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莫名成了侍妾
不管這二十年間產生了多少糾葛,如今總算是塵歸塵,土歸土了。
大昭不會把一批監視者永遠地留在建幽。一來讓他們背井離鄉太久,實在有違人情。二來,也是怕他們被建幽同化,逐漸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建幽人。
所以,大昭一直在進行著監視者的輪換工作,讓舊的監視者返回大昭,讓新的監視者接手建幽國內的權力。而值此建幽國皇位更替之際,正是大批更換監視者的好時期——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換了,朝廷裏的麵孔也會置換一批,這個情況並不會惹人生疑。
比如雲家,這次就被定義為四皇子黨。趙晨明得不到皇位,四皇子黨自然也會受到打壓。隨便尋個錯處打入大牢、辭官歸鄉什麽的,就可以讓他們從外人的視線中消失。
“當然,我們的情況略有不同。”傅雲修解釋,“我明麵上的身份,本就是來自大昭的遊商,隨時都可以帶夫人回國。隻是,反正這次之後我也不會再來建幽,索性就撈了個販賣私鹽的罪名,跟你和越哥兒一起‘被處死’了。”
雲溪一愣,這就等於是吊銷了他們在建幽國的身份。
而周氏及其子女,還有已經出嫁的雲落,會繼續留在建幽。雲水,她的夫君也是來自大昭的監視者,她遲早也會從夫君那裏得知真相。至於周氏一脈,大概這輩子都會被蒙在鼓裏了。
雲溪一邊聽著他說,一邊下意識地連連點頭。雲落雖然可恨,但罪魁禍首卻是趙晨明。如今趙晨明已死,雲落母女落得一個無人依靠,自生自滅的下場也算是報應吧。
聽著傅雲修不厭其煩的講述,說來說去都是有關這大昭國監視者計劃的情況。初時還覺得挺有意思,原來這些年認識的許多人,其實都是來自大昭的,真叫人意想不到。而聽多了之後,漸漸就不覺得有什麽了,竟不知不覺打起瞌睡來。
“說起來,有個戶部尚書家的小姐,以前不是與你交好麽?你猜她又是大昭的什麽人?”
傅雲修忽然想起一人,這樣問道。
卻沒聽到回答。
雲溪靠著車廂壁懶洋洋地坐著,車廂壁的陰影籠罩在她身上,讓傅雲修看不清她的神情。之前她一直不吭聲,還以為隻是默默地聽著。這會兒仔細一瞧,卻見雲溪雙眼緊閉,原來不知何時已經睡了過去。
隻是如果她知道傅雲修會提到這個人,雲溪打死都不會睡著。她可以不和雲落計較,可以放過柳幽若,但是她,雲溪誓死都不會原諒。
越哥兒在她懷裏,也睡得很是香甜。雲溪雖然睡著了,那姿勢卻牢牢地護著越哥兒,像是害怕摔著了他,又擔心他會撞著車廂。
傅雲修微微歎了口氣,然而臉上卻是未察覺的幸福笑容。他輕輕挪到雲溪身邊,挨著她坐下。小心搬動她的腦袋,讓她的身體靠向自己。就像雲溪護著越哥兒,他也這般護著雲溪。
馬車如此顛簸,靠在車廂上怎麽能行。
這女人,就是讓人不省心。
……
待雲溪睡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第一個感覺就是:身邊真暖和。
不是車廂裏吹不到冷風的那種溫暖,而是像她抱著越哥兒,即使隔著衣物也能暖到心底,是熟悉的人用體溫提供的那種暖和。
她動了動身子,支撐著坐穩。
“醒了?”
聞聲抬頭,就看到傅雲修亮閃閃的眸子。
她還從來沒有在這麽亮的地方,這麽近地看到過傅雲修的臉。
“嗯,醒了。”她淡淡地應了句,然意識還迷糊著。
“你還醒得真是時候,正好要到地方了,你就睜了眼。”
“到了……”雲溪下意識地重複著這句話,然後像是想到什麽,猛然驚醒,“到什麽地方了?”
總不能這麽快就到大昭了吧?!
“自然是客棧。我們在這兒歇一晚,明天繼續趕路。”
原來是客棧。
雲溪不由鬆了口氣。然而下一秒,她又不淡定了。她剛剛似乎好像被某人的美色給迷惑了,竟然不知不覺盯著他發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
心如鹿撞,怕被傅雲修看出異樣,雲溪急急要下車。
至於傅雲修的那句“明天,我就不與你一路了。你聽春蘭的安排,她會告訴你怎麽做”。雲溪自然也沒有放在心上,隻是敷衍了回了聲好。
不曾想,那是她回大昭前見到傅雲修的最後一麵。
之前總想著要逃離他身邊,然而當他真的不在她身邊,雲溪才恍然覺得一個人獨自麵對未知的前路有多迷茫,就好像是心中缺了一塊,空落落的。
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一路上,雲溪幾經換裝易容,有時扮作老婦,有時扮作男子。時而與其他回大昭的人同行,時而故意錯開換個旅伴,時而混進陌生人的隊伍裏。
如此輾轉離開了建幽,進了大昭。
春蘭帶她來到了一處田莊,安排雲溪和越哥兒住下。然後就失去了蹤影。
雲溪最初沒有察覺,隻以為要在這裏多休整幾日。
畢竟到了大昭,大概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盤,的確不用再匆忙。雖然她自己對大昭沒有歸屬感,但其他人,比如父母、傅雲修,還有春蘭,回到大昭時,應該都會覺得鬆了口氣吧。回到這裏,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總是害怕露出馬腳讓人察覺,壞了計劃。
是以,前幾天不見春蘭來找她,雲溪也沒有什麽想法,隻以為要再休息一段時間。可是三天不見人,五天不見人,七天不見,十幾天了還不見人……
這些天,都是莊子裏的下人在伺候她和越哥兒。之前傅雲修說了要她聽春蘭的安排,雲溪見不到春蘭,就索性隨遇而安。可是,這樣的等候,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她終於忍不住找了身邊的下人詢問。
“等等。”雲溪叫住剛剛端上飯餐,正準備離開的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字?”
小丫頭腳步一頓,恭敬地轉過身,屈膝行禮:“回夫人,奴婢名叫綠萼。”
雲溪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綠萼,你知道春蘭去哪裏了嗎?怎麽這些天都不見她人呢?”
“回夫人,春蘭姐姐早就回王爺身邊了。”
綠萼規規矩矩地回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雲溪的臉色,又試探著問:“夫人要找春蘭姐姐做什麽嗎?有什麽事情,夫人可以吩咐奴婢去做,難道是奴婢哪裏伺候得不好?”
雲溪茫然了片刻。
“王爺?哪個王爺?”她不由自主地問道。
綠萼像是有些吃驚:“回夫人,王爺……當然就是寧王。”
寧王?!是誰?
若是建幽國的皇親國戚名臣勳貴,雲溪自然沒有不知道的。對於大昭,她了解的則還是太少。雖然已經知道了自己其實是個大昭人,心裏卻還沒有準備好,要做個真正的大昭人。
不過她略一思索,綠萼說的不是“去”,而是“回”王爺身邊。春蘭原是傅雲修的人,要說回,自然也是回傅雲修那兒了。
“寧王,就是傅雲修?”
綠萼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夫、夫人,不可直呼王爺名諱!”
雲溪原本隻是猜想,然而小丫鬟的反應告訴她,這是真的!
傅雲修竟然是大昭的寧王。
盡管對此早有猜測,認為傅雲修在大昭,定然是位高權重,富貴顯赫,可是雲溪怎麽也沒想到傅雲修的地位會這麽高。
一時間,雲溪思緒萬千。
能聯想到的東西太多,而最後停留在她腦海中的,卻獨獨是一個念頭:傅雲修是寧王,那她又是什麽?
綠萼的性子規規矩矩,恭謹守禮,在稱呼方麵一板一眼。如果雲溪是寧王妃,或是寧王的側妃,綠萼一定會稱呼她為“娘娘”,而非“夫人”。所謂夫人,在一般人家是對正妻的稱呼,在王府,卻是用來稱呼妾的。
不明不白地,她就成了傅雲修的侍妾?
雲溪心裏有些發冷。
倒不是因為自己的名分,重活一世,她早已經將這一切都看淡了。
隻是在大昭,侍妾的地位雖不及婢女低下,然而與正妻和側室相比卻是低到了塵埃裏。侍妾的娘家算不得親家。也就是說寧王隻是納了個妾而已,並沒有和雲家結親。如此一來,雲家的利益就和寧王府沒有了任何關係。
還有越哥兒,如果她是個妾室身份,越哥兒要怎麽辦?
他是傅雲修的長子,由妾生下來的孩子,日後傅雲修娶了正妃,那麽庶長子無疑就是未來王妃娘娘的眼中釘肉中刺!
隱在衣袖裏的雙手不知何時握成了拳頭,如果可以,她真的一點都不想爭,如果可以,她隻想歸隱山林,安度餘生。可是現實卻往往不隨人願。
傅雲修的身份就已經注定了她的人生不會平靜。
難道改變了前世的命運,這一世又要重蹈複撤嗎?
不,她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除非……雲溪眼底閃過一絲異色,無論如何她總得為雲家和自己的兒子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