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他想帶孩子回王府
清晨薄霧彌漫,天色暗沉,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濕潤的氣息,似有大雨之兆,果然,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傾盆大雨就嘩啦啦的下了起來。韓月抱著乖孫兒坐在大廳內,看了幾眼外麵越下越大的雨,想著已是數日沒有見到雲溪的人影了,心底的思念亦是越發的深沉。
昨兒派去王府詢問的下人帶話回來說是今日王爺會過來,也不知這大雨天還會不會來了,正想著,雨霧中一名小丫鬟撐著把油紙傘飄飄然走過來,進入大廳收了傘,朝著韓月微微施禮,而後揚聲說道:“夫人,王爺和小姐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韓月先是一愣,緊接著臉上浮現出喜悅的笑容,連連點頭說:“好好好,可算是回來了,快,趕緊派人去將王爺他們二人迎進府裏來。”小丫鬟笑著頷首,轉身撐起油紙傘再次踏進了薄霧籠罩的雨霧中。
王府的轎子穩穩地停在雲府的大門口,麻利的下人撐著傘將轎簾門撩開,恭敬地將渾身泛著冷氣的傅雲修給請了出來,“王爺,雲府到了,這邊請。”傅雲修麵無表情地踏入雲府,身旁的下人緊隨著他的腳步跟了上去,生怕一丁點的雨水沾濕了他的衣襟。
屋簷角下的雨水潺潺不息流著,蕩起一圈圈漣漪,下人將傅雲修領著去了大廳,韓月抱著孩子早已等候在此,見傅雲修的身影出現連忙就要起身施禮,到底是自己心愛女人的娘,怎可接受她的禮數,傅雲修上前一步扶住了韓月,暗自歎了一口氣,溫聲道:“不必了,這裏沒有外人。”
韓月感激地點點頭,順手將越哥兒遞給傅雲修,張望了一圈,有些疑惑地問道:“王爺,溪兒沒和您一道回來嗎?”
抱著孩子的手一頓,傅雲修諾諾半天也沒說出話來,見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韓月的心裏咯噔了一下,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不過顧忌到對麵的人是攝政王,她也不好再次追問,隻得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嶽母……”這是傅雲修自大昭回來以後難得這麽叫韓月一次,他抱著懷裏欣喜不已的越哥兒心中一陣悵然,在腦袋中思索了半晌,好半天才顫抖著聲音緩緩說道:“本王,我……我這次來正是因為此事而來,溪兒她……她……她跌下懸崖了。”
“什麽?”韓月挑眉不確信地問了一句,剛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逐漸反應過來時臉色已是雪白一片,瞪著眼睛,哆嗦著嘴唇許久也說不出話來。傅雲修看著韓月的反應,心中更是愧疚萬分,伸手拉住了韓月搖搖欲墜的身子,沉聲道:“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她,一切都是我的錯。”
聞言,韓月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她的寶貝女兒啊,沒想到這麽一去竟是永別!傅雲修出言輕聲安慰,沒一會兒亦是哀從心中來,咬咬牙硬是將悲傷吞回了肚裏。韓月哭了好一會兒才抽搭著氣搖搖頭說:“這不怪你,這都是溪兒的命啊……”說著又揚聲哭了起來。
縮在傅雲修懷裏的越哥兒不明所以,看著姥姥哭得何其傷心,就連平日裏喜愛逗他笑的爹爹也是一臉的沉痛,見此,越哥兒吧唧吧唧嘴,很是識趣地趴在了傅雲修的身上,企圖給他送去一絲安慰。
“嶽母別傷心了,小心身子才是。”傅雲修幽幽歎了一口氣,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溪兒就是我的命啊,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能說沒了就沒了呢?”韓月哭到傷心處,再也站不穩腳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嚎啕大哭,眼淚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其實這也不能怪她,當娘的一大早就興高采烈地等待著女兒的歸來,可最終人沒等來,卻是等來了一個天大的噩耗,突如其來的打擊怎能讓韓月承受得住啊。
沒過一會兒,雲耀華也從早朝上回來了,得知雲溪沒了的消息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不過怎麽說他當年也是赫赫有名的護國大將軍,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隻得抱著傷心欲絕的韓月唉聲歎息著。
這邊聽說王府的人來了,采香拉著清遠興衝衝地就從閣樓跑來了大廳,兩人一隻腳剛踏進屋內,就聽見了裏麵撕心裂肺的哭聲,采香愣了愣,趕忙跑上前喏喏問道:“奴婢給王爺請安,老爺夫人,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韓月抽泣得說不出話來,雲耀華也隻顧著唉聲歎氣,采香問不出結果,轉而望向一旁始終沉默著的傅雲修,奈何身份懸殊,她沒有那個膽量問,氣氛徒然冷了下去,采香呆呆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發怵。
“哎?小姐呢?”采香突然想起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主子,下意識地就問了出來,韓月一聽,哭聲越發得大了。清遠觀察了半晌這才從門外走了進來,臉色沉重,顯然他已是猜到了幾分,拉了拉一頭霧水的采香,示意她別再往下說了。采香吐吐舌頭,笨笨的腦袋直到現在也沒有反應過來。
“這孩子我準備將他帶回王府,總得有個至親陪在他的身邊才是。”許久不曾說話的傅雲修突然開口說道,眾人愣了片刻,采香傻傻地問道:“那王爺是要帶小王爺回王府和小姐一家團聚嗎?”
傅雲修沉吟半晌,正欲開口,雲耀華突然插口說道:“也好也好,越兒還小,有爹陪著也是好的,免得長大了被人嘲笑是個沒娘的孩子,隻不過,王爺打算如何安頓孩子呢?”沒名沒分的,到了王府豈不是還得忍受別人的白眼。
“我自會處理,這些你們不必擔心,還有溪兒的事……”
“罷了罷了,王爺還是帶著孩子回去吧,老臣別無所求,隻求王爺能允許我們夫婦二人能隨時去看望孩子就行了。”雲耀華深深地歎了口氣,擺擺手示意傅雲修不必介懷,人生老病死皆是命數,溪兒不在了也不能去怪誰,眼下隻願逝者安息,活著的人好好活著便是了。
雲耀華和韓月兩人剛剛痛失愛女,正是需要獨自冷靜的時候,既然事情已交代清楚,傅雲修不便再多待,朝著二老微微頷首,抱著孩子便順著長廊離去了。外麵的雨依舊滴答答落個不停,屋內人的心就猶如此時窗外天色一般,晦暗不明,清遠壓製住心底的悲傷將事情解釋了一遍給采香聽,話還沒說完,小丫頭片子就哇哇大哭了起來。
“別哭了,采香,若是姐姐在這裏,她不會希望我們這般傷心的,她隻會希望我們開開心心的。”清遠輕聲安慰著,可越是這樣,采香哭得越是厲害,她如何不傷心,自記事起除了自己的爹娘,就數雲溪主子對她最好,有什麽好吃的好用的總是能想著她。“嗚嗚嗚……小姐,小姐……”
回了王府,傅雲修喚來司禮,在他耳邊輕聲囑咐了幾句後將懷裏的孩子遞給了司禮,司禮年紀約有五旬,聽了傅雲修的話苦著一張臉,低頭看向懷裏調皮地扯著自己胡須的孩子幽幽歎了一口氣,目光閃爍,遲疑地問道:“王爺真的要這樣做?老身恐怕這般會落人口舌啊,還請王爺三思。”
“不用再多說什麽,按照本王的吩咐照做便是。”傅雲修抬手阻止了司禮的話,揮揮手示意他抱著孩子走前麵。司禮蠕動著嘴唇想說些什麽,半晌終是喟歎一聲:“也罷,這是王爺的家事,又何須去理會天下人的看法。”
司禮抱著越哥兒走在前麵,傅雲修挺直了背脊跟在兩人的後麵,一前一後進入了祠堂內,祠堂內皆是擺放著傅雲修的祖輩牌位,按照規矩,王府添丁都得先來祠堂祭拜一下祖宗,而後在這裏將小輩的名字記錄進族譜,所謂禮成,從此越哥兒便是王府的小王爺了。
“可以開始了嗎?”司禮向傅雲修詢問道,待一旁的人輕輕點了點頭之後,溫柔地抓起越哥兒的小手按進桌前放有露水的瓷碗裏,然後挨著一個個牌位一一蜻蜓點水般灑了過去,完事後,又帶著懵懂的越哥兒象征性地磕了幾個頭,拜了幾句列祖列宗,一套繁瑣複雜的禮節之後,這才把孩子送回了傅雲修的手裏。
越哥兒覺得並不好玩,趴在傅雲修的懷裏咿咿呀呀個不停,傅雲修輕聲安撫著他,一手接過司禮遞過來的族譜,認認真真看了一眼上麵最末處剛刻好的傅,辰,越三個字,緊鎖多日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嗯,很好。”
“那敢問王爺,小王爺的加冠之禮定在何時呢?”司禮本著流程問了一句,傅雲修愣了愣,緩緩搖頭:“即是家事,不必鬧得沸沸揚揚的,外頭的人早晚都會知道的,不過得先知會一聲府裏的人,傳令下去,從今日起,這孩子便是王府最為尊貴的小王爺了。”
司禮斟酌片刻點了點頭,轉身離去,傅雲修抱著孩子走到長廊裏,抬眼望向院落裏的綿綿不絕的雨,庭院裏的花在雨水的澆灌下顯得愈加的嬌豔欲滴。失神看了許久,長廊角下突然響起一道溫潤如水的聲音,緩緩說道:“花開花落,來年春風依舊,歎昨日之事,念今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