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是個噴子
廳堂裏人坐得差不多了,方晴才帶著立春進來,每人一張案桌,男女客分列左右。
方家兄妹的座次都很靠前,但隔得遠,方恪隻能淩空遞過來警告的眼神。
方晴回了他一個鬼臉,直接入席。
大庭廣眾下方恪不便發作,隻好作罷。
時辰差不多了,黃芊芊回到自己的位置,黃萬貫最後入了主位,舉杯說了些場麵話,向賓客們正式引見自家閨女,宴會便正式開始了。
先有門前迎賓,後有黃司馬的介紹,今日的這場宴會的主角,頓時收獲了不少讚許的目光。
黃夫人所在的那一桌多了不少詢問的婦人,下午的事半點沒有影響。
方晴環視四顧,沒發現顧穎兒的影子,隻有帶著冪籬的周潔姝隔著薄紗丟過來一個眼神。
還是周姑娘“大度”,沒有隔夜的仇。
還別說,周姑娘這番生人勿近的高冷樣子還挺有氣質的,就這會的功夫男客那邊已經好幾道若有若無的視線匯聚到她身上。
不是所有人都衝著黃芊芊去的嘛。
至於方晴這邊,別人避之唯恐不及,隻要她看過去,對麵的公子們或借故移開視線,或舉起杯子擋臉,更有甚者,趴桌子上裝醉。
根本沒人敢……不對,還有一個討厭鬼淩銳,笑嘻嘻地向方晴望來。
方晴翻了翻眼睛,自顧自地和身後的丫鬟說話。
“立春,你說讓黃姐姐做我嫂子怎麽樣?”
“哎?哎!小姐問我啊?大公子的事,我一個做奴婢的怎麽好亂說呢?”
“讓你說就說嘛。”
“……挺好的吧。”
“是吧,我哥那個木頭腦袋也就黃姐姐能忍,而且黃姐姐的性子,嫁了別人隻怕會被欺負。”
“小姐你這說的,總感覺不像好話……”
方晴是真覺得二人般配,眼睛不停在大哥和黃芊芊之間打轉。
叮、叮、叮——
有人用筷子敲著酒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方晴抬眼望去,那是一個約摸二十六、七的年輕人,模樣端方,神色倨傲,目空一切,大有爾等凡人皆螻蟻的氣魄。
這誰啊?看著像個狂悖文士,他有話要說?
“某乃涇源平,諸君且聽我一言!”
果然,他敲著酒杯打拍子,半唱半念
“昔有猛將名破虜,立馬橫刀戰四方,
十萬旌旗蔽天日,棄馬投鞭可斷江,
一朝功垂千裏潰,冷鐵卷刃心悲涼,
若問忠魂何所付?吳江有個小霸王。”
我勒個去!
不會寫你別寫打油詩,很跌份的好不?
縱然方晴是個學渣,但別人都用歪詩懟臉上來了,這要還聽不懂,活該被贅婿騙得團團轉。
父親方瑜當年官至破虜將軍,世人也將父親喚作方破虜。
這詩意思很明顯了,就差指著方晴鼻子罵敗家子,父親一世英名都讓你給毀掉。
還真是個狂生啊,在吳江的地界上,司馬府中,當著方晴的麵開罵,就不怕掉腦袋?
方晴黑著臉瞪著他,平仰起頭,俯視眾生的派頭讓方晴差點忍不住掀桌。
司馬府中的侍衛沒想到賓客中有人會鬧這麽一出,得了消息姍姍來遲。
平不管不顧,依舊口出狂言。
先罵司馬府驕奢淫逸,後罵牧守方瑜偏安一隅,最後火力悉數轉到方晴頭上。
方晴被這突如其來噴子弄得有些發懵,不禁開始懷疑人生。
怕不是真的想死?要是原來的二小姐,早就叫人將他大卸八塊了。
原文裏方晴正被禁足,沒有經曆這一幕,與這位爺沒有交集。
方晴一愣一愣的時候,周潔姝終於舒坦了,全身毛孔無一不通暢。
嗬嗬,你以為我會這麽乖巧坐在這裏?
就是為了看你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啊,雖然我也被罵了一通。
真不知道父親從哪裏找來的瘋子,好像是被南宮丞相送過來的。
咦?父親不是因為得罪南宮丞相才帶著全家連夜逃出洛京的嗎?怎麽還會和他有聯係?
方才周潔姝大哭著去找父親,正好遇到平和父親周鵬說話,結果不等說清楚下午的遭遇,便被這瘋子指著鼻子一通臭罵,說是與人廝打,好勇鬥狠,失了女子該有的德行。
父親在他麵前畢恭畢敬,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周潔姝無比委屈,嚷了一句被方晴欺負了,沒成想這姓韓的瘋子轉而開始罵方家,言辭更加激烈。
然後他準備在宴會上直接向方家兄妹發難!
周潔姝瞬間就不氣了,甚至還有一絲期待。
她抽空多問了父親一句,得知平是敢光著身子敲著鼓,在丞相府門外大罵南宮懷仁“名為丞相,實為國賊”的主。
這都沒死,還真是命大!
他不僅沒死,還被丞相送到吳江來,父親還準備把他引薦給方瑜,真不知這些大人們是怎麽想的
就讓他去和方晴撕扯吧,不管是什麽結果都能出一口惡氣。
二小姐不知道周潔姝的心思,她正蹙著眉思考。
雖然被罵得很不爽,但這樣不怕死的狂士,要麽是有才華名聲的,要麽是身世背景嚇人的。
貿然殺了他,或許會有些麻煩。
可著實咽不下這口氣啊,老娘安靜的享受美食也不行嗎?
“放肆,這等狂傲之徒,留之何用?速速將他拿下!”方恪摔了杯盞,向侍衛下令道。
大哥就是這個樣子,在家裏雖然經常數落方晴,但在外人欺到麵前來,總是竭力維護的。
方晴起身,出聲阻攔“慢著,放開這位韓先生。”
“哈哈哈”
平推開侍衛,仰頭大笑,跟著一把扯掉被侍衛撕破的上衣,露出素白的中衣。
在場的女子齊齊發出驚呼,慌忙遮住眼睛。
無數神獸在胸中奔騰,方晴忍不住要爆一句現實中的粗口。
還算你裏麵穿了一件,否則,老娘才不管你是不是名士。
直接讓你從“士”變成“侍”!
平嘖嘖有聲“想不到啊,吳江少主的眼力見,還不如草包一般的妹妹。唉,方破虜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你!”
方恪緊攥著拳,騰地站起。
二小姐用眼神製止了他。
“韓先生方才為我吳江指出不少弊端,小女覺得甚是有理。不過在姑娘麵前撕衣裸身,恐怕失了禮數吧?”
平素有辯才,並引以為傲,突然見得草包方二小姐開始講道理,隻覺得好笑,笑得眼淚都出來的那種。
“哈哈哈,姑娘?方二小姐也能算姑娘?敢問,何為女子四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