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義撼風雲動
眼下春節將至，為了不受西班牙使團的要挾，儘快將他們打發走，月港傳出消息，福建總兵聯合兩廣提督攻打玳瑁港。
許靈兒知道，林風想讓朝廷封他呂宋總督，簡直白日做夢，恐怕林風自己也心知肚明，而他派遣李成懷等人目的何在？會不會想通過綁架自己，來要挾龐尚鵬暫緩發兵？以便給他爭取時間。
難道自己有這樣的分量？許靈兒覺得不太對頭，林風一定是搬救兵來了，那麼，李成懷等人到何處招兵買馬？
自隆慶朝開放海關、准販東西二洋，招募海盜絕非易事，那李成懷又有何德何能？
靈光一閃，許靈兒豁然開朗，那些船員甚是可疑，他們下一步目標，便是以護送馬五夫婦之名，前往日本聯絡猴子秀吉，請他幫忙招募浪人，況且還有大筆財富藏在日本，林風不會斷絕與倭寇的聯絡。
郭國強曾經說過，嚴世蕃運往海外的那筆財富，留在林風手裡或許還能追回來，一旦落入倭寇之手，他們必然用作軍費犯我海疆，因此，現在不是追討的時機；那麼，林風會不會孤注一擲？把這筆財富直接獻給倭寇，以爭取援兵，倘若他和倭寇再度聯手，給大陸沿海帶來的災難，將遠遠超乎王直、徐海之輩！
儘管許靈兒已不再是錦衣衛，想到此處，還是驚出一身的冷汗，立刻去找馮安商議，在出發之前，務必要找到李成懷等人。
馮安告訴許靈兒，在驛館外有兩個大漢，天天都來這附近轉悠，講起這兩人體貌特徵，正是李成懷和蔡德。
於是，馮安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把他們抓進驛館。
許靈兒問道：「七澳主、九澳主，朝廷已決意攻打玳瑁港，你們不去招兵買馬，天天守在這裡幹什麼？」
李成懷被五花大綁，很不服氣。
「許千戶，你不是不知道，大澳主已下決心投靠朝廷，趕走西洋紅毛鬼，為我大明開疆拓土，實在鬧不明白，朝廷為何非要把我們置於死地？」
看著他們倆那副敦厚的樣子，許靈兒判斷，這兩位澳主肯定不了解林風，接著問道：「就算你們想抓我，為何不派水手來，何必勞兩位澳主的大駕？」
李成懷嘆口氣，答道：「實在沒有想到，這林邵琦一回來，就被債主們給盯上了，數十口人日夜守候在林家四周，我們哪有心思幫他應付債主？便出來躲個清靜。」
許靈兒擔心那些船員跑了，急忙問道：「據說林邵琦和漳州知府交情不錯，難道官府不管？那麼，馬五夫婦有沒有離開漳州？」
「官府當然會管，要是沒有官差日夜守護，就我手下的那些人，早就殺掉那些債主，帶上五澳主和夫人回琉球去了。」
好懸！如若沒有官差們看著，恐怕這夥人早就帶著馬五夫婦跑了。
「你手下那些人？呵呵，七澳主，不要太高估自己！林風做事歷來詭秘，那伙水手或許還有秘密任務在身，你真以為他們會聽你的？我請問二位，對這些所謂手下人的底細，你們到底了解多少？」
很顯然，許靈兒對他們頗為不屑，於是，李成懷和蔡德對視一眼，全都面帶愧色低頭不語。
沉寂片刻，蔡德講道：「這些水手來歷不明，林風確實說過，讓他們繼續給五澳主當保鏢，儘快返回琉球，卻沒料到林邵琦被債主纏身，被官差給看住了，一時還難以脫身。」
「我可以讓馮將軍放了你們，但你們倆得幫個忙。」
聽罷許靈兒之言，蔡德頗為意外，急忙問道：「幫什麼忙？」
「根據我對林風的了解，可以判斷，這些水手要把倭寇引入玳瑁港，難道你們願意與倭寇為伍嗎？」
李成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問道：「你說什麼？這些水手是倭寇？」
「對，除了你們二位，他們即便不是真正的倭寇，也和倭寇頭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許靈兒記得，羅阿敏曾談起過這幾位澳主的出身，便開始點撥他們倆：「七澳主、九澳主，聽說你們之所以在台灣落草，是因為當年倭寇毀掉你們的家園，相信你們不會替倭寇做事。」
李成懷的回答非常果斷：「那是當然，此生與倭寇勢不兩立！」
「好，二位澳主，決不能容忍林風勾結倭寇，請馮將軍會釋放你們，還請二位幫忙，把那些水手船員全都抓起來。」
於是，李成懷和蔡德頭前帶路，許靈兒和馮安將軍率領衛隊身著便裝，從月港出發前往漳州府。
這天是臘月二十三，俗稱祭灶，傳說灶王爺要升天，向玉皇大帝彙報一家的功過，全家人都得聚在一起辭送灶王爺，因此，也叫過小年。
林邵琦的債主達數十口之多，他們依然堵在林家門外，只不過維持治安的官差，全都回家祭灶去了。
此刻，只見好幾十個船員手執彎刀，正準備對這些債主大開殺戒，馬五夫婦和林邵琦拚命阻攔。
擔心這伙倭寇孤注一擲，許靈兒與馮安商議，派李成懷、蔡德上前勸阻，先把馬五夫婦和林邵琦救出來。
這些債主並不知道危險的來臨，他們都怕林邵琦跑了，仍在大吵大鬧……
忽然，李成懷和蔡德分開眾人，仔細打量眼前這些船員，憑直覺判斷他們另有任務在身。
這幾天，馬五在幫林邵琦清算債務，加上債主和官差天天堵在門外，因此，這伙船員不敢輕易放肆，更不敢惹是生非，只能耐心等待時機；但他們也明白，欲赴日本招募浪人，離不開商團名義首領馬五的支持，今日好不容易逮著機會，他們想立刻把馬五夫婦帶走。
「你們想幹什麼？」
只聽李成懷大喝一聲，立刻把馬五夫婦拉到身後，蔡德也趁機掩護林邵琦。
有個船員頭目把眼一瞪，毫不客氣地答道：「二位澳主，今天必須保護五澳主回琉球，請不要攔著我們。」
李成懷非常生氣，質問道：「有四位澳主在此，你竟敢如此講話，還有沒有尊卑之分？」
「尊卑之分？七澳主、九澳主，我們自有任務在身，與你們無干。五澳主、六澳主天天磨磨唧唧，真要耽誤大事！呵呵，你們兩個無能之輩，放走手中的獵物，竟然還敢阻攔我們？若被大澳主知道，還不得把你們剝皮抽筋、剔骨熬油點天燈，識相的就快點滾開！」
馬五夫婦和林邵琦都很納悶，不明白這個船員竟敢如此講話，就在他們一愣神的功夫，李成懷和蔡德迅速行動，把他們三人拉出人群。
這時，身著便裝的官兵突然發難，這伙船員誤以為給李成懷幫忙的，而債主們則怕他們放走林邵琦，場面混亂不堪……
「鄉親們，快閃開，這夥人是倭寇。」
隨著許靈兒一聲高喊，官兵和船員交上了手，瞬間便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債主們一看動真格的，頓時作鳥獸散，這場惡戰下來，官兵死傷十來個，四十多船員只剩兩個活口。
此時，李成懷和蔡德早逃跑了，馮安派人把許靈兒、馬五夫婦和林邵琦等人送進軍營，她親自把這兩人交給官府，證實了他們的倭寇身份。
經此一役，馮安對許靈兒佩服得五體投地，數株梔子同心，九畹芝蘭結契，對神明而永誓，願休戚之相關，二人義結金蘭。
說實話，林邵琦壓根也沒指望林風的銀子，如今家門口鬧出慘案，又怕債主再次盈門，他不敢在家過年了，決定跟隨馬五到琉球經商。
送別馬五夫婦和林邵琦，許靈兒想讓馮安在家過年，她獨自前往遼東便可，但馮安說什麼也不答應。
正月初九，馮安率衛隊自漳州出發，經過兩日行程，來到江西撫州地界，繼續往北是九江，而往西則是許靈兒的故鄉。
吉安縣桐坪鄉河山村，是許家父女魂牽夢繫之地，歷經坎坷來到家門口，沒有不回家鄉祭祖的道理，於是，許靈兒便和馮安商議，她想回家鄉去看看。
李成懷和蔡德並沒放棄林風的任務，他們在漳州重新招募十來箇舊部，繼續跟蹤許靈兒，本打算到九江劫持長江客船，再順便劫點財，卻沒料想，她們從撫州往西下路了。
這二位擔心失去機會，決定來個突然襲擊……
衛隊人數雖多，全是女兵，和這伙亡命之徒交手，一時難以取勝。
發現許靈兒躍躍欲試，馮安勸道：「妹妹，無需你來動手，幾個蟊賊有什麼可怕的。」
「姐姐，這些人應該還是沖我來的，我懷疑他們是李成懷的人。」
「如此說來，那兩個海盜也在這附近？」
馮安話音剛落，只見馬五帶著幾名壯士，把李成懷、蔡德押到她們的近前。
馬五上前一抱拳，高聲講道：「二位姐姐，讓你們受驚了。」
一看還是這兩個該死的海盜，馮安怒火中燒，揮動寶劍就要殺掉他們，卻被許靈兒攔住了。
那幾個蟊賊一看兩名澳主被擒，一個個溜得比猴子都快……
「姐姐，若此二人該殺，馬五兄弟不會留著他們。」許靈兒轉身來問道：「好兄弟，你為何又回來了？」
「他們倆從漳州城逃走後，我和邵琦大哥不放心，故此，就沒急著走，我們在月港住下，果然探聽到他們的陰謀，這才一路尾隨而至，讓姐姐受驚了。」
許靈兒接著問道：「好兄弟，你準備如何處置這兩位澳主？」
馬五也問道：「我有個設想，但不知道馮將軍會不會同意？」
馮安點頭答道：「有什麼話只管道來。」
「七澳主、九澳主與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而玳瑁港仍有不少倭寇及其後人，希望他們回去后，暗中除掉這些禍害，徹底斷絕林風與倭寇的聯絡。」
許靈兒深以為是，不住地點頭。
馮安講道：「許千戶已在巡撫大人面前，替玳瑁港眾生求情，朝廷不會再發兵征討，請你們回去稟報林大澳主，也許今年夏天就封他呂宋總督，讓他們回去交差吧。」
李成懷和蔡德十分意外，感動得五體投地，也說了實話：他們此行的目的，除了綁架許靈兒、勒索龐尚鵬，還在暗中打探洪真人的消息。
對於洪真人的來歷，大家誰都知之不詳，也就沒再多問。
在馬五等人走後，馮安這才給許靈兒解釋當前的局勢：
由於王望高沒把差事辦好，龐尚鵬抵達月港后，發現西班牙使團成員過分強硬，他才不得不對外宣稱，由福建總兵胡守仁聯合兩廣提督殷正茂，共同出兵討伐玳瑁港，根本不用西洋人操心，就能滅掉這伙海盜，就這樣，終於在春節前把他們打發走了。
但是，龐尚鵬事先並沒有和胡守仁好好溝通，導致二人矛盾重重。
其實，龐尚鵬也知道，跨海剿匪絕非易事，內閣首輔張居正並不支持海外遠征，因此，等西班牙使團走後，巡撫衙門立刻改了口風：只要林風今後能為朝廷效力，可以考慮任命他為呂宋總督，實則想讓海盜和西洋人互掐，以免他們再度騷擾大陸沿海。
許靈兒在心中默默祈禱：但願李成懷、蔡德回去之後，儘快把倭寇清除乾淨，讓林風徹底死心，若由羅阿敏執掌玳瑁港，今後好好經商做生意，或許那些可憐人還能繼續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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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船——明末海內外的那些事》是系列叢書，每卷獨立成冊，故事之間一脈相承、交錯發展，有關洪真人的傳說，將有一段駭人聽聞的傳奇，招致天下海盜風雲際會，請見本書第四卷《海上絲路》和第五卷《海盜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