進京,請問真人還有什麼要交待的?」
「記住貧道今日所言,從今往後,張敏兒這個名字就不要再用了,否則就會有血光之災!將來面聖時,如果聖上問你,從何處找到了羅阿敏,你只需說,羅家遭遇變故,她流落到寧波餘姚,被張氏收養,這樣,當今聖上感念張家對敏兒的撫育之恩,必然善待張家一門,你聽明白了么?」
吳襄站起身來,給張敏兒深施一禮,恭敬地講道:「娘娘千歲,千萬要記住今日玄德真人所言,還望你進宮之後,將來多多提拔小生,這些日子,小生有什麼不敬之處,請娘娘千歲恕罪。」說完,趴在地上磕了三響頭。
張敏兒仔細一想,自己平常總是做些奇怪的夢,醒來之後,也都不記得了,越發感覺這一切都不像兒戲,或許還真是羅阿敏附體,便矜持地點點頭。
「真如做夢一般,不管真假,等著吳公子從京城回來,若是聖旨讓奴家進宮,必不忘道長的恩德。」
玄德真人恭恭敬敬地答道:「貧道乃是化外之人,用不著感謝。請娘娘千歲保重,謹記貧道所言,貧道告辭了。」
在此期間,遠在京城的黃炳文,第二次給黃錦送去五十萬兩銀子,算是把蔡德忠「撈」出來了,取保候審放回家中。
請玄德真人演完這齣戲,吳襄立刻起身前往京城,告訴蔡德忠,現在已經找到了羅阿敏,務必親自上摺子面聖,以便獨佔這份功勞,因此,他此次赴京也沒敢去見黃炳文。
吳襄匆匆忙忙從京城返回寧波,這時,陳元化專門從徽州請來兩個丫鬟,讓她們伺候張敏兒,並教她學說徽州話。
見張敏兒已經徹底入戲,吳襄很高興,為了不打攪她們,便離開舟山島,回到寧波龍門客棧居住,等著他姐夫的好消息。
眼下快到年關了,這一日,李賬房把陳元化和吳襄請到興隆錢莊,拿出賬本,給他們彙報經營狀況,庫里已經籌集近五十萬兩銀子。
吳襄對做買賣沒什麼興趣,顯得心不在焉,李賬房侃侃而談,接著講起收購生絲的生意。
陳元化卻聽得很認真,邊聽邊記,吳襄一想起張敏兒這麼個美人,娶回家中卻不能享用,心中十分鬱悶,此刻突然想起了月兒,心中暗罵自己為何如此糊塗,把誰留下不行,偏偏把她留給湯景這王八蛋!現在還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正在這時,門外一掀帘子,還沒等夥計說話,只見笑眯眯的黃炳文站在大家面前,陳元化等人趕忙起身給他打招呼。
黃炳文閃身進屋,微笑著問候道:「各位辛苦了,看來咱這錢莊的生意不錯,呵呵,坐、坐。」
「哎呀,黃大人,為何不先來個信,在下有失遠迎,真是罪過、罪過……」
話音剛落,陳元化忽然發現,有個面無表情的少女搖晃著腦袋,像鬼魂一般,從帘子后一閃,輕輕飄了進來。
此刻,吳襄也想講幾句客氣話,話未出口,突然大叫一聲「有鬼」!一頭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