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子規泣44┇你有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疼我?
他面上無風無雨:「問與不問,重要麼?」
「重要麼?」幽夢眼中噙住淚卻忽然難以遏制地苦笑出來,「難道在眾多皇嗣中,就沒有讓太傅看重的,令你施捨出半點擔心、和牽挂之人么?」
他目光浸透冷泉:「上至儲君下至皇子,他們都是臣的學生,臣自然希望他們每個人都能謹言慎行,德才兼備。」
「那我呢……」
幽夢已經毫不掩飾她的哭腔,聽來愁斷人腸,終於引得他轉目相望。
「作為這場流言的受害者,我想知道太傅心裡又是怎麼看我的?」她一邊流淚一邊戀戀不捨地望他,恨不得捧出滿腔肺腑,「你是如世人那般鄙夷我、厭棄我,還是會選擇相信我……有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疼我,甚至想要關心我現在的處境?……」
他倉促轉回臉去。「公主何必來問我?」看起來,那樣與世隔絕的冷淡,「清者自清,你問心無愧則已,不必在意旁人所想。」
「是啊……我何必來問你……」幽夢淚雨聲凝,只覺喉嚨苦得發疼,「你若對我而言無關痛癢,我何必自尋煩惱?我又何必寢食難安,急著來向你解釋這一切!……」
她在他面前哭得這樣傷心欲絕,他有些難以適應,只將臉轉得更遠,愈發顯露逃避:「臣不過是個局外人,公主特地跑來對我解釋再多又如何?訴說再多的委屈又如何?」
幽夢胸口一陣排山倒海的痛意,全身每一寸熱血都在蠢蠢欲動,而他刻意表現的平靜是要逼死她么!
「我並不能為你做什麼,也許我連一個最起碼的傾聽者都做不到……」
「別再說了……」她不想再聽他找借口找託詞,裝作道貌岸然,她只在瞬息之間橫了心,一如衝破了一切思想包袱和阻礙,賭上有生以來全部的勇氣,義無反顧地撲去了他懷裡——
他雙目狠狠一瞠,被抱得猝不及防。而這瘋狂的丫頭像是害怕會被他推開似地,緊緊摟著他的腰身不放,她把臉挨在他心口上不留一點兒空隙,用眼淚取代一切蒼白空洞的言語……
◇◆◇◆◇◆◇◆◇◆◇
梅自寒沉靜如石地坐著,許久不知所措,聽著懷中女子的低泣嗚咽,紊亂的思緒一晃眼回到清晨,彼時他正沉心著筆,忽聽見閣外宮女和侍衛們的對話——
那宮女手提食盒,巧笑:「守衛大哥,我給太傅送早膳來了。」
侍衛長打量她:「你是哪兒的?怎麼從沒見過你?」
她笑道:「哦,我也是東六宮的,不曾來過罷了。」
「喲,往常都是逸雯姑娘來送飯,今兒怎麼換人了?」
「咱們太子爺犯了事兒,牽連了東宮上下。」她將食盒交給侍衛,順口提起,「逸雯姐姐也被叫過去問話了,一時半會兒的來不了,我就替她代勞了。」
侍衛納罕:「太子犯了什麼事兒,聽起來很嚴重啊?」
不光他們驚奇,閣中的梅自寒也是眉頭一緊,原本沉浸書中無心聽他們閑談,可聽到這話關乎太子,就不免要留心了。
「你們還不知道啊?」那宮女張大不可思議的雙眼,「前兩日洛陽不太平,說是有一首叫《載驅》的詩在城中瘋傳,這事可不得了,紛紛傳言小公主勾引了太子,想不到這森嚴宮闈竟然發生了兄妹亂倫的醜事!」宮女說話也不顧場合猛地揚高了聲調。
梅自寒惶然大驚,只覺渾身僵硬,握筆的手不禁發顫。
宮女還說:「這下皇上可動了大氣,現就在皇後宮里,連同後宮各主,審問太子和小公主兩兄妹呢……」
他便是這樣聽聞此事,恍如晴天霹靂般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