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恨的終結
明心城以慘烈的方式結束了她的罪孽，而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為痛苦的。
比如，大夫人身邊的孫媽媽，當年的一樁樁一件件，都少不了這孫媽媽的參與，明心城死後，沈鎮關便把她杖斃了，孫媽媽叫喊的慘烈，腰部以下沒有一塊好肉，當她斷了氣的時候，血水流了一地，叫人見了觸目驚心。
而明心城院子裏所有的丫頭婆子全部被變賣了出去，沈鎮關沒有殺了她們，說是她們罪不至死，以此，算是為府上積了德。
青蓮和青梅，也就是當初燕王殿下派來的小丫頭，她們一出府，便逃離了被買到的主家，回到了燕王那裏，其實當時死掉的那兩個小丫頭便是真正的青蓮和青梅，而現在這個樣子，算是一切都回到了正軌，一切，還要繼續過下去。
一夕之間，國公府一片素白，所有人全部披麻戴孝，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了明心城做出來的罪孽，可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到府外，沈鎮關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許把這件事說出去，自然，當家主母死了，便要像個樣子。
沐靈看著自己身上的這一身孝衣，才發現，事情終於有了結局，這很好，這一片素白能夠提醒她，她終於為娘親報了仇。
現在的樣子，是她預料的到的，結局無非就是兩種，不是明心城死，就是她亡，不死不休，而當初大哥說過，就讓他們兄妹倆的關係，一直維持到事情的結局，而現在結局來了，沈鈺不會來見她，府裏的人也都會躲著她，也許，以後便都是這樣了吧，而自己的以後又該做些什麽呢……
足足過了半個月，明心城的葬禮才結束，而大家換下了孝服，沈鈺沐仙和沐雲還有沐靈都要為明心城守孝三年，如此事情才算完全結束。
沐靈整日悶在留芳苑裏，再也沒有出去過，而府裏的氣氛也意料之中的沉悶，沈鈺整日裏窩在屋子裏，頹廢至極，而風小芯也不知該要如何安慰他。
直到這一日，沈鈺一如既往的沉默著，而風小芯卻再也看不下去了。
風小芯一把奪過了沈鈺手裏的書，大聲說道：“你還有這樣到什麽時候！你到底有什麽不痛快的就對我說，我是你的妻子啊，何苦一直憋著！”
沈鈺仰頭看著風小芯歎了口氣，並拉過了風小芯的手，一用力，風小芯便被帶到了沈鈺身旁坐下。
沈鈺低頭沉默著，而風小芯卻一直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沈鈺沉默了半晌，說道：“小芯啊，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是囉嗦的人，可這次我卻偏偏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風小芯拉著沈鈺的手，撫著他的手背，柔聲說道：“有什麽愁事就同我說，萬不可憋在心裏，你這次這樣，除了因為母親的離世，是不是還因為沐靈？”
風小芯是沈鈺一直以來最愛的女子，因為她懂沈鈺，一直以善解人意著稱，堪稱沈鈺的解語花，沈鈺需要些什麽，又在想些什麽，風小芯向來是最為清楚的，沈鈺看著這樣善解人意又溫柔可人的小嬌妻，心裏便一片柔軟。
所以，沈鈺一旦有什麽抹不開的事情，都習慣性的找風小芯傾訴，而風小芯也是一位很不錯的傾聽者。
沈鈺愁了這許多日子，自然也忍不住想要與風小芯說。
“這次，恐怕我和沐靈的兄妹之情，不知要怎麽維持下去了。”沈鈺難過的說道，老實說，這次的事情對沈鈺的打擊甚大 他一直知道母親和沐靈之間不對付，也許，還有仇恨，可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今日這個樣子，難怪，沐靈要和母親不死不休……
風小芯看著沈鈺，心中一片疼痛，沈鈺一個七尺男兒，竟然被逼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而那沐靈這些年八成也是知道自己娘親是怎麽死的，沐靈的痛苦，恐怕是所有人的一百倍，便是因為這樣，沈鈺不知如何是好，所有他選擇和沐靈一樣，和府裏所有人一樣，把自己封閉起來。
風小芯拍著沈鈺的背，柔聲說道：“你知道嗎？在我們風府，兄弟姐妹之間，夫妻子女之間，都是它該有的樣子，爹娘慈愛又有些嚴厲，哥哥也很疼愛弟弟妹妹，而弟弟妹妹之間有些什麽事，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哥哥和對方，這是一個家該有的樣子，融洽和諧，雖然時常可能會有鬥嘴，可彼此之間卻永遠把對方當作最重要的人。”
沈鈺看著風小芯，安靜的聽她說著，眼中浮現出了向往。
風小芯繼續說道：“風府無論在外麵還是在自己人麵前，永遠都是一家人，而在這裏，我沒有看到家的樣子。”
沈鈺垂下了眼瞼，說道：“這些我一直都知道，母親從未把這裏的人當作親人，甚至是我和沐仙沐雲，她也會利用，父親也是，他似乎不明白我們是一家人，為什麽一定要過成這樣呢，隻有冷漠。我和沐仙沐雲因為母親，明麵上從來都不理沐靈，怎麽會這樣呢……”
風小芯看著沈鈺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隨即溫柔的說道：“可沐仙和沐雲都不討厭沐靈啊，她們可是親姐妹呢，雖然沐雲有時候會耍小性子，可姐妹之間吵嘴不也是正常的嗎？而且她自己可能沒發現，她對沐靈這樣是因為她把沐靈當作了親人，若不是這樣，沐雲這丫頭是不會看沐靈一下的。而沐仙更不用說了，其實從前她跟我說過，她一直很喜歡沐靈這個妹妹的，否則，那次在北苑沐仙不會那麽做。”
沈鈺聽著風小芯的話，不免陷入了沉思。
“而你，一直在為了這個家裏的所有人努力著。”風小芯扳過了沈鈺的眼睛，叫他看著自己。
沈鈺看著風小芯，像是明白了什麽，說道：“所以，原來我們是可以像風府一樣的，團結，溫馨。”
風小芯點了點頭，說道：“對，也許以前很難，有顧慮，但現在一定可以，你心裏還有什麽不痛快的呢？你知道的，沐靈沒有錯，她和沐仙沐雲一樣，都很渴望家的溫暖。”
沈鈺聽了風小芯的話，眼中閃過了一道光芒，撲通一聲站了起來，拉過了風小芯的手，說道：“走，我們去找沐仙和沐雲。”
風小芯笑著看著沈鈺，柔聲說道：“好。”
――
沐仙和沐雲這兩日一直住在一處，說白了這兩個姑娘一直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著，極其沒有安全感，兩個女孩子隻有在一處，互相安慰，慰籍，才能睡得著。
而沐仙和沐雲看到急匆匆來到這裏的沈鈺和風小芯，卻怔住了。
整整一個月了，她們都沒有出這個院子，現在看到了大哥，未免恍如隔世。
沈鈺的額頭上掛著汗珠兒，而風小芯一路被沈鈺拉著跑，雖然體力還不錯，可到底趕不上沈鈺，此時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臉色紅的厲害，沈鈺邊幫風小芯勻著氣息，便麻利的對沐仙和沐雲說著他的來意。
“我們去找沐靈。”
沐仙和沐雲驚訝的看著沈鈺問道：“什麽？”
沈鈺問沐仙：“你不是說過你很喜歡沐靈這個妹妹嗎？”
沐仙驚訝看向了沈鈺，隨即又好像明白了什麽，看向了風小芯。
風小芯抱歉的說道：“抱歉，你大哥這兩日實在是愁的厲害，我便隻好把這件事說出去了。”
沐仙並不怪風小芯，她低下了頭不好意思的說道：“的確是這樣。”
沐雲看著沐仙，不解，二姐姐從來不愛表露自己，沒想到卻突然之間害羞成了這個樣子，其實她早就看出來了，在二姐姐心裏，一直以來那個沐靈和自己都是一樣的，都是最親的妹妹。
沈鈺又看向了沐雲，說道：“要去看你三姐姐嗎？”
沐雲看看沈鈺，看看沐仙，最後又看了看風小芯，隨即抬了抬下巴說道：“去啊，我就去安慰她一下，看她怪可憐的。”
四人相視一笑，走出了院子。
初春還有些冷，留芳苑的積雪和冰也已經化了，一片水答答的，泥濘又有些髒，沐靈看著院中紫葉桃樹，想著也許再過半月，這樹就該抽芽了吧，重生以來，沐靈一向不喜歡桃花，因為看著它，便能想到自己被殺的那一日，蓋了滿身的紅色桃花，沾了自己的鮮血的桃花，鹹鹹的味道，又透著血腥味。
現在看來，自己好似看到了娘親，她坐在這紫葉桃樹下，和沈鎮關靜坐喝茶，歲月靜好……
可現在，樹下的人一個已經魂歸西天，一個隻剩下了冷漠，與恐懼，不知道那個陪著娘親靜坐喝茶的男子，如今可還會念著她的好，聞著和她調製味道相同的香料，是否還會偶有傷感，也許會吧，若是沒有，娘親的一生也便隻留下了遺憾與悲哀。
沐靈握著剛剛燙好的茶杯，在手裏打著圈圈，初春的天氣，還真是冷的很。
看著杯子裏冒出來的熱氣，沐靈想，也許，這樣安靜又無聊的下午會一直持續下去吧。
留芳苑的院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隨後，便進來了四個人。
“沐靈，我們來坐坐。”欣喜又熱鬧的氣氛，好像又回到了留芳苑，這，便是恨的終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