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得不到的愛永遠在騷動
我記著你的好,卻忘不了自己的渴望。
——蘇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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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一生能夠重來,蘇暖暖想,她一定不會問這句話,更不會在意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本是一場別人的情債,她卻動了隱晦的心想要插身而入。
淡淡缺月,鳥鳥蟲鳴,天氣涼意愈加深。
寂靜的小區弄堂,那個略微有些尖銳急切的嗓音咬著牙齒,似乎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道:
“……你有過其他的男人,你在兩年前出軌過的事情,West他知道嗎?”
怔愣了半秒,瞳眸淺淺瞥了一眼蘇暖暖,遲歡拾起踩在腳下的法國梧桐葉,美麗的形狀,斑駁殘缺的葉肉,她恍若沒有感覺到蘇暖暖異樣的情緒,拿著樹葉的葉柄轉了幾圈,然後淡淡仿若不經意的開口:“暖暖,這是我和他的事,你不用緊張。”
“我……”
未盡的省略,蘇暖暖咬牙略顯不甘,姣好倩然的臉上一陣青色。
“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暖暖,有些人離開了就沒有資格再去計較別人,他是我曾經的丈夫,我也許到現在還會心疼他,但並不代表我被他放棄的時候還要為他死心塌地。”
沉聲的道,遲歡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眼眸淡洌,唇齒清楚。
就是轉了最簡單的一個身,他們都不知道,彼此的鴻溝會變得那麽大,都是殘缺斑駁的人,怎麽會再跟以前一樣。
已經失了顏色和水分的枯葉怎麽回到曾經的綠色蓬勃。
他有他身上的難堪,她有她身上的膽怯。即使他用盡全力告訴她,這一輩子他願意用盡一切去換得她的原諒,可是她沒有忘記,當她全盤信任的一切頃刻間在一夜之間,並且長達四年之久的過程中一次又一次磨盡了她所有的期待。
她想,她如果再堅強一點,試一次就試一次。
她想,如果她再年紀輕一些,再放肆的信賴他一次,也不無可能。
或許,當她放棄掙紮的時候,當他彼時在車輪下想趕到機場回家見她,在那兒無聲掙紮懊悔的時候,他們都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懦弱者。
而她也畢竟已經不一樣了。她把一種傷口從潰爛,自傷,熬成了如今平靜的疤痕,多少不易,怎麽可能輕易重新將它挖開。
就像,這些年,曾經她對他小心翼翼,每日依賴,而如今,他對她誠惶誠恐,不知所措一樣。
輪回幻滅,愛情要用什麽姿態才是真正能永恒,不傷人的?
風刮得有些凜冽,蘇暖暖微微瑟瑟的抖了抖,遲歡眼中沉澱莫測的涼薄叫她難以應對,倏地遙想起多日前,那個男人不複以往的邪魅調笑,慎重而認真的對自己道,她把你當朋友,但是蘇小姐,我不希望下一次再看到她和你喝酒,你能答應我嗎?
淺淡溫良的問句,流光蘊蕩。
她還記得那時在自己心裏泛起的那一瞬間的顫抖。
一個急轉彎,刹車的巨響掩麵而來,車燈霎時照亮了她們佇立的那一方,電光火石間,她耳邊再一次想起,那個男人對她說:我知道,她把你當朋友。
“啪”的一身,急刹車的尖銳聲還有蘇暖暖吃疼的嘶聲,她將正立在車前來不及閃躲的遲歡拉了過去,腰際跟來得及快的車擦過,衣服撕破的聲音,有些刺痛,破了皮。
年輕的小夥子開著車咒罵了一聲,徑自快速開了出去。
遲歡心一驚,望著閉著眼睛仿佛沉浸在自己思緒的蘇暖暖,眼眸微深。
“沒事吧?!”
喉嚨微啞,蘇暖暖搖頭對遲歡說沒事,心裏略略揪疼,她記起眼前這個女人陪著自己去墮掉那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孩子,是這個女人將她送到了醫院,是這個女人在最後的最後,給了她下定決心的勇氣,也是這個女人帶她離開了巴黎。
可是,內心翻滾的莫名沸騰糾纏的思緒,卻繞得她緊緊的不能鬆開。
她想起法蘭克,那些年,她做什麽,拚命荒唐的傷害自己換來的卻隻有他一點點的愧疚與歉意,他就像篤定了自己的孩子氣,總有一天會回到他的身邊。
瞬間,她又想起那個在自己麵前抱起眼前的女子,溫存小心的輕抱,眼中不顧一切放棄所有的悔意的那個男人。
她原以為,法蘭克是溫柔專情的,因為他謙和紳士,對所有人都照顧周到。
她原以為,顧方西是冷漠無情沒有愛的,因為他隻會逢場作戲卻似乎從不懂真心。
她何嚐沒有把她當朋友……可是,她越細想,越貪戀那個男人懷抱裏的溫暖,那雙冷漠侵略的眼眸也會溫柔,也會溫和的微笑,更有她夢寐以求在法蘭克身上不曾有過想要的義無反顧回頭的心。
也許,是這些年,她太孤獨了,她想握住些什麽,即使不是屬於她的。
凝望著蘇暖暖一青一白,若有所思的臉,遲歡突然淺歎了口氣,斂下眼簾,輕輕的撫摸著她蒼白年輕的臉頰,聲音緩慢潤和。
“暖暖,你還年輕,還是隻是個孩子,別想太多,也別鑽牛角尖了,未來的路還長,你懂嗎?”
在遲歡的心裏,蘇暖暖是那個拉著她的衣角,躺在地上,躺在醫院裏,惶恐不安的告訴她心事的女孩子,還小,是個好孩子,隻是有時候,好孩子的武器傷人傷自己更盲目無知。
她不懂!涼風清冷,天空似乎下起雨來,細細的一小串珠簾,不密,甚至不易察覺。
她蘇暖暖咬唇,攥緊手,眼窩發青,唇色發白。
是的,她不想懂,一個“孩子”兩個字,瞬間將她溺斃,她記恨這兩個字,就像法蘭克一直說的那樣,她是個隻懂得撞牆胡亂鬧事的孩子,他看著她鬧,看著她瘋狂跟每一個男人歡愛,卻以看小孩子戲耍胡鬧的樣子對待她。
刹那,火燎的星點在她胸口上一遍一遍的灼燒。
半晌,最後她失神喃喃的對遲歡道:“遲姐,我想回家了,再見。”
第二天,她成了顧方西病房裏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