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地獄惡鬼
剛剛過完了年，京都還沉浸在一片喜慶的氛圍之中，人們不會在意，這一年下來，有哪些人消失了，又有那些人正意氣風發。
比如被處死的廢王南風武，還有消失在整個京都的明氏一家，更何況在一年之內消失掉的大大小小的官員，數不勝數。
而消失之後，必然又會有好多人的出現與嶄露頭角，消失了幾批大大小小的官員，自然又有人補上，而京都的各種勢力又蠢蠢欲動，努力的讓自己的勢力來補上著些空缺。
隻是這些更替變換對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頭百姓來說自然沒有任何意義，對於國公府的三小姐沈沐靈來說，似乎也意義不大，她真正關心的隻是在這場風暴之下輸的體無完膚的那個女人――明心城。
整個國公府的人都已經清楚的很，曾經端莊嚴謹的大夫人，如今隻是一個神誌不清的瘋女人，而實際上，明心城的確是瘋了，隻不過是時好時壞，有時，她能夠打扮的端莊大方，舉止正常，與從前沒有半點不同。
有的時候，明心城瘋瘋癲癲，披頭散發，隻會躲在床榻上抱著頭，嗚嗚咽咽的低聲哭泣，有的時候 明心城也會大喊大叫，說著一些‘瘋話’，叫嚷著自己見了鬼，她說在她的院子裏，到處都是鬼魂，來向她索命。
自然，沒有人會聽她說這些胡話，隻認為她是在發瘋，隻是府裏的人並不知道，大夫人是真的看到了鬼。
這一夜，明心城依舊瑟瑟發抖的躲在被子裏，她不敢出來，因為，隻要隻要她一從被子中探出頭 便會見到無數死相淒慘 青麵獠牙的惡鬼。
明心城不停的發著抖，緊緊的抓住被子，不敢出來，其實她已經有好幾日不曾安穩的睡上一覺了，實際上，這麽多年來，她從未安穩的睡過，隻不過這次不同的是，她壓根便沒睡。
她不知不覺間，竟感覺被子被人往上拉，緩慢的，有力的。
“大夫人，您不能再這樣了，會悶壞的。”青蓮的聲音傳了過來，冷清而又空靈，像是從地獄深處傳出來的聲音。
大夫人抓著棉被的力道更大了，隻是，青蓮和青梅一起拉著，大夫人不敵，還是沒拉住。
眼前一片漆黑，沒有點燈，明心城隻見漆黑的眼前一片煙霧繚繞，並不是祥瑞的青煙，而是猶如地獄般的煙塵。
“明心城……”
“明心城……”
“你害了我的命……”
“拿命來……”
“啊――！”明心城大叫了一聲，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又是她們，好多人，文錦繡，腰部以下一片血肉模糊，臉色青的駭人，她是被活活杖斃的。
柳姨娘，全身被水泡的腫的不成樣子，還有被水衝刷過的血跡和傷口，她是被毒打了一頓，並且被丟進了井裏，活活溺死的。
甚至還有那個男人，留芳苑裏玉竹的哥哥，他全身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那是死前經受了長時間的折磨，他甚至還沒了頭，隻見那頭，被他提在了手裏，那是被生生割下來的。
還有好多好多人，均是死相淒慘，有被毒死的，嘴唇烏黑，七竅流血。
有被活活打死的，還有被吊死的，伸長了舌頭，滿麵青紫，翻著眼睛，駭人的很。
其中還有嬰兒，好多好多未出世的嬰兒……
還有，連翹，明心城曾經的貼身丫頭，是她親手把她送到了沈鎮關的麵前，也是她親自派人請了男子，送到了她的床上，並且迷暈了她……
最後，連翹被溺死在了井裏，柳姨娘被她逼著頂了罪，也死了……
都死了。
“不是我！不是我殺的！是你們活該，你們都活該，誰讓你們擋了我的路，你們都該死！”明心城大喊著。
隻是身邊的青蓮和青梅卻像沒聽見一般，繼續聽著明心城自己說出來的罪行。
眼前的人越來越多，還有，明明氏家族所有的人。
“蠢貨！是你害了我明家，都是因為你 你怎麽還能好好兒的活著，你怎麽不下來贖罪！”眼前明丞相言之鑿鑿的說著。
明心城抱著頭，尖聲大叫著：“你胡說！都是你把我嫁給了沈鎮關那混蛋，是你毀了我的幸福，你毀掉了我的一生！你怎麽好意思職責我，都是你的錯！”
耳邊嗡嗡作響，全是明氏的指責，還有厲鬼的索命……
明心城抱著頭嗚嗚的哭著，她瘋了，也崩潰了。
“母親！母親！”沐仙和沐雲搖晃著明心城，可卻被明心城觸電一般的甩開了手。
沐仙和沐雲知道了大夫人的狀況之後，便搬來了大夫人的院子住，想要隨時照看安慰著，她們每天都見到這樣一副情景，這樣一副大夫人尖利著嗓音陳述著自己罪行的場景。
日複一日，沐仙和沐雲隻能不停的搖晃著明心城，企圖讓她清醒一點，她們無法麵對大夫人的話，她們知道自己的母親為了權力利益，是個什麽樣子，隻是這樣多喪盡天良的罪行，她們著實沒有料到。
折騰了一夜，明心城睡下了，隻是沐仙和沐雲依舊睡不著，沐雲靠在沐仙的肩頭，喃喃的說道：“姐姐，我一直很討厭沈沐靈那個家夥的……”
沐仙不語，隻聽著沐雲說著。
“母親說她不過是個低賤的庶女，我才不管她是庶女還是我的親姐姐呢……”
沐雲流著眼淚斷斷續續的說道：“我討厭她是因為她孤僻，不容易接近，那個人啊，別扭的很，從來都是躲得遠遠的 一副怯懦的樣子，隻是進來卻又凶狠，不，是厲害了不少，她就是個奇怪別扭的人啊。”
沐仙一下下的撫摸著沐雲的頭，聽沐雲說著。
“姐姐你知道嗎？在京郊和明子文打架還遇見了那個人的那天，我看見沈沐靈了。”
沐仙看著沐雲，問道：“怎麽？”
“她竟然看著我和明子文打架，就隻是看著，她好像還想幫我來著，隻是那個人出現以後，她又退了回去，她一直以為我沒看見她呢……”
沐雲笑著說道：“我平時總是擠兌她，可她居然沒有向父親告狀，不是因為她覺得父親不會管，而是她不想故意給我找麻煩，她甚至還想幫我來著，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啊。”
沐仙摟著沐雲，說道：“以後別擠兌她了，她是你三姐，是你的姐妹，她不會害你的。”
沐雲仰著頭看向沐仙說道：“姐姐你說沈沐靈她是不是知道了啊，她知道是母親把她的娘親……她怎麽不找我們報仇呢？不是說母債女償的嗎？”
沐仙說道：“她不會的，她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傷及我們的……”
沐雲說道：“可是母親是她的殺母仇人，我們本來就做不成姐妹的啊，我們也不能看著母親死啊。”
沐仙無言，多少個夜晚，兩個女孩子依偎在一起，瑟瑟發抖，她們怕自己的命運就那麽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草率的安排好了，也怕自己在意的人有一天會被母親毀得幹幹淨淨，她們想要母親回頭看看她們，真心的疼愛她們，可這怎麽可能呢？她們也是怕自己的母親的啊。
――
大夫人折騰了這許多天，終於驚動了沈鎮關，畢竟，這件事再不聞不問下去，恐怕便會弄得府裏人心惶惶，不得安寧了。
沈鎮關大步流星的來到了大夫人的院子，沐仙和沐雲正一臉疲態的出來迎接，看見沈鎮關進來，便屈膝行禮。
沈鎮關沒有看她們一眼，便一腳踹開了明心城的房門。
待到沈鎮關真的見了明心城，隻倒吸了一口冷氣。
隻見明心城頭發亂糟糟的坐在梳妝鏡前，一下下的梳著一頭亂發，她穿著一身白衣，活像一隻厲鬼。
明心城聽見了聲響，並未回過頭來，隻是通過銅鏡看著沈鎮關，一動不動。
“老爺可有什麽事嗎？我身體不適，不宜見人。”明心城幽幽的說道手指，並一下下的梳理著頭發。
沈鎮關大怒，打掉了明心城手中的玉梳，怒道：“你這兩日鬧得全府雞犬不寧，還好意思說這話！”
大夫人突然站了起來，大聲吼道：“你就是個王八蛋！你還來幹嘛？滾出去！滾出去！”
沈鎮關駭了一跳，也大聲吼道：“吵什麽！哪還有個當家主母的樣子。”
大夫人聽了沈鎮關這話，不知怎的，眼中暴怒的顏色褪了下去，轉為空洞寧靜，她坐了下去，又撿起玉梳一下下的梳著頭，絲毫不理沈鎮關。
沈鎮關怒道：“瘋子！你這個瘋子！”
大夫人不說話，隻過了半晌，又撲通一聲站了起來，大吼道：“你才是瘋子！都是因為你，毀了我的人生，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何苦害死連翹！”
大夫人就這樣，一會兒端莊嚴謹，一會兒怒不可竭，反複無常，儼然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她這是生生的被自己的罪孽逼瘋了。
可是沈鎮關在大夫人的‘瘋話’裏聽到的內容，卻叫他說不出話來。
她說，連翹是她設計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