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火燒比叡山
湯景賣掉祖傳家業，花巨資買下三進三出的大院子，羅氏姐妹被安置在西北角院，內有朱輝和湯家兩個侄女看管，外有應天府衙門的官差保護。
在許靈兒的安排下，文濤前來探望羅氏姐妹，他的侄女阿瑩已經半歲了，在何氏夫人悉心照料下，她們在生活上衣食無憂，只是羅阿敏還在挂念著林風。
當羅阿敏從文濤口中得知，林風確實已在錦江灣遇難，頓時就昏厥了過去，阿萍掐住她的人中，含著淚把姐姐喚醒，在文濤和阿萍的安慰下，羅阿敏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
文濤在南京只住了一日，便獨自前往琉球，他要安排馬五商團接管林風的據點，迫使那些海盜出身的掌柜改邪歸正。
許靈兒完成這項任務，搭乘商船返回薩摩，經過半個多月的航行，在津坊町見到了郭國強。
目前依然沒有朱均旺、徐鯤的任何消息，郭國強想把許儀後接回來，嘗試幾次都沒成功。如今，阿市夫人已生下三個女兒，但淺井長政想要兒子，離不開這位家庭醫生，因此，派權三郎等人把他看得很緊。
許靈兒十分擔憂父親的安全，想再次去求阿市夫人，但郭國強不放心，給她出個主意，讓她到京都去找幕府老臣上野清延、大館晴忠和細川藤孝等人，或許他們可以說服淺井長政；同時，請這些幕府老臣幫忙，儘快將陸雲龍的靈柩從京都運出來，讓英魂歸故里安息。
對於這幾位幕府老臣，許靈兒並不陌生，當年，幫助將軍夫人逃難時，和他們都打過交道，相信他們肯定會幫忙。
於是，許靈兒滿懷信心來到京都，一打聽才知道，這幾位老臣對傀儡將軍足利義榮十分不滿，全都跑到越前投奔足利義昭去了；接著，她不顧生命危險，又從京都趕往越前，一路上戰火紛飛、焦土遍野，這時，她多麼希望文濤能夠出現……
到越前一打聽，又大失所望！原來，這些幕府重臣到來后，集體擁立足利義昭為幕府將軍，敦促朝倉義景和松永久秀開戰，而朝倉義景卻以實力不足為由，拒絕了他們的要求。
這時，在明智光秀與秀吉的策劃下，足利義昭設法擺脫控制，帶領這些幕府老臣已經去了岐阜。
許靈兒馬不停蹄來到岐阜城外，已是永祿十一年（隆慶二年、公元1568年）九月，此時，織田信長正在整頓兵馬，準備親率六萬大軍上洛。
因無法靠近岐阜城，許靈兒判斷，用不了太久，足利義昭及幕府老臣都會重返京都，就這樣，她又回去了。
果然，到了月底，織田大軍「上洛」，把持京畿大權的松永久秀，深知織田信長的厲害，他夥同三好義繼放棄抵抗，偷偷害死傀儡將軍足利義榮，全體出城投降。
在織田信長的支持下，足利義昭登上室町幕府第十五代將軍的寶座，但這位新將軍卻沒有得到任何自由，那些幕府老臣也都被軟禁了，因此，許靈兒依然沒有任何機會。
織田信長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於是，足利義昭提議讓他出任副將軍，卻遭到拒絕。
經織田信長提議，派明智光秀和羽柴秀吉共同擔任京都奉行，他自己的官位由從六品上總介，晉陞為正四品彈正大弼，並上奏天皇，給幕府將軍制訂「殿中御掟」九條律法，後來又追加七條，逼迫這位幕府將軍昭告天下。
同時，織田信長命令天下大名「上洛」以示臣服，等待很久，發現無人買賬，便決定殺雞儆猴，首先對朝倉義景發難。
戰火馬上很快要燒到小谷城，得知這個消息后，許靈兒心急如焚，實在不能再等了，迫不得已，最終還是得請顯如幫忙。
在石山本願寺，顯如熱情接待了許靈兒，並立刻派僧兵前往小谷城。
淺井長政正在越前協助朝倉義景作戰，權三郎以沒有家督之命為由，堅決不肯放人，任憑阿市夫人求情也沒用。
許靈兒只好在石山本願寺住下來，在此期間，湯景在南京開設絲綢織坊，並聯合陳元化等人經營錢莊，幫助抗倭英雄月空長老籌集經費，希望將來遠渡重洋開拓新大陸，與西洋傳教士一比高低！
(關於月空長老的故事，將會在第二卷《金陵金夢》中詳細講述。）
大家都在期盼英靈魂歸故里，儘快救出失散的親人，讓許靈兒深感責任重大，卻又無能為力。等了一段時間，情況有些變化，因「殿中御掟」十六條律法，徹底惹怒了足利義昭，他終於忍無可忍，號召大家聯合起來打倒織田信長。
於是，朝倉義景、淺井長政、武田信玄、毛利輝元、三好三人眾、比睿山延歷寺、雜賀眾等勢力，再加上石山本願寺，全都積極響應，組成一張「信長包圍網」。
為了對抗這張圍網，織田信長把朝倉義景、淺井長政當成主要敵人，這場戰爭持續了一年之久，顯如曾多次派人去找淺井長政，希望能把許儀後接到石山本願寺，由於許儀后正擔任私塾先生，教茶茶讀書識字，最終遭到淺井長政的婉言拒絕，他表示，許儀后在小谷城很安全，但如果非要把他送走，無人能保證途中不出事。
打聽不到朱均旺和徐鯤的下落，又接不回自己的父親，織田信長霸佔著京都，沒有那幾位幕府老臣幫忙，也無法運出陸雲龍的靈柩，更不知道那尊佛龕在何處，因此，許靈兒只能耐心等待時機。
元龜元年（公元1570年，明朝隆慶四年），織田與德川兩家聯軍，打敗了淺井長政和朝倉義景，史稱「姊川之戰」。與此同時，織田信長開始出兵討伐京畿重鎮攝津。
三好三人眾派人到堺町求助軍費，如今「眾合會」被小西隆佐等人所把持，連一文錢都沒弄著；接著，他們來找顯如求助，為了對抗堺町「眾合會」，維護地內町的商業利益，顯如對他們伸出了援手。
淺井長政、朝倉義景和比叡山延歷寺結盟，組成三萬聯軍，在琵琶湖西岸向尾張發起猛烈攻擊，導致織田氏名將森可成和信長之弟戰死。
正在攝津征戰的織田信長得知這個消息，立刻帶領本部人馬往回撤，此時，淺井和朝倉聯軍已在比睿山布陣，準備迎戰織田大軍。
得知顯如暗中支持三好三人眾，織田信長撤軍的同時，卻對石山本願寺大軍壓境，逼迫他們提供巨額軍費，遭到顯如的嚴辭拒絕，並立刻發動一向宗信徒，在伊勢長島掀起一向一揆，導致織田大軍陷入多面作戰的困境。
無休止的戰爭還在繼續，突然有一天，朝倉義景接到一封信，織田信長在信中寫道：他即將奏請正親町天皇，天下盡歸朝倉家所有……
天真的朝倉義景就信了，立刻表示願意和解，就這樣，給了織田信長一個喘息之機。
由於織田信長連年征戰，軍費極為緊張，特別是面對鋪天蓋地的一向宗信徒，幾乎沒有任何好辦法。為了逼迫一向宗退出京畿，他天天叫嚷著要火燒石山本願寺，讓顯如十分擔憂，便勸許靈兒到堺町避難。
於是，許靈兒離開石山本願寺，但沒去堺町，而是再次來到京都，希望能聯絡那幾位幕府老臣，最起碼先把陸雲龍的靈柩運出來。
沒過幾天，猴子秀吉突然來到石山本願寺，儘管他留給顯如的印象很不錯，但在此時，顯然他是作為織田氏使者而來，因此，顯如對他就顯得不咸不淡。
這猴子就像織田信長肚子里的蛔蟲，十分清楚威脅本願寺的真實用意，先對佛祖唱一番讚歌，才開始講道：
「權僧正法王大人，織田彈正大弼雖自稱信仰法華宗，但其性格暴烈，請不要激怒他，他可是什麼都能幹得出來。」
「難道還能與佛祖為敵否？」
「這正是我所擔憂的，火燒本願寺不是沒有可能！」
「阿彌陀佛，若說別人敢當佛敵，我不信；說信長公能幹出這等事來，我信。請問奉行大人有何良策？」
這時，猴子露出神秘的笑容，矜持地答道：「記得法王大人問過我那面銅鏡，不錯，那面鏡子曾經在我手中，很可惜，後來掉進木曾川。記得有一天，我掏出銅鏡對著自己一照，寧寧突然驚呼：快看、快看，有一輪火紅、火紅的太陽正冉冉升起；不久，信長公請眾家臣一起吃飯，我又拿出來一照，嘿嘿，請法王權僧正大人猜一猜，我看到了什麼？」
顯如大驚失色，急忙問道：「難道信長公能取代天皇陛下？」
秀吉故作一副神秘狀，口中低聲竊竊私語。
「……我模模糊糊看見，有人在熊熊烈火中升天了。」
「如此說來，信長公之後，閣下就是那一輪初升的太陽？」
「請法王權僧正大人千萬不要亂說，信長公手下大將如雲，在下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足輕，至於將來如何？誰又能說得清楚。」
猴子說罷，忽然取出一尊佛龕，恭恭敬敬地擺上台案，顯如定睛觀瞧，頓時吃驚不小，又不免有些奇怪。
「南無阿彌陀佛，為何再次落入你手？」
「請不必多問，法王權僧正大人，值多少銀子？」
二人同時起身，對達摩佛龕拜了又拜，同時坐回到蒲席上。
「南無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請問奉行大人，你需要多少銀子？」
「五萬兩。」
「怕一時難以籌出。」
「三萬兩也行。」
「那兩萬兩你如何解決？」
猴子不可置否，搖搖頭不再回答。
次日，在林文靜的幫助下，地內町籌集了三萬兩白銀。
既然秀吉從石山本願寺能要來軍費，織田信長決定暫時饒過顯如，儘管還是天天叫嚷「火燒本願寺」，暗中卻派大軍向比叡山集結。
比睿山是日本天皇皈依的聖山，延歷寺僧人根本沒把織田信長放在眼裡。
元龜二年九月，織田氏三萬大軍出征比叡山，明智光秀攔住織田信長，匍匐在其馬前苦苦哀求。
「大人、大人，千萬不可征伐延歷寺，大人，求求你了……」
俗話說，忠臣不仕二主，對於明智光秀，織田信長欣賞他的才幹，對他背叛朝倉義景的行為，卻心存芥蒂。
此刻，只見織田信長揮起佩刀，高聲問道：「禿子，你知道我為何要攻打比叡山延歷寺？」
明智光秀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喊了聲「在下不知」，都沒敢抬頭。
「那你為何反對？」
「那是最澄法師開創的八百年佛學聖地，若焚於戰火，我們都是千古罪人！」
「比叡山的那些臭和尚，頂著佛家之名，幹得都是雞鳴狗盜的勾當，延歷寺已變成藏污納垢之地，奢侈淫逸、逼良為娼、搶佔民田、欺壓良善，真是惡貫滿盈！難道這是出家人應有的行為？難道你明智光秀不知道？」
明智光秀還想再申辯幾句，就見織田信長策馬揚鞭，看都沒再看他一眼，高聲講道：「如此替天行道，要是算作千古罪人，我毫不在意。」
天剛拂曉，大軍開進比叡山，忽然下起濛濛細雨。
在織田信長的指揮下，從板本、堅田等處放火，開始攻打根本中堂、山王二十一社等標誌建築。
文濤前幾天剛從琉球回來，此刻正在禪房睡覺，忽聽外面哭喊聲一片，便趕緊起床，只見火光已將天空照得通紅，佛像、佛堂被毀，經卷、古籍付之一炬，無論和尚、香客、平民還是妓女，織田軍見人便殺……
無法阻止織田軍的惡行，文濤趕緊衝進一間佛堂，將慈惠大師畫像、二十五菩薩來迎圖等名畫、古卷，一股腦塞進口袋，再看那些來不及搶救的經卷典籍，非常痛苦地搖了搖頭。
背起一袋子書畫，文濤飛速朝石頭房子跑去，打開牢門，把他哥哥放出來，此時的林風骨瘦如柴，都快不會走路了。
文濤背起他哥哥，躲避著織田軍的追殺，來到芳香谷隘口，林風趴在弟弟背上，嘴裡不停念著「阿彌陀佛」……
把守這條通道的將領正是猴子秀吉！
由於秀吉的母親信佛，對其手下士兵多有約束，無人參與放火和屠殺，突然，他看見有個和尚背著人跑來了，趕忙派士兵把他攔住。
文濤把他哥哥放在地上，準備來給士兵解釋。
林風猛一抬頭，忽然看見秀吉，馬上就跑了過去，只見他滿頭凌亂的長發亂舞，瘦長的臉上肌肉萎縮、雙眼凹陷，滿嘴雜亂的鬍鬚如鍾馗一般，口中發出陣陣狂嚎……
秀吉定睛觀瞧，立刻認出林風，頓時吃驚不小。
「林一官閣下，你為何會在這兒？」
林風喘著粗氣問道：「是不是信長公已經奪得天下？」
秀吉卻有意答非所問：「老母是吃齋念佛之人，這些人在我眼前滅佛，實乃於心不忍，真是作孽！」
「若非信長公火燒比叡山，我還不知被關押到何時，此乃天意也。」
「請問閣下準備去往何處？」
「寧波！」
「小西隆佐先生會安排。再請問閣下，我們下次應該在何地見面？」
「大明京師紫禁城！」
「果然氣度不凡！」
於是，秀吉立刻派人送他下山。
林風朝環顧四周，怒沖沖地問道：「那個該死的和尚在哪裡？」
有士兵答道：「早就下山去了。」
這時，跑來不少逃難的村民，秀吉擔心被人告發，急忙派兵前去堵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