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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雙葉縈6┇蘇稚離憂同台獻藝(1更)

  眼下幽夢並沒有看他們這裡,而是凝神望著戲台上,正吳儂軟語吟唱的映虹,心無旁騖陶醉在戲里。


  眾多戲曲中她是極愛《牡丹亭》的,不光是戲文里所描繪的那段香艷綺麗的故事,更勝在《遊園驚夢》的那個「夢」字:柳夢梅,他便是杜麗娘夢中之「梅」。


  而戲文之外,何人名中有「夢」,又何人名中有「梅」?

  她亦如杜麗娘,曾忘乎所以愛上了一個梅花般高潔的男子,醒后才知是大夢一場,清歡悵。正因與戲中人如此微妙的契合,杜麗娘之情,才最令她感同身受。


  幽然不大愛聽戲,又沒人和她聊天,耐不住寂寞,遂朝幽夢端起酒杯:「來,九皇妹,我們姐妹難得相聚,這一杯我先敬你!」


  幽夢回過神來,纖指拈拾酒杯,微笑相迎:「你我姐妹一場,本就同氣連枝,姐姐今日願賞臉入府,幽夢十分高興,日後還望多與姐姐互相扶持,同舟共濟。」說罷以袖掩面,與幽然同飲。


  映虹唱罷,又有面首陸續獻了才技,助興之下,貴女席上觥籌交錯,意興更盛。


  星宿自知今晚有使命在身,刻意地不去飲酒,以保持絕對的清醒。終於,在一次與幽夢不約而同目光交會,得她一個眼神示意,星宿當即領會,於是起身,不動聲色地離席。


  她的離開並不引人注目,但還是被蘇稚看入眼中,幾經思量,既無頭緒,便也不曾放在心上。


  星宿依次前往各處守衛的布防點,叮囑衛軍加強戒備,不可放過每一處異常。


  宴會這頭的鼓噪仍在繼續,離憂徐徐登上宴台向幽夢行禮:「公主萬安。」


  幽夢見了他頗感驚喜:「離憂可也準備了才藝?」


  在他身後,內侍們端上來一張長桌,上面擺好文房四寶,他垂首道:「離憂不才,只會些舞文弄墨的伎倆,只怕要讓公主和諸位名媛見笑了。」


  幽夢莞爾一笑:「離憂不必自謙,詩詞歌賦皆屬大雅,我的這些姐妹都好風雅,你只管展示出你的才華便是。」


  「是。」他輕緩起身,「只是離憂要流利施展這一才藝,還需有一人從旁相助。」


  幽夢問道:「你要何人相助?」


  只在這時,便聽戲台上傳來一聲清越悠揚的琵琶聲,引得幽夢和女眷們舉目望去——


  戲台上的紗幔是垂下的,朦朧之中掩映著男人的清姿,他獨自坐著,懷抱琵琶指落行雲,如涓涓細流潤濕心田。


  雖然隔著一重紗,幽夢還是本能就認出了他,朱唇暗啟,輕柔呢喃:「蘇稚……」


  此情此景,頓叫她想起初次光顧空靈樂坊,遠看他在歌台上撫奏琵琶的畫面。


  離憂執筆蘸墨,凝思一陣:「一張機,採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他一邊吟誦,一邊將此句寫於紙上。


  聞聲,幽夢不禁又轉回看他,他即興而作的詞,與蘇稚所彈的曲,一樣驚艷耳目。


  聽一段幽曲,他又念:「兩張機,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分付,回頭一笑,花間歸去,只恐被花知。」


  晚風柔和,紗簾拂動,蘇稚的身影若隱若現,曲聲泠泠,迴響於清輝夜色,宛如天籟。


  離憂握筆聆聽,再念寫下:「三張機,吳蠶已老燕雛飛。東風宴罷長洲苑,輕綃催趁,館娃宮女,要換舞時衣。」


  弦音漸緩,似一聲一聲的輕嘆,幽夢黯然垂眸,恍惚覺得蘇稚的琵琶曲中藏著訴說不盡的哀愁。


  只聽得離憂念道:「四張機,咿啞聲里暗顰眉。回梭織朵垂蓮子,盤花易綰,愁心難整,脈脈亂如絲。?」


  幽夢聽出詞是女子的口吻,因此將愁緒道出得頗為細膩,也許這正是離憂的巧心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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