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擊

  老小區,但車不少,隻不過沒什麽好車。


  林雲起開著他破舊的小皮卡,繞了兩圈才找到停車位。看了眼今夜格外璀璨的星空,他在口袋裏摸索了一下。


  先前從柳老板別墅帶出的冊子很柔軟,大小也合適,帶在身上記事很方便。


  林雲起掏出小冊子,記下今天的算命收入。隨後放低座椅,舒服地躺著吹夜風,神情卻有幾分惆悵。


  從柳老板,到許久不見的大學室友喊著降妖除魔的口號,對了,鄭家兄弟也是一對變態,還有剛剛歇斯底裏的綁架未遂犯人……


  全都是神經病。


  現代人存在心理問題的不少,早知道大學就不該偷懶,修個第二學士學位。


  明明心理學很有前景和市場,當初怎麽就沒發現?


  “努力永遠不會太遲。”


  林雲起打起精神,尋思著現在開始自學,日後接受相關考試,完全來得及。


  ……


  上次孩子生病在學校請了幾天假,女主人擔心落下功課,提高薪酬想要林雲起這個月多來補幾次課。


  高薪麵前,人人平等,林雲起自然是應了下來。


  擔心小孩子對補課有抵觸心理,他來加課的時候特意買了個小禮物。


  “謝謝老師。”


  這還是林雲起第一次聽他說謝謝。


  “老師和其他人不一樣。”小男孩轉著筆帽玩。


  林雲起大言不慚:“畢竟我長相擺在這裏,不過‘其他人’指的是……”


  小男孩常年不笑,一笑臉上的肌肉有些繃緊,天真無邪這個詞仿佛天生和他無關。


  “以前的家教老師。”小男孩用了一個略顯怪異的形容詞:“她,不太規矩。”


  林雲起捕捉到小男孩擰緊眉頭間流露出的一絲痛苦,拍了怕他的肩膀:“都過去了,爸爸媽媽可能也覺得不合適,才辭退換了我來。”


  小男孩用力牽動嘴角的肌肉,說話有些吞吐:“林老師,很好。”


  說完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小瓶子,瓶子上係的藍色小絲帶,裏麵是一些撒著細閃,亮晶晶的沙子。


  “我換的一顆牙齒埋在沙子裏,”小男孩,“我很寶貝它。”


  小瓶子遞到自己麵前。


  林雲起:“給我的?”


  小男孩點頭。


  林雲起沒有拒絕這份會帶給大部分人不適的禮物,微笑道:“謝謝你。”


  見他這麽利落地收下,小男孩很高興。


  今天的補課依舊進行的很順利,避免引起男主人的不滿,結束後林雲起利落地收好書本離開。


  林雲起走後,女主人來到小男孩房間,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老師補習的東西,都學會了嗎?”


  小男孩點頭:“他教的很好。”


  難得從兒子口中聽到一句讚美話,女主人微怔後笑道:“小鬱喜歡就好,哪天不喜歡了,記得及時告訴媽媽。”


  ·

  林雲起心情不錯,學生送老師東西,是一種心意的傳達。可惜他個人欣賞不來,認為這份心意比較適合放在上鎖的抽屜。


  下了趟超市,林雲起拎著幾大箱食材往回走時,隔著馬路看到小區門口停著一輛越野車。豪車的主人從車裏下來,聶言對風衣似乎很鍾愛,很有型但實在不適合這個季節。


  林雲起忽然興起個好笑的念頭,說不定風衣裏全是各式各樣的新奇武器,電影裏不都這麽演?

  馬路那邊,聶言不是一個人,他正在和白辭說話。


  “趙餘那邊說是因為查出器官衰弱,為了活命不惜和異物做了交易。”


  垂涎林雲起的異物可不止餓死鬼一隻。


  白辭嗤笑一聲:“找借口都不會找,他器官衰竭,退化的是大腦麽?”


  這嘴毒的。


  聶言還沒開口,白辭提起了一個人:“柳凡死前說是在哪裏發現的生死簿?”


  話裏似乎已經篤定柳凡會選擇告知。


  聶言沒隱瞞:“從描述來看,就是趙餘。”


  生死簿隻會把人異化成怪物,趙餘好歹在特殊小組幹過,並沒有選擇自己來使用,而是給了柳凡,再引對方接近林雲起。


  林雲起看不到鬼,柳凡這樣的活死人,才是讓他重新定義世界的最好渠道。


  在這點上,聶言和白辭想法一致:“以趙餘的腦子,想不出這麽複雜的路數,異物合作也是看人的,他這點實力,真聯絡上了也是被當口糧。”


  白辭給出一條建議:“不妨先從內部自查一下,有些大限將至之人,最值得敬佩也最危險。”


  “聶隊長。”


  林雲起這會兒剛過完馬路,看到他們兩個先後打聲招呼,隨後問起聶言來這裏的原因。


  “不會是小區又出事了?”


  聶言處事相當沉穩老練,但遇見林雲起後,偶爾卻連表情管理都做不好。


  “猜猜看。”他罕見地起了點報複的心思說。


  林雲起琢磨了一下,分別看了下聶言和白辭,最後目光定格在前者身上,篤定說:“你愛他。”


  “……”


  就差那麽一點,聶言髒話就要脫口而出。


  林雲起竟然還分析得頭頭是道,學著從前追求白辭送花人的口吻:“特別的花獻給特別的你,特別的你終將屬於特別的我。”


  “……”


  聶言來手上是拿著花的,先前他順路收拾了一個異物,那東西一直藏在花裏。


  “你手上的花別名叫五色幽靈,十分罕見,花語是‘生與死之間,新的轉機即將到來。’”


  林雲起回憶了一下:“這個花語,和白辭的第十一位追求者送的婆娑曇,第二十三人追求者送的鸚嘴小鬱金類似,而他們最終都選擇帶著花在白辭家門口鬧自殺。”


  聶言頭疼無比,下意識看向白辭。


  白辭對林雲起的特別眾所周知,就是不知道這樣脾性不好的人,會不會忍下來這番胡言亂語。


  “你的學識很淵博。”白辭的口吻沒有夾帶嘲諷,反而帶著真心的誇讚。


  林雲起:“一般。”


  “記憶力也很好。”


  這麽直麵的誇讚,林雲起都有些不適應了,微笑著擺手:“略通而已。”


  在這段讓人無法理解的‘吹捧’中,聶言看向白辭,猝不及防問:“你知道他晚上跑出去給人算命嗎?”


  白辭萬年不變的冰山臉有了波動。


  林雲起靦腆回應:“助人為樂,賺點外快罷了。”


  聶言今天過來,本身有一部分原因是在於林雲起,他要為這些天的事情給出合理的解釋:“昨晚想綁架你的人叫趙餘,來自一個邪|教組織,一群被洗腦的人組成一個小團體,信奉傳說中的惡魔。”


  邪|教的信仰向來千奇百怪。


  “可以肯定的是,這群人很早以前就已經注意到你,想把你當做祭品祭祀他們心中的‘神’。”


  這種事如今還存在,邪|教徒喜歡用嬰兒,所謂的聖女等供奉在祭壇上,過程十分變態。


  林雲起:“你是說,我是被他們選定的祭品?”


  “對,”聶言,“成員之一你昨天的也見過了,至於原因,他們要‘懲戒’無神論者,認為這些人才是異端。”


  白辭突然開口:“重點你還沒說。”


  空氣陷入短暫的安靜。


  林雲起挑了下眉,聶言向來是個有話直說的人。


  聶言:“趙餘曾經是我們的一位同事,後來被開除了,很明顯,他還有同黨。”


  他望著川流不息的街道,凝視那些陽光下死死糾纏住人的影子:“危險總是隱藏在暗處,沒人知道會什麽時候襲來。”


  林雲起門口有餓死鬼,派小組成員來別說保護林雲起,甚至保證不了個人安危。


  聶言狀似不經意道:“不如你搬到白辭先生對麵,也好有個照應。搬家費和租房費用由我個人承擔。”


  提議成不成無所謂,他主要想試探一下白辭對林雲起的底線到底能放得多寬。


  早在開口時,聶言已經做好了麵對白辭怒火的準備,要知道白辭是公認的討厭陰謀詭計,從前算計他的人,如今估計連個墳頭都沒有。


  誰料一抬頭,白辭竟衝著他微微笑了一下,目光和善的就像柔和的微風,用眼神傳達著鼓勵:會說話就多說一點。


  聶言:“……”


  活太久了,這狗男人終於瘋了嗎?

  事實總是出乎人的意料,最後沒有答應提議的不是白辭,而是林雲起。


  “我有能力保護自己。”


  聶言隨即表示可以找人在樓下租一間房子:“有奇怪的人出現,他們也能第一時間發現。”


  “我到處兼職,你們的人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一直跟著。”


  聶言皺眉,影視劇裏的一些嫌疑人目標有時候看著比罪犯還急人,為什麽?就是因為他們總是覺得沒有問題,無視保護計劃。


  “你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更深層次的解釋他卻是做不到。


  林雲起沉吟了兩秒:“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們對我過於保護了。”


  誠然,他被當做了邪|教徒下手的目標,但聶言作為隊長,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遠不至於這麽上心。


  聶言沉默了一下:“我不單單是在保護你。”


  主要是保護他的世界觀。


  林雲起:“不妨留著這份力量去抓人,我也能早日安心下來。”


  說完他提著東西回家,聶言望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對方話中有話。


  “電梯什麽時候能普及到老城區……”幾大袋東西,憑借林雲起的力氣,可以輕鬆提上來,但出一身汗就讓他很不舒服。


  鬆手的太快,袋子砸在地上,裏麵的一盒肥牛卷被震動彈了出來。望著掉在自己麵前肥瘦相間的肉,餓死鬼不止一次懷疑過林雲起是不是故意的,但很快就排除這個念頭。


  太熱了。


  林雲起開始佩服起聶言,好奇他是怎麽做到在這個天氣穿風衣。


  淩亂地把所有東西塞進冰箱,林雲起迫不及待去洗澡,剛衝完頭,停水了。


  不知道這算幸還是不幸,他哭笑不得地穿上睡衣出來,聽見隔壁屋有人罵罵咧咧:“有病嗎?這麽熱停電停水,我艸他大爺!”


  老小區不隔音,林雲起還聽到樓上那戶人家也在吼著:“快打電話問問物業,怎麽搞的!”


  激動會更熱,林雲起選擇接受現實,往杯子裏加了些冰塊,靠坐在沙發上休息。


  半杯冰水下肚,林雲起打給聶言:“聶隊長,如果查到邪|教組織的首領,能不能先知會我一聲?”


  “這不符合規定。”


  “我總得知道要傷害我的人長什麽樣子,否則他當麵給我一刀,我還傻愣愣地想跟人交朋友,這多尷尬。”


  說著林雲起晃了晃杯子,笑眯眯道:“作為犯人的目標,總得有點知情權。”


  那邊沉默了一秒,聶言沒把話說死:“我會酌情考慮。”


  林雲起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聶言和白辭還在馬路邊。


  這兩人都不是多話的,通常是說不過三句,就開始以緘默作僵持,當然在這個過程中,腦子裏沒少思考如何算計對方。


  最終先開口的還是聶言。


  “林雲起究竟是怎麽回事?”


  白辭:“顯然他很特別。”


  “……你就沒覺得他的認知有問題?”


  一般人有了些特殊能力,首先會調整世界的看法,但林雲起的大腦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直接跳過了這一項。


  白辭挑了挑眉:“為什麽非要用你的平庸,去衡量別人的獨特?”


  “……”


  話不投機半句多,聶言回到機構後,拿出當初韋教授留下的三頁紙,根據對方離世前的說法,一個徹底的無神論者,要滿足上述所有條件。


  來回徹底地仔細閱讀三遍,密密麻麻的條件中,嚴苛地甚至有把鬼故事當笑話看,卻沒說不讓算命。


  聶言沉思許久,竟有些哭笑不得地想,韋教授在羅列條件時,估計也沒想到會有一個無神論者中途改行算命。


  任何新事物的發展都是在摸著石子過河,近年來特殊小組已經逐步過渡到成熟階段,內部雖然還說不上是鐵板一塊,但在漏洞管理上已經做得相當到位。


  兩害相權取其輕,研究林雲起是個長期課題,聶言很快將當下的矛盾點放在了已經離職的人員身上。


  想到和異物做交易,趙餘不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是最後一個。


  整整三個晚上部門不停運轉,聶言頂著壓力強行要求對所有在職和離職成員展開調查,重點放在因為受傷離職,或者本該命不久矣如今還在世的成員身上。


  高效率的施壓下,一個被塵封許久的名字重新被挖掘出來。


  後半夜聶言久久盯著這個名字沒有言語,快天亮時他打給林雲起:“出來見一麵吧。”


  雙方約在一家茶餐廳。


  林雲起早到了五分鍾,看到聶言眼底隱藏的一絲疲憊,提醒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聶言喝了口茶醒神:“哪有不加班的工作?”


  “不啊,我就保持著八小時的充分睡眠。”


  “……”他願意花錢買麵前這個人閉嘴。


  聶言拿出一個檔案袋放在桌上,說明來意:“我們在調查過程中發現,一位曾經的前輩,也是嫌疑人。”


  林雲起不禁感歎了一句他工作的高效率。


  “吳聖舒。”聶言遞給他一份資料:“吳聖舒在任職生涯中創造了一份幾乎完美的履曆模板。可惜,在後來一次行動中,腿部受傷,自此行動不便,離職後去向不明。”


  林雲起注意到他在提到這個名字時停頓了一下,這代表摻雜著部分個人感情。


  “這位前輩曾經很優秀。”


  聶言說話順著林雲起的思維走,也算是在間接維護他的世界觀:“我們的工作包括處理不可思議事件,正如你所說,引起這些事件的原因很多。譬如古宅大家都說有鬼,經過調查發現那裏有一種黴菌,可使人引起幻覺,還有音波造成的鬼泣聲,下水道裏的怪音等。”


  “……有一些人可能在這個過程中被所謂的不可思議迷惑,進而形成了錯誤觀點。”


  “雙博士學位,格鬥一等,精通心理學,進行過係統的機械學習……”林雲起挑了幾個重點念:“是很優秀。”


  連長相上都絲毫不遜色。


  一雙似笑非笑的含情狐狸眼,眼角還有一顆很誘人的淚痣,男生女相,但這份長相自有其獨到之處,和陰柔扯不上幹係。


  “這張照片拍攝時間差不多是十年前,他現在的變化應該不小

  林雲起盯著吳聖舒的介紹多看了一秒。


  “心理學博士啊,真是讓人羨慕,這行業最近很吃香。”


  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微妙的緣分,不久前,他還在計劃著要自學。


  “確定他有參與嗎?”


  “何止是參與?”聶言歎道:“昨晚我們對趙餘突擊審訊,他擔不住撂了一部分,吳聖舒就是組織的頭目,而你是他親自選定的祭品。”


  ·

  聶言先前曾說過一句話,危險總是隱藏在暗處。


  這是經驗之談,哪怕是持獵|槍的獵人,在捕獵時都要先學會隱藏。吳聖舒多年深居簡出,為的就是淡化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深山老林,這裏保留著很多原始狀態的樹木,大麵積的葉子串聯,形成天然的隱蔽圈。


  而山林腹地,有一處溫泉。此刻吳聖舒正坐在輪椅上,溫柔地撫摸著溫泉邊的一棵老鬆樹。


  深居簡出不等用於與世隔絕,不時還會有人來‘拜見’他,獲得指示。


  這些人中,有個別人曾經是特殊小組的成員,還有一些是民間異士。


  他們的共性是將自己的希望盡數寄托在吳聖舒身上,對他們而言,吳聖舒是等同於神的存在。


  “錢大哥,異物真的能幫我們實現永生嗎?”年輕人拘謹地坐在木屋裏。


  旁邊人冷哼一聲:“記住,永遠不要質疑吳先生的話!”


  “偶爾質疑一下無妨。”吳聖舒坐著輪椅出現,前來拜訪的兩人立馬擺出恭敬的姿態。


  不過年輕人更多是好奇,他自小能看到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成年後意外被吸納進組織,時間太短,沒有如旁邊這位錢大哥般,對組織生出忠誠之心。


  “異物吞食人的靈魂強大自己,反過來想,我們也能吞食異物的靈魂。”吳聖舒說話時如流水般從容動聽,自然而然地讓人感覺到一股子舒適:“人類殺不死獅子,卻能用獵|槍打死它,甚至剝皮吃肉。”


  不知想到什麽,吳聖舒輕輕歎息一聲:“叫你們來是為了通知一件事,趙餘被抓了。”


  “趙餘?”小年輕好奇這是誰。


  吳先生淡淡瞥了一眼過來,小年輕立時不敢再說話。


  錢大哥代替做了回答:“也是組織裏的一員,算是先生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吳先生冷笑:“丟了我一件東西也就罷了。趙餘的事情很快會引起特殊小組注意,進而牽連到我們。”


  錢大哥聞言恨不得把趙餘剝皮抽筋了。


  吳先生微闔著眼,手指輕輕在腿上敲著,不久後有了決策:

  “我會去和異物談判,讓它們最近鬧出點事情來。特殊小組在每個城市成員有限,短時間內顧不過來。在此期間,讓大家都安分點。”


  錢大哥連連稱是。


  離開小屋後,小年輕有些擔憂:“異物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老大能不能應付過來?”


  錢大哥狠狠瞪了一眼他:“最後說一遍,不要質疑吳先生。”頓了頓又說:“先生和異物早就不止一次進行過交易。”


  小年輕小聲說:“但老大不是想研究吞噬異物靈魂,這合作怎麽談?”


  “白癡,異物也有強大和弱小之分,強大的異物抓幾個弱小的給吳先生,再容易不過。”


  “……哦。”


  “還有,老大是社會上的叫法,吳先生不喜歡別人這麽稱呼他,小心你的腦袋。”


  小年輕想到吳先生最後那個看似溫柔的微笑,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點了點頭。


  ·

  吳聖舒準備消停一段時間,林雲起卻活躍了起來。


  擒賊先擒王,沒了精神支柱,這個邪|教組織也成不了氣候。這兩天他專心在家整合聶言給出的信息,細致研究吳聖舒的個人資料。


  “鬼傷害不了你,就是你因為你不相信有它們的存在。”這是那晚見趙餘時,對方咆哮的一句話。


  按聶言所說,這個組織信奉惡魔,無神論者在他們眼中就是原罪。


  林雲起沉思許久,打給聶言問:“無神論者千千萬,他們為什麽單單盯上了我?”


  聶言:“不清楚。”


  在這點上確有存疑的地方,究竟是吳聖舒先發現林雲起的存在,以此為籌碼引誘和異物做交易,還是異物想要吞食林雲起,聯係上吳聖舒,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


  聶言更偏向後者,幾年前資料庫遭到攻擊,泄露的一條信息便是有關無神論者的。十有八|九是異物蠱惑內部人員,想要從特殊小組的資料中得到答案。


  林雲起突然笑了:“信仰是一種神奇的存在,但真正信仰什麽隻有自己心裏明白,無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旁人看見的永遠是冰山一角。”


  “……我說我不信,我就真的不信嗎?換言之,我說信,就真的信嗎?”


  聶言沉默了,信不信這種事,誰又敢肯定。


  林雲起:“但這位吳姓前輩,就很篤信我是無神論者,你說,是誰給他的自信?”


  聶言清楚話裏有所暗指,但一時半會兒,他竟揣測不出這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青年,究竟是想幹什麽。


  “謝謝你為我解惑,沒什麽事的話我先掛了。”


  電話那頭變成忙音,聶言頗為無奈,從始至終他就說了三個字,哪裏解惑了?


  另一邊林雲起掛斷電話後,邊翻看吳聖舒的資料,邊開始自己的文學創作生涯。兩小時後,他翻找通訊錄,打給一個許久不聯係的人。


  ……


  黃昏時,是小區最活躍的一個時間段。


  帶孩子玩的,遛狗的……雖然人不多,但整個小區勉強算是活過來了。


  白辭也在遛狗。


  細長的手指勾著鑰匙環,被拴著的骸骨狗跟著一甩一甩。


  有個男生看到後,推了下同伴:“快看那隻骨頭小狗,太酷了吧!還長著一張高級厭世臉。”


  即便沒有血肉,骸骨狗現在臉部的骨相也透露著生無可戀。


  “我想自己跑。”


  白辭:“這個點,他該掃樓了才對。”


  “要不把我帶到垃圾場,那裏人少,跑兩圈也行。”


  白辭:“等他來了,我是先說晚上好,還是‘吃了嗎’?”


  骸骨狗:“能理理我嗎?”


  白辭沒有等來林雲起,卻等來了幾個扛攝像機的人。


  一行人直接進了林雲起的單元門,白辭掐指算了算,確定隻是普通人。


  來的是當地電視台的主持人和導演,林雲起開門後,立刻和其中一人握了下手:“周導,好久不見。”


  周導感慨:“是啊,一轉眼,都兩年了。”


  大學時,林雲起在台裏打過雜,當時他做得那檔綜藝節目不景氣,林雲起建議他轉情感節目。兩人一個敢說,一個敢聽,沒想到新節目周導駕馭得遊刃有餘,一直到現在,他對林雲起還存著些感激之情。


  雙方熱絡地問好,主持人一臉懵,不明白為什麽嚴厲的導演會對這個看似寒酸的年輕人另眼相待。


  這次是林雲起主動打電話找周導,想讓他幫個忙。


  周導也很痛快地答應。


  “《真情在人間》這個節目相信你也看過,聚焦婚姻,社會等一些問題,當然找人也在範圍內。雖然要幫你忙,收視率上也不能完全不顧。”周導細致地做交待:“希望在描述過程中,多用一些比較煽情的詞匯。”


  林雲起點頭:“我了解。”


  “不用擔心說錯話,後期我們會剪輯。”說完導演退後幾步,把空間留給主持人。


  主持人和林雲起一問一答,林雲起大學沒少當過群演,台詞功底深厚,眼淚是說來就來。


  他還能分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眼含淚花。


  “……有段時間,我在學校被人排擠,情緒低落,乃至一度產生幻覺。”林雲起微微仰著頭,露出脆弱的脖頸,淚花在眼中打轉:“我不敢和人說,直到有天放學路上,我依稀看到了一團模糊的黑霧。”


  “當時我太害怕了,不斷叫嚷著那裏有東西,路人沒有伸出援手,反而朝我投來怪異的眼神。”


  “……這時,他出現了,念著奇怪的語言,就像是咒語一樣。之後他衝我笑了笑,問我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幼稚的遊戲。”


  “因為這句話,路人怪異的眼神變了,隻當家長帶著孩子做遊戲。”


  “他幫我緩解了尷尬,說我是過度用眼產生了幻覺,我仔細一看,路邊隻有灌木叢的倒影,哪有什麽黑霧?後來他不厭其煩地給我做心理輔導,我才再度堅信世界根本不存在虛無的妖魔鬼怪。”


  第二階段,聲線跟著顫抖:“十五年過去了,我考上了大學,很認真地生活。我想再見他一麵。”


  第三階段,眼淚決堤。


  林雲起真的是天生的演員,他曾用楚楚可憐這個詞形容柳老板,實際上隻要他想,完全能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讓人動容。


  主持人被睫毛掛淚的畫麵迷惑,忍不住問:“你還記得這人的音容相貌嗎?”


  “當然,他叫吳聖舒……”


  門口的餓死鬼渾身黑氣纏繞。


  他不是時刻都去嚐試吞噬林雲起的靈魂,畢竟等的太久,隔半個月才試一次。有段時間確實有很多孤魂野鬼找來,他隻當跟過往一樣,是搶食的,順便解決了。


  沒想到那段時間,林雲起的世界觀竟然動搖了。


  非但如此,他在回家路上還被異物發現。救他的人不僅通過心理輔導幫他堅定了世界觀,甚至在世界觀外麵焊了扇鐵門。


  “他叫吳聖舒,二十出頭的樣子……”


  資料上,吳聖舒一直是在天海市上學,而且兩人相差十七歲,林雲起自認沒有人能去確定那麽久遠故事的真假。


  他說的情真意切,哪怕門口的餓死鬼都深信不疑。


  吳聖舒。


  三個字流轉於唇齒間,餓死鬼拳頭硬了。


  來之前,周導演隻是想還個人情,沒想到會有意外之喜。


  林雲起的身世,獨自攀岩向上時因為孤獨產生了幻覺,後來有人伸出援手,將他拉出泥沼,完全符合《真情滿人間》想要表達的感覺!


  周導演喊停,談了幾個需要重新錄製的地方,他不愧是老導演,眼光毒辣。雖然林雲起演得很好,但敘事方式讓有的地方略顯平淡了些,周導很細致地一一挑出來,林雲起也是很配合地重錄。


  錄製結束,天已經黑了。


  周導帶人離開,林雲起:“周五就能播麽?”


  周導點頭:“我們不壓節目的。”


  送走了他們,林雲起一看時間,以最快速度帶著工具去掃樓。清掃階梯灰塵的同時,他心中的浮塵似乎一並被掃淨。


  拖著黑色垃圾袋,林雲起在夜晚的窄道上一邊哼著歌,一邊朝著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晚上好。”


  輕快的歌聲被打斷,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林雲起歎道:“晚上好。”


  白辭:“我看到有記者來。”


  林雲起點頭:“我請的。”


  白辭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分好奇:“能知道原因嗎?”


  說來話長,林雲起環視一圈,指了個方向,意思去那邊的長椅坐下。


  夏日晚上吹涼風,永遠是件令人享受的事情,林雲起愜意地眯著眼,將自己編造的故事娓娓道來。


  哪怕是白辭,聽到後也不禁微微一怔。


  骸骨狗更是驚掉了下巴,趁人不注意,又偷偷給自己安上。


  “吳聖舒從上學到工作期間沒離開過天海市,我們的相遇是有可能的。”


  “而且他為什麽能篤定我是無神論者,最有分量的解釋是他參與了這個過程。”


  “聶隊長說吳聖舒曾經是很優秀的前輩,所以那個時候的他幫助無辜弱小很正常。”


  白辭失笑搖頭,合情合理,且無從求證真假。


  林雲起:“如果讓這些邪|教徒知道他們信仰的這個人,幫助我樹立過牢固的無神論世界觀,他們還會死心塌地地追隨嗎?”


  “當然吳聖舒可以解釋說我是在挑撥離間,不過同樣沒證據,我的故事比他的辯駁更有說服力。”


  畢竟聶言可是說過,自己是吳聖舒親自挑選的祭品。


  何止是邪|教徒會動搖。


  白辭心道,哪怕是異物,也會更加相信林雲起的說辭。


  從他出現在電視上的一刻,就是最好的證明。如今異物依舊無法對林雲起下口,足以證明他還是徹底的無神論者。


  無神論者和通靈者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林雲起主動去栽贓陷害,或者聶言冒險教他這麽做,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了這種懷疑,一些強大的異物在麵對吳聖舒時,怕會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被當鑰匙鏈拎在手上的骸骨狗聽得是遍體生涼,它已經夠膽大包天,但若是同時拉了一堆異物的仇恨,絕對會跪在白辭麵前叫爸爸,求他帶自己遠走高飛。


  ……


  周五的夜晚,對大部分人講,代表著輕鬆,甚至放縱。


  特殊小組雷打不動地加班。


  “吳聖舒有長期在特殊小組的工作經驗,了解我們的工作方式。”聶言掃了一圈麵色各異的成員們,提醒道:“麵對他時,一定要小心。”


  侏儒成員擰開保溫杯:“我看過這位吳前輩的檔案,他的催眠能力不再我之下,單打獨鬥時要盡量避免眼神接觸。”


  本來是分外嚴肅的時刻,手機鈴聲冷不丁地響了起來。


  大家下意識朝聶言看去。


  隻會是聶言的手機,會議要求參會者關機,但聶言這邊為了避免突發事件,要保持二十四小時開機。


  見是白辭,聶言皺了下眉:“喂。”


  白辭不打招呼,單刀直入說:“有空的話,可以看一下天海電視台。”


  還沒等聶言細問原因,手機裏隻剩下一陣忙音。


  大部分人是拿著本子做會議紀要,隻有羅盤七喜歡用筆記本,聶言看了他一眼:“調到天海衛視。”


  以為是異物跑到了電視台,羅盤七連忙找到頻道打開,然而並非是預想中驚慌失措的大場麵,電視節目平穩進行著,渾厚還帶著點妖嬈的廣播腔傳來:


  “《人間真情在》,我與你同在。”


  台下觀眾熱情鼓掌。


  同事們麵麵相覷,不明白這是在搞哪一出。


  聶言麵無表情:“白辭讓看的。”


  白辭絕對沒有閑工夫搞什麽低級惡作劇,眾人聞言坐直身體,仔細看起來。


  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今天,我們將跨越十五年的時光,聽勵誌少年講述一位改變他一生的貴人。”


  一般《人間真情在》主要講述人都是不打馬賽克的,林雲起那張絕美的麵容一出現,電視機前很多觀眾就不想換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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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雲起:我給過你機會的。


  吳聖舒:什麽時候?

  林雲起:嗯……也許在夢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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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不要覺得主角不信鬼很不合常理,是有特殊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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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茶是一隻花妖,服役期滿,係統同意給他一個團寵的新人生。


  “我為你精心挑選了一個地方,生活在那裏的種族以殘暴著稱,但幼崽出生率極低,每一個幼崽都是他們不惜生命嗬護的珍寶。”


  “你的新身份是一隻珍稀的幼崽。”


  傳送過程出錯,蘇茶被送到了另一顆星球:伽藍星。


  渾然不知情的蘇茶自以為抱著團寵劇本,攔住正好過路帶隊回來的鐵血將軍。


  蘇茶微微一笑,瘋狂暗示:幼崽來了,快把我往死裏寵!

  ###

  伽藍星人天生沒嗅覺,冷血好戰,最討厭弱小的東西。


  直到那一日,他們聞見了花香。


  “!!!”


  ###

  霧星和伽藍星要做文化交流,震驚銀河係。


  然而不到一天,文化交流變成了兩軍對壘。


  據說起因是爭奪一隻幼崽。


  ###

  係統修好程序,連忙來找昔日的夥伴,卻見天空中漂浮著無數戰艦,戰爭一觸即發。


  係統大驚:“什麽情況?”


  蘇茶虛弱一笑:“別問,問就是星球大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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