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人心
突然而至的白光撕裂了剛剛染黑的夜幕，轟隆作響的雷鳴聲夾雜著瓢潑的大雨傾瀉而下，在透明的玻璃窗戶上砸出一個又一個的淺坑，奏起雜亂的樂章，卻沒有打破屋內兩人的僵持。
“過來，別任性了。”許恒遠的手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疲累一樣始終平舉著，往楊歡的方向又送了送，甚至根本不顧及他還在流血的肩膀。
“你在做夢麽？我說了，你要發瘋出去發，不然你留在這裏，我出去。”楊歡緊張的往後又退了一步，手中碗碟的碎片雖然阻止了許恒遠的靠近，但是同時也割傷了她毫無防備的手掌，不過這個時候楊歡卻是半點都不敢鬆手的。
雖然她有做過最糟糕的準備，甚至也有想過萬一許恒遠這麽發神經的時候，她該怎麽應對，但是楊歡卻從來沒有預料到，他會發作的這麽突兀，而且還偏偏選在了這麽一個她得萬分小心、束手束腳的時候發作！
“你出去？出去做什麽？找葉祁奕？”一定到楊歡的話，許恒遠才壓抑下來的情緒又爆發了，“你一直想著他，那他呢？你被困在這裏的時候，他有想過你麽？我老實告訴你，我們沒有用你威脅他，他隻不過是沒來找你而已。”
鮮紅的血液透過猙獰的傷口，劃過白皙的肌膚，在潔白的地板上濺出絢麗的花朵，楊歡的臉色有些泛白，卻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疼的，亦或是被許恒遠這話刺激的。
“我一直不告訴你是怕傷你心，你怎麽就不見棺材不掉淚呢？”看到楊歡難看的臉色，許恒遠平複了一下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小小的試探般的往楊歡的方向前進了一步。
“你站住！”察覺到他的動作，楊歡立即高喊，手中鋒利的瓷片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生怕楊歡真的會玉石俱焚，許恒遠也不敢強攻，隻好停下腳步。
“我沒有騙你，我們原本的確是想利用你的失蹤來讓葉祁奕分心的，不過可惜我們都低估葉祁奕了，他可是個鐵石心腸的男人，別說是派人找了，你的去向他連問都沒有問過，不然我們準備的這麽周詳，也不會到現在還沒有鬥垮他了。”
“所以呢？”楊歡冷冷的一笑，“你是不是想說，我在他心裏根本就沒有他的事業重要，我是他隨時可以拋棄的那一個，所以我該趁早離開他，投入你的懷抱？”
被楊歡直白的話一噎，許恒遠有些惱羞成怒的大吼，“你還是不信我的話？難道非要看到葉祁奕穩坐在辦公室裏，沒日沒夜的為了他的公司拚搏，看到你還要驚詫的反問一句‘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的時候，你才會死心？”
“那又怎麽樣？”看到許恒遠這個樣子，楊歡反倒是冷靜了下來，之前因為被許恒遠突然的襲擊而嚇到的心緒也恢複了平穩，“就算他真的如你所說，這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和他分了，也沒你什麽事！”
“你……”沒想到楊歡會說出這種話，許恒遠有些呆愣，傻傻的站在原地看著楊歡，嘴巴開開合合，卻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提出他的疑問。
不過楊歡卻好似知道他要說什麽一樣，嗤笑一聲，直截了當道，“你說葉祁奕為了事業放棄了我，你又何嚐不是這樣？或者說你更糟糕？至少葉祁奕是為了保住他辛苦守下並擴大的基業，而你呢，不過是因為比起沒有身份背景的我來說，艾雪菲的家族更能做你的後盾而已。”
“不是！我沒這麽想，我隻是……”看著楊歡嘲諷更盛的目光，已經到了口頭的話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失去了聲音，再也說不出來，許恒遠隻好難堪的別過頭躲開了楊歡的目光。
楊歡見狀心裏更是不屑，別說她說的都是事實，許恒遠根本就無從狡辯了，就算是他真的找到借口，厚顏無恥的說出來，她也一點不想聽。
“許恒遠，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其實根本就不是愛我，隻是因為見不得被你拋棄了的我，過的比你更好而已。如果我現在還悲悲慘慘的沉浸在被你拋棄的痛苦中，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糾纏不休嗎？”楊歡極其尖銳的問道。
“你胡說！我根本就沒有這麽想！”這次許恒遠倒是反駁的理直氣壯，隻是眼神裏透露出了一種淡淡的心虛，“我當然愛你，不然的話我怎麽可能會為了你和葉家杠上？”
“嗬嗬，你這話說出來是在騙誰呢？你敢說許家回A市不是衝著葉家來的麽？我的存在根本連導火索都算不上，隻不過是你給自己壯膽的一個借口而已。”完全不給許恒遠拒絕的機會，楊歡毫不在乎的再度掀開了他的遮羞布。
“……”許恒遠顫抖著雙唇，一句話都沒能說的出來。
雖然早就知道他們早晚會再鬧一場，但是事情會這麽快的鬧起來，還鬧到這樣，還是出乎了楊歡的意料。
不過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楊歡也不打算再和他藏著掖著了，直接要求道，“放我離開，馬上！”
“不行！”許恒遠想也沒想的拒絕。
“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既然我能衝你開這個口，那今天這個門，我就是一定要出去的，無論你同意還是不同意。”楊歡無比堅定道。
“你不要逼我。”緊緊的盯著楊歡，許恒遠的雙眸有些赤紅，顯然情緒十分的不穩定。
“你才是不要逼我！”楊歡用比他更高的聲音吼了回去。
如果今天許恒遠沒有激動成這樣的話，她很可能還會按照計劃循序漸進，畢竟無論怎麽討厭他們，楊歡可沒有搭上自己的準備。
所以像是許恒遠一直擔心的，怕楊歡用生命威脅他們，硬是要出去什麽的，其實本來是根本不會出現的場景。
不過今天許恒遠的舉動著實給楊歡敲響了一個警鍾，這裏再怎麽說都不是她的地盤，而她麵對的，也根本就不是能用常理來考慮的人，無論環境多麽的優越，她現在畢竟是處於被綁架中，身不由己，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既然楊小姐這麽想走，那就放她離開怎麽樣？恒遠，你可不能做的太過分了，讓人家覺得我們許家一點禮儀廉恥都不懂。”
再度陷入僵持的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大門什麽時候被打了開來，一個精神抖擻的中年男人正拄著拐杖，站在離他們兩三米遠的地方，而他身後則恭敬的站著一身紅裙，豔麗無邊的艾雪菲。
看到來人，楊歡挑了挑眉，雖然沒有放鬆警惕，但是心底卻著實鬆了口氣。
“許叔叔，還有……艾雪菲。”楊歡輕輕的衝兩人點頭示意。
雖然不知道他們來是打著什麽算盤，但是至少有他們在這裏，許恒遠是不敢亂來了吧？
“好久不見了，小楊。”許擎天像是沒有感受到楊歡和子自家兒子之間緊繃的氣氛一樣，笑嗬嗬地拄著拐杖衝兩人走過來，看他的走路姿勢好像腿腳有些不太靈便一樣。
楊歡站著沒有動，靜靜的看著他走過來，插在她和許恒遠之間，擋住了許恒遠一直沒有移開的，不甘的視線。
許擎天的腿之前受過傷這點她是知道的，當時聽到這話她也沒有太在意，畢竟雖然有些詫異，但是這也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更何況許擎天雖然走起路來還看得出有傷的痕跡，但是卻也著實夠不上殘疾人士的程度。
不過現在仔細想來，許擎天當初提起他受傷的事情的時候，表情好像有些奇怪，問他為什麽受傷，他也解釋的很含糊，當時她以為他是不想提起傷心事，不過現在想想那個表情到更像是蟄伏待機，等待伺機而動的毒蛇的目光。
或許許擎天的這個傷也和當年的事情有關？隻是不知道是肖家的傑作還是葉家的傑作，或者也可能是他被排除出A市的時候出了意外？那這筆賬恐怕會被他算在兩家頭上吧？那他對肖家其實也……
不給楊歡更多的深思的機會，許擎天揮了揮拐杖，指了指楊歡捏著瓷片的手，一臉指責道，“看看看，你們小年輕就是一點都不知道照顧自己，碗碟打碎了不會讓下人來清掃嗎？還自己去撿。”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畢竟有些東西，比起靠人，還是靠己來的更放心也更安全些。”楊歡毫不在意的揚了揚手裏的瓷片，笑意盈盈的說道，半點要扔掉的意思都沒有。
許擎天雙眸一厲，卻立即就又笑逐顏開的轉頭衝一直站在一旁不吭聲的艾雪菲道，“媳婦，你還傻站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找醫藥箱，沒看到你好朋友的手受傷了麽？”
一直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艾雪菲抬頭看了楊歡一眼，眼中沒有任何波動，但是卻十分配合的驚呼道，“真的，我居然都沒有注意，我現在就去找。”
楊歡好笑的看了眼唱作俱佳的幾人，差點沒樂出聲，“那還真是謝謝許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