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當女人騙男人
男人騙人不過為了掩飾說謊。
當女人開始騙男人,也許是這段感情真的到了盡頭。
======
薄窗,淡月,糾纏,呢喃。
然後是最後的吻,即使這一刻,他並不知道。
法蘭克想要接蘇暖暖走,他也真的以為她會跟自己走。
摟著她的後腦勺,輕輕聽著她的呢喃,聽著她說“生日快樂”,原來,失去的難過的不過是沒有聽見這四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而已。
胸口起起伏伏,法蘭克的藍眸幽光溫柔,唇齒相互糾纏,他忘了她說的,最喜歡的一句台詞,忘了那句台詞有多不吉利,也忘了曾經他曾經辜負她的事實。
年輕的時候,死命的互相傷害,等時間過去,你想到的是,即使彼此留疤留著最難堪的記憶還是要在一起……那也許真的是可以走一輩子的感情,隻是她給不給,你還能不能要回來?
發絲纏在他寬厚的手掌,她姣好暗淡的臉與他耳鬢廝磨。
電視機的屏幕雪花點點,空寂了,停止了,而沙發上,男女糾纏。
窗外的梧桐樹葉落了一地,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樹幹。
茶幾上的茶已然涼透了,嫋嫋氤氳的煙漸漸消失,隻餘茶葉在水裏單薄的沉澱,沉澱……
法蘭克的唇在蘇暖暖的頸項間貼著,她埋在他的頸窩噙著失神的傻笑,呢喃著他的名字,手穿過他的肩窩。
“鈴鈴鈴——”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悄然又震耳欲聾的響起。
頃刻間劃破意亂的情迷!
還沒來記得回神,法蘭克怔了怔,懷裏的溫暖一下子就消失了,在他怔愣間,蘇暖暖已然抽身,眼皮不知為何有些發熱開始猛跳,一按通話鍵,是連瑾的大嗓門在那兒扯著喉嚨又驚又喜沒等蘇暖暖應聲就喊著:
“Sandy——她醒了!她醒了!她真的快醒了!我看到了,她的手在那兒動了動,醫生都過來了!Sandy!不出意外也許明天就會認人了!你聽到了嗎——Sandy?!”
連瑾喊的那個人不是蘇暖暖,那是她們的同事,是個葡萄牙和中國的混血,隻喜歡別人叫她英文名。
顯然,一向馬虎不謹慎的連瑾打錯了,也通知錯了人。
“……Sandy?”下意識輕聲的又喊了句,終於意識到不對了,隨後是連瑾的驚呼,然後是尷尬的咳嗽聲,“暖,暖啊!不好意思,我一時太激動了,我……打錯人了。”
連瑾本來就跟蘇暖暖不熟,何況因為上次蘇暖暖在公司談起遲歡私事的事情,她對蘇暖暖總有些抵觸,隻是沒想到這一回竟然打錯了人,都怨首字母的縮寫是一樣的,一下激動按錯了也是常理。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這個通知喜訊的消息,通知錯了人,從此都不複以往。
腦中嗡嗡聲此起彼伏,蘇暖暖不知什麽滋味,隻是心裏有一個聲音在那兒叫囂著,她醒了,她醒來了,她的丈夫在靜靜的等她,終於要等到了,他們要幸福了,是不是?
而她呢,她那麽累,誰在原地等過她,法蘭克嗎,他是嗎,他不是的,他不過是篤定他走得多遠,她都會在原地等他。
於遲歡而言,她狠心的背對那個先走的人,可顧方西一直在原地等,即使看起來是他先走的。
於蘇暖暖而言,蘇暖暖一直折磨自己在原地等,而走的那個人篤定她會等一輩子,然後走了又緩緩的回來了。
蘇暖暖以為,遲歡不在了,總有一天,她能得到她夢寐以求的溫暖,可是當遲歡終於要醒了,她再多的耐性都是無用的。
眼看著別人即將幸福,那種滋味,對於這個傷痕累累又渴望溫暖的女人來說,不過是一種強心有力的刺激,是爛在傷口裏最不理智已然按捺不住,說不出道不明的抗拒與難受。
“連瑾……”攥緊了手,感覺到手指甲嵌入掌心血肉的刺痛,蘇暖暖屏著息硬著嗓音問:“你是說,遲姐醒來了是嗎?”
“呃,是的,快了,現在在手術室觀察……”
連瑾尷尬微窘的話還沒說完,蘇暖暖就睫毛一垂,切斷了電話,驀然起身,恍惚又茫然四顧,然後眼神一深,拿了外套就要往外走。
“暖暖,去哪裏?!”法蘭克下意識急急的伸出手,拉住她發燙的手腕,藍眸錯愕,眉梢緊蹙。
深深的看了眼法蘭克,蘇暖暖的笑很美好,甚至是近乎溫柔極致的笑意,她蹲下身,給他理了理頭發,衣領,捧著他那張混血深刻的五官,藍色如海的眼眸,曾經讓她渴望,讓她發了瘋的恨,現在讓她覺得開心,是的開心,不知為何就是開心。
他的眼裏寫著,錯愕,奇怪,擔心和兩個字,別走。
“等我回來,我給你做生日夜宵好不好,法蘭克,我最近學了幾個菜。小蔥拌豆腐,宮保雞丁,還有咖喱牛肉,你喜歡嗎,我回來就給你做好不好?”
如夢囈的呢喃,她蹲在他的身前,靠在他的膝蓋上輕輕的蹭蹭,就像小時候一樣的依賴他,蘇暖暖嬌笑,精致的五官在昏暗的電視光線下顯得出奇溫柔也有一種讓法蘭克說不出的詭異。
沒有一盞燈光,月色,雪花點點黑白的屏幕光線。
室內是黑白色調的,隻聞得到彼此的呼吸聲。
法蘭克想點頭,可是手一伸向她,卻是死死的抱住,喉嚨裏如魚刺在切割,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太陽穴一直在那兒作疼,他低下頭細碎吻著她的發絲,咬著唇低低的道:“我怕我沒有耐性等你回來……怎麽辦,能不能別走,有什麽要緊的事情非要離開?”
“我有事要去看看West……”看到法蘭克臉色有些暗下來,蘇暖暖笑著捧著他的臉輕聲道,“我答應你,一定會回來的。公司有些事,我必須跑一趟West的家。這樣好不好,你把片子再看一遍,等你看完的時候,我應該就差不到回到家了。”
那如同嚼蠟的港片,法蘭克抿著薄唇,心底歎了口氣,他根本沒有看進去,不過,想著等她再一看一遍也好,正好打發時間,雖然他並不那麽喜歡,不過既然她喜歡,也許他可以試著再用心看看。
“我沒有騙過你對不對?”蘇暖暖斜睨著他,眼角含著笑意,看他點頭,心底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竟然是瘋狂的快樂,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她說得越溫柔,他信得越真,她就覺得越開心。
“恩,那我等你回來。”藍眸微縮,輕聲的悶應了聲,語調是溫柔的。
手漸漸放開,法蘭克下顎一緊,藍色的幽光在瞳孔裏流轉,靜靜的看著她邊走邊套衣服,然後關門的聲音晃蕩一下。
揉了揉作疼的額頭,他站起上前,將DVD按了下,重放。
粵語靡靡的聲音隨著複古的華麗濃烈畫麵漸漸展開,他靠在軟質有著她發絲香味的沙發上沉沉的吸一口氣,汲取著味道,緊繃的胸口才漸漸舒平了起來。
恍然想起在飛機場候機,接到司徒蕭如的電話,她問他:“你走了還回來嗎?”
他回答:“回來的,隻是要接個人回來,我想回去接她回來,蕭如,以後隻會有她了,我想回去了,你懂嗎?”
那頭低低肆意的嬌笑,最後是冷冷的開口:“法蘭克,你怎麽篤定她不會愛上別人?”
他默然,不語。
他是篤定,也許真的是篤定,如果她不那麽愛他,怎麽會一次一次傷害自己來報複他,她那麽愛他,她的傷越多給他的難堪越多說明越愛他,他相信的,這一回甚至是不敢否認的相信,她荒唐夠了,隻要他來接她,她總會回到他身邊,她沒地方去,她一直在原地等他不是嗎?
秋夜是涼的,如一枯井水,你辨別不出,它有多冷,有多深,有多漫長。
法蘭克等蘇暖暖的這一夜,等的的確是又冷又深又無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