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將沉58┇雖然不知為何,可她真切地感覺到了,心痛(2K+)
翌日,幽夢入宮請安,皇帝在儀鸞殿大動肝火。
他眸光冷冽地問自己女兒:「你與漓風出了什麼問題?究竟城中為何會傳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言論?」
幽夢極力勸慰:「父皇息怒,此事一定有誤會,兒臣相信世子,他不會做對不起兒臣和皇室的事。」
皇帝臉色深得嚇人:「那他怎麼會和不明女子糾纏不清?」
「是啊,聽說他們都住在一起了,無名無分卻朝夕相對?」咲貴妃也是又急又氣,一晚上都沒睡好,「幽夢,這件事你怎麼會一無所知呢?」
幽夢心裡像被針扎過一般:「父皇母妃請稍安勿躁,兒臣近來忙於府內諸事,的確對世子疏於關心了。」
「就算是你冷落了他,他也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胆地另結新歡吧?」咲貴妃氣不過,「這是在下誰的臉面?是在給小公主臉色看嗎?他可知就要與你成婚了?」
皇帝冷冷哼了聲,絲毫不見笑意:「朕倒要好好問問這位王世子,天子賜婚,於他可是一場兒戲?」
「父皇,事情尚未弄清楚,您先別在朝堂上問責世子。」幽夢連忙勸阻,她不想當著那麼多文武百官的面,令漓風難堪,「他是我的駙馬,所有的難題都應該由兒臣出面解決,兒臣會去問問世子,相信他會給出合理的解釋。」
「如今臣民關心的不是解釋,而是公主和未來駙馬是否還未完婚就已關係不睦?是這段聯姻是否已經名存實亡,面臨瓦解!」龍顏大怒,擲地有聲。
幽夢低眉頷首,福了一福:「請父皇給兒臣一點時間,兒臣一定會平息這場流言,消除所有猜測和質疑之聲。」
「你記住,聯姻勢在必行,如果你不能圓滿解決此事,那便由朕出手。」皇帝眉目間匯聚著一場暴風雨,「朕會讓任何可能成為後患的人,徹底消失。」
這話聽得幽夢心驚膽寒,垂首不語,咲貴妃在擔心不已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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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靜夜寂寂,庭院幽深,明月照孤影,無人有心去賞那一地清輝。
幽夢呆坐在鞦韆上,雙目無神,鞦韆隨風輕輕晃動。
「柿子,我突然很好奇。你對我……究竟是一種什麼感覺?」
「特別。」
「特別?」
那男人說:「你這樣的身份,註定了你可以擁有你想要的一切。」
她便想起了那日,她身披霓裳,高高站在牡丹叢中,向天下盟誓:「請父皇和母妃,還有在座所有皇族宗親、文武百官都為我做個見證。沐漓風,就是我選的駙馬!」
「就像你那日站在高台上,當著眾人面宣布我是你的駙馬,那我便只能是你的駙馬。從那一刻開始,我們的關係就無法改變了。」
「你說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一定要在外人面前和睦親近,我忽然覺得……我似乎並不討厭這樣?」
「那些公主想讓我配合的事,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竟變得……即使你不提出讓我配合,我也願意這麼做了。」
涼風吹拂青絲,她思緒輾轉。
想到采曇花時,他帶著她翻山越嶺,每每顧著她,處處護著她,無論何時都不嫌她累贅。
她想吃櫻桃,他便上樹打櫻桃。
她疲累不支,他就坐著由她靠著睡,寸步不離。
他勸她放棄,讓她回去見父皇最後一面,她不肯,他便不再勸,決定陪她一起賭。
他既看過她的脆弱,也要見證她的堅強,他要看著她用精誠的赤子心換來奇迹。
「我留下便可以親眼證明,就算最終結果還是失敗,起碼還會有一個人知道,你曾經那麼努力過。」
他的話,喚出她的淚滴,他告訴她:「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強撐的,想哭就哭吧,我不會因此看輕你。」
想到狩獵時,他奮不顧身跳上她的馬,不畏前方的無底深淵,抱著她從危險中脫離,翻滾時仍要貼心相護。
她還想到自己在林中被毒蛇咬傷,也不知哪裡來的依賴,只是本能地就去向他求助,而他也是冒著自己也可能中毒的危險,一口一口,替她吸齣劇毒。
他將她橫抱在懷,她虛弱問他:「世子,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會的公主,有微臣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想到他在大殿上,不顧一切地衝過來,再不顧一切擁她入懷。
「公主在經歷過那般兇險的處境以後,一定很害怕。」他有些靦腆,又有些呆萌地說,「有我那麼保護你,公主就不會害怕了。」
回憶如淬了毒的刃,一刀一刀,將這冷清的秋意往她心上剖。
「當我忽然發現,想念你、擔心你、想保護你的心情彷彿都變成了一種本能,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想到一起經歷過的那些事,再想到他和蕎蕎在驛館門外親昵,女孩撒嬌地打他,他欣然接受。怎麼感覺之前他對她說的話,彷彿都成了幻影,不真實了呢?
可她還是記得中了蛇毒,昏昏沉沉睡在他懷裡的時候。
「好柿子,我有兩句話想對你說。」
「一句,是謝謝你。」
謝謝你對一個不夠喜歡的未婚妻還能這麼好。
「一句,是對不起……」
對不起,在遇見你之前,我便已負了,負了如此溫柔善良的你。
心不由己,眼中淚承受不住回憶的重量,悄悄地滑落臉頰。
「公主,你能否回答漓風一個問題?」
「好……」
那時她暈過去了,以為自己沒聽見,可那些話卻是刻入她的意識里的,現在突然一下子涌了上來,當時他問的是:
「倘若我心甘情願,如約與你完婚,你願意……」
他似乎是在問我,願不願意,以一顆迎接愛情的心來接受他?
雖然不知為何,可她真切地感覺到了,心痛。
若非此時有人來到身邊,蹲下來,握住她膝上冰涼的手,她不會回神驚覺自己已是滿臉淚痕。
「公主。」
她抬起一汪煙波浩渺的淚眸:「蘇郎……」
蘇稚遞來潔白袖手,指背輕柔拭著淚水:「公主在為誰難過?」
「蘇郎,我錯了……」她哭得愈發厲害,「我從一開始便錯了……」
蘇稚不問她指什麼,卻無比堅定地告訴她:「公主,你沒有任何過錯,錯的是命。」
她閉上眼,無力地搖頭:「我知道這樣是錯,但我沒有選擇……開始是,現在也是……我只能在錯誤的路上走下去……」
他捧著她的臉,讓她睜開眼,透過朦朧淚光,看清他眼底的柔情。
「那便一往無前,不管對錯,我陪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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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日,幽夢與漓風約見於一間清雅茶館,兩人相對而坐,許久無言。
她垂目望著杯中靜止的水面,終於平靜地開口。
「你和她,是青梅竹馬么?」
「是。」
他很坦蕩地回答,可她沒有抬頭去看他的眼睛。
「你喜歡那女孩么?」
「喜歡,但我待她只是好友,從無越軌之情。」
她緘默了,他壓抑住某中強烈想爆發的情緒,彼此又靜了一靜。
而後,她緩緩抬起眉眼,眼神清冷:「如果我告訴你,若想我們的聯姻繼續維持,便要犧牲蕎蕎,她得死。」
「不行!」漓風瞠目怒斥,「這絕對不行!」
他那麼激動的反應,怒意映在她眸里,令她內心荒涼得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