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石心腸
臨到衛鐸跟前薑扇才止住了疾走的步伐,麵上裝出一派沉穩的樣子,手卻在衛鐸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扯了扯瑺菱的袖角。
瑺菱無動於衷,默默後退了一步。
孔清很快追了上來,身後的秦頌抱怨不休,嘴裏不停嘟囔著,直到見到楚王時才有所收斂。
“拜見楚王。”
三人對著楚王行了拜見禮,楚王沒有再擺矜貴的架子而是迫不及待的請出身後的林瑤枂。
“這位是林侍郎家的千金,林瑤枂。薑公子與她相熟,在軍營裏這段日子就要依靠你多照應了。”
薑扇蹙著眉,像是自己的虧心事被人發現似的,下意識地看向瑺菱,生怕她有一絲不快。
察覺到薑扇的目光,瑺菱偏過頭去,麵上立刻顯出退避三舍的神色,眼神四處流連就是不肯看他一眼。
楚王還等著他回話,兩人這別扭的表現太過明顯,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薑扇這才回道:“王爺玩笑了,薑扇與林小姐未有交集,何談相熟。至於照應一說,若是林小姐作為新兵入營,全軍上下自然會對她多有照顧,薑扇定不會忘記出這一份力的。”
薑家人說官話向來本事一流,楚王在都城聽慣了薑豈川與薑元那些冠冕堂皇的官話,薑扇的話並未讓他動怒,他嗤笑一聲,道:薑林兩家望結姻親之好,可惜當時戰事突起此事便不了了之,如今本王樂意做個媒人,促成這門親事。”
薑扇鄭重其事的又對著楚王行了一禮,彎著腰悶頭說道:“家父從未提起過此事,王爺這麽說實在不妥,難免會讓人誤會。”
“罷了,本王不願強人所難,左右人我已經帶來了,結果如何還需看你們自己。”說完他意味深長的看向林瑤枂,眼中盡是暗示。
楚王的語氣始終和善,薑氏一族在朝中位高權重,他需要他們的支持,麵子上自然是要捧著他們的。
林瑤枂蓮步輕邁,緩緩行至薑扇身旁微微欠身,道:“薑公子,多日未見可還安好?”
林瑤枂自知這是誇大其詞可仍麵不改色,話裏話外好似兩人之間曾有過的密切來往被迫中斷。
薑扇對這位林小姐毫無印象,且二人所謂的婚事止步於薑元試探性的一句詢問,即便隻是如此他還是湧起一陣心虛,用餘光探了一眼瑺菱,見她果然麵色不虞,薑扇心中叫苦不迭。他與這林小姐從未有過交集,未曾說過一句話,非要扯上什麽關係那也隻是同在幾次宮中宴席的應邀名冊上。
他急於撇清關係,說道:“初次見麵林小姐不必如此客套,軍中倒是有小姐的舊相識,勞煩小姐移步相見。”
薑扇指的是孔清,她們二人曾多次在詩會上爭鋒相對。
聽了薑扇的話林瑤枂並不意外,從方才他與衛瑺菱幾次眉來眼去中便能看出這兩人的關係一定不簡單,她更加肯定了薑扇就是衛瑺菱的軟肋,反正這親事薑家一味地吊著他們林家胃口,成與不成都不是她能說的算的,不如趁此機會纏著薑扇,戳衛瑺菱的痛腳,若是日後這門親事成真……總之,算來算去,她是萬萬吃不了虧的。
左不過是要在薑扇麵前多聽些這般難聽刻薄的話,隻要能讓衛瑺菱憋悶難捱,這些都算不得什麽。
想到此處林瑤枂淺笑著說:“公子說得對,對於薑公子而言這確是你我的初次相見。”
至於薑扇身後的孔清她則當作未曾看見一般的忽視了。
林瑤枂與孔清皆是家中嫡出,宮中宴席上免不了要同席而坐。林瑤枂是都城裏看瑺菱最不順眼的,而孔清又極為崇拜瑺菱,二人的關係甚是微妙。
孔清翻了個白眼,見林瑤枂一副弱不禁風的柔弱樣尤為不爽,“林小姐麵色蒼白,似乎不適合待在軍營裏。”
楚王不禁調笑道:“到底是都城來的大小姐,經不住一路車馬勞頓的折騰。”
見她額上出了一層薄汗,瑺菱將自己腰間的水囊遞了過去,“怕是曬得,還是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息吧。”
林瑤枂訝異了一刻,接過那水囊細細抿了一口水,這才慢悠悠的說:“瑤枂身子弱經不住太陽曬,隻這麽一會就受不住了,讓指揮使看笑話了。”
瞄了一眼那水囊薑扇冷哼一聲,突然變了性子似的,連之前的幾分薄麵都統統收回,冷聲冷語道:“既然林小姐身嬌體弱就請尋個客棧歇息吧,軍營這種地方實在不是大小姐該來的。”
林瑤枂麵露無辜緘口不言,眼角的淚珠似落不落,眼底水盈盈一片叫人心生憐惜。
這一招十分管用,不過不是對薑扇,而是對瑺菱很管用。
瑺菱蹙著眉,語氣不善道:“既是知道她身子弱你還把她往外趕?林小姐不辭辛苦一路奔波而來你也太苛刻了些。”
“你與她才認識多久,這就為她鳴不平,幫著她來責怪我了?”薑扇毫不示弱叉著腰與瑺菱理論。
“你那麽大聲做什麽。”
秦頌與孔清一時啞然,覺得這兩人的態度倒像是顛倒了身份似的。
宋時銅對此已是見怪不怪,看著兩人臉上怪異的表情,他笑了笑,說道:“不足為奇,瑺菱自小在軍營裏長大,身邊都是些糙老爺們,每每見到這般柔弱的女子都會心軟。”
二人紛紛看向瑺菱,果然見她護在林瑤枂身前,渾身上下都進入了戒備狀態。
薑扇隻覺得心口發悶,一口氣堵在胸腔裏使得他快要失去理智。
事實上他已經失去了理智,緊鎖的眉頭並沒有鎖住他抑製不住的衝動,他接下的動作讓在場的所有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薑扇半蹲下身子,將瑺菱扛起就走。
等眾人回過神時,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薑扇你瘋了,快放我下來你肩上還有傷。”
瑺菱頭朝下被他扛在受了傷並未痊愈的肩膀上,倒吊著頭腦暈沉不說腹部還被硌的生疼。因著這姿勢薑扇的耳朵這回算是安全了,瑺菱鬧騰了一會兒見他毫無反應這才明白過來,他是故意的。
用受傷未愈的肩膀扛著她就是為了讓她著急生氣。
直到將她背回自己的營帳薑扇才將瑺菱放下,動作輕柔語氣卻是充滿詰問,“衛瑺菱,你為什麽獨獨對我就這麽鐵石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