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她不想隱瞞他任何的事
雲溪啞然,怔怔地直視著那雙平淡,溫和的眸子。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夙清臉上耐人尋味的神情分明就是在等待著她回答。
“候爺,我……不明白。”
氣氛有片刻的沉寂,突然,夙清沒由地笑了起來,說:“你一定是覺得我們隻區區見過兩麵,我便要你留下來陪我,有些不妥,是嗎?”
這個確實是一個理由,雲溪誠然點點頭,兩人壓根就不熟,他難道一點都不怕她是刺客什麽的嗎?對一個有些陌生的人連一點戒備都沒有,這心似乎也放得太寬了吧!
“平日裏除了這府裏的下人,我也很少見生人,可是下人們介於身份也不敢和我說話,除了單管事還能沒事和我說上兩句。不過你應該也發現了,我與單管事之間也不會有什麽共同的喜好。”
嗯嗯,這個她發現了,就憑那張歪歪扭扭寫了一頁的奇怪問題,也不難看出那個叫單管事的獨特品位和喜好。
“您是侯爺,而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民女,跟您之間也沒有什麽……合得來的啊。”
夙清依舊笑,如沐春風一般。
“你寫得一手好字,想必琴棋書畫也差不到哪裏去吧。”
“隻是略知一二罷了,談不上有多好。”
“所以如此一來我們也算是良友,彼此還可以探討一番春華秋色。”
這番聽著像是拐賣良家婦女的話硬是被這位候爺給說成了另一番美感來,隻可惜,雲溪不為名,不為利,實在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候爺,謝謝候爺的好意,隻是男女有別,我也沒有任何合適的身份,留在府中也不好。”
雲溪不安分的手指在床麵上摳啊摳,在心中努力堅信夙清是個表裏如一的好候爺。
“嗯……你若是不介意,這府裏的位置,身份,隨你挑。”末了,夙清沉吟,接著又說了一句,“當家主母也沒問題。”
啊?夙清說的輕巧,而雲溪差點驚得咬斷了自個兒的舌頭,哆哆嗦嗦不確定地問道:“候爺,您弄了半天莫不是在開我玩笑吧,當家主母?這萬萬做不得。還有,候爺,您為什麽會說出這些話啊,句句都關乎著您的一生,難道您一點也不在意嗎?”
“我隻是孤獨太久,太想找個人來陪了。”夙清說的很輕鬆,很淡然。
聽了他這句話,雲溪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說:“那關於那副百鳳朝天圖怎麽辦呢?”
“不用管它,人總要任性一次才知天高地擴,反正我也活不長了,做這麽勞累的事不如好好休息一陣子。”
雲溪聽得糊裏糊塗,不過卻抓住了其中一句話,心中一時百感交集,很多時候,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許多心事,和千百種不得已的苦衷,她自己逃不開,或許,夙清也一樣。
“若是你不願意也無妨,休息半會讓單管事送你回去吧。”說完,夙清起身離去。
門外夕陽的餘光傾撒下來,照映在那道修長的身姿上,晃眼之間,有一絲清塵之味,還有一股無法言說的落寞。
休息了半下午,雲溪再也沒有見著夙清的人影,倒是單管事來回跑了幾趟,最後一次進屋的時候,雲溪攔下了他。
“今日有勞單管事為我奔波一陣,若是沒有其它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侯爺那裏,我也不好多加打擾,還要麻煩您替我知會一聲。”
“抱你回來的是侯爺,找來大夫的也是侯爺,我呢,也是奉侯爺之命特地關照一下你,所以這個謝字我可擔待不起,若是有機會,你還是親自向侯爺道謝吧。”單管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房門就在眼前,想走想留都隨她的意。
原來……如此……
夙清那個人,麵熱心也熱,完全沒有一副高冷的架子,若是雲溪沒有和他接觸過的話,光看著他的模樣,還以為會是一位閑雲野鶴般溫潤有禮的公子,不被身份拘束,不被深宅牽畔,就隻是一個喜歡自由自在的人。
“這是今日的賞錢,拿著吧。”單管事站在候王府大門口,雲溪站在下方,抬頭看著他手中遞過來的錢袋,無法伸出手去接。她並沒有做任何的事,反而還被主人家照顧了一天,醫藥費什麽的不找她已經很不錯了。
“謝謝侯爺的好意,不過無功不受祿,這錢我不能要。”想了想,終究還是拒絕了。
單管事用一種奇特的眼光看了雲溪幾眼,張了張嘴,歎了一口氣,收回了錢袋。
告別候王府裏的人,雲溪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柳明風沒有在家,這個時辰他應該還在學堂裏教孩子們念書,今兒晌午她沒有去給他送飯,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飯?
還有關於候王府的事,這樣瞞著明風真的好嗎?
候王府裏的那位侯爺,謙謙君子也不為過,她應不應該幫他一把?
哎,真是頭大,雲溪煩躁地搓了搓臉蛋兒,突然想起那日把裝菜的籃子忘在了賣菜大娘的攤位上,反正現在也沒什麽事,還是先去拿回來再說。
今兒天氣不錯,沒有雨水,除了地麵比較濕潤以外,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賣菜的大娘見雲溪往她攤位走來,立馬轉身將她的菜籃子提出來,遞過去,同時不忘問道:“雲溪妹子,昨兒你可去候王府了沒?選上了嗎?”
雲溪接過籃子,隨意地撥了撥菜籃子上麵的菜葉,還好,跟昨兒一樣的新鮮,想必是老大娘幫的忙。“去了。”
“嗯?然後呢?”老大娘興致勃勃地問道,一副你肯定行的樣子。
然後……然後候王府的主子很瀟灑地說不做了。
秋雨矮房,眉目如星的男子,還有那泛著溫度的傘柄……
雲溪的腦海裏突然想到了什麽,目光隨即變得堅定起來,點點頭,說:“嗯,通過了,明兒就去做事。”
“哎?那你此去可見著侯爺了,聽說他模樣不凡,尚未婚配。嘖,隻可惜那位主常年不喜出門,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連個背影也見不著,更不說能一睹尊榮了。”老大娘一開始眼神放光,說到後麵又忍不住唉聲歎氣了起來。
“嗯……見著了,模樣確實不錯,而且性子溫和,待人也比較親切。”雲溪老老實實的回答。
賣菜老大娘還想說些什麽,正好攤位來了不少客人,隻能不好意思地去忙自己手頭上的事了,雲溪揮揮手,提著菜籃子也走了,走過一條筆直的路,前方有兩條岔路口,一條是通向回家的路,一條是通往學堂的路,想了想,雲溪轉身朝學堂的那條路走去。
走了半晌,遠遠能瞧見學堂外的籬笆門上的星星花,因天氣比較冷了,顏色也相對淡了很多,仿佛已經準備好了迎接冬天的到來,再往前幾步,隔著一段路便能聽見孩童們清脆的朗朗讀書聲,和縈繞在鼻尖一股清幽的書紙墨汁香。
學堂院落裏的一顆老槐樹已經褪去了綠葉,光禿禿的樹枝上積壓著一些枯葉,風一吹,便落了滿地,柳明風今日穿了一身淺色袍子,袖口處繡著淡綠色的花紋,一頭墨發僅用一根竹簪簡簡單單束起,他屈膝盤坐在老槐樹下,眉頭舒展,手裏握著一本竹簡,在他的身前,亦是盤坐著一群孩子,搖晃著腦袋,嘴裏慢悠悠地念著:“若廣學,俱其繁,但略說,能知源。凡訓蒙,須講究,詳訓詁,明句讀。為學者,必有初……”
郎朗一致的聲音回蕩在書院裏,來往的行人總是會忍不住駐足側耳傾聽,片刻,不自覺地揚起嘴巴,搖晃著腦袋,同聲哼著漸漸離去。
雲溪拎著菜籃子站在籬笆門外,抬眼看去,大片大片的星星花將她單薄的身影隱藏在其中,隱隱約約隻能瞧見那一襲淡黃色的衣角,柳明風目不斜視,偶爾抽問一兩個調皮的孩子,他似乎已經在原地坐了很久,淺色的袍子平展開來,有幾片落葉靜靜地躺在他的衣麵上,而他恍若未見。
站了一會兒,腿腳有些酸,雲溪隻能先回去。
柳明風回來的時候,天色餘光未息,絢麗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他就站在那道不停變化著顏色的光暈裏,朦朧中有一種寧靜感。
他眯起眼,微微抬頭看了看似近似遠的夕陽,撣掉身上的灰塵,這才往裏屋走,雲溪站在半人高的梅花樹下,正認真又耐心地澆著水,期望著今年能花開滿樹。
“雲溪?”柳明風看見樹底下的人兒,低低喚了一聲。
聽見柳明風的聲音,雲溪抬眼看去,兩步並做一步從樹底下蹦到了他的麵前,“明風,今日回來的好早啊。”
“嗯,孩子們學的很快,我也能輕鬆些,所以早早地便回來了。”
雲溪站在柳明風的身前,抬起頭看向他,夕陽就在他的身後,柔和的光線灑在他的肩頭,看不清他的模樣。
“怎麽了?心事重重的,有什麽事不妨和我說說。”柳明風不自覺地伸手刮了一下雲溪的鼻尖,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我……”雲溪有些忐忑,柳明風在她心目中是什麽人呢,就好比貼心的大哥哥,簡直比她自己還要對自己細心,從來都是知無不言,所以她又怎麽能有事瞞著他呢。
想到這裏,雲溪吐了一口氣,直視向他的目光,說道:“我在候王府找了一份活兒,管事的已經同意讓我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