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破鏡難再愛(第二更)
遲歡,你不懂。
全世界的仰望都不及你給我一個回眸。
——顧方西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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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的白鴿,藍天白雲。水清林綠。
維也納到處彌漫的音樂氣氛,曼妙的歌曲聲在耳朵裏變得刺耳,噴水池的水聲讓她覺得頭疼,路過的每一個風景都讓她覺得眼疼。
壓抑一點點不算痛苦,可當它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你會發現,真正的痛苦是說不出的難受,胃裏翻江倒海的酸疼,像是要爆裂一般的宣泄。
她在維也納的朋友歉疚的對她說:“對不起,遲歡,我後悔將他介紹給你認識。”
也許,當她的朋友指著他說:“你看這是顧方西,畫畫一絕的,我爸很喜歡買他的畫,可惜,越是完美的人越是有殘缺……”
那時,在畫廊。
她不經意順著手指瞥去的一瞬間,就已經注定了她的婚姻會葬在維也納。這個享譽世界的文化名城,年年都有人才輩出,卻是個終究留不住要高飛的人的地方。
她不過是他高飛的鋪墊,一個最不起眼最無用的過去鋪墊。
從此,她是誰並不重要,他是誰才重要!
他走的時候是難過,是無所謂,還是忐忑,她心裏想了無數遍,等到走到家的時候,突然無法再走下去,不想麵對房東刻意的眼神,也不願意麵對曾經期待過的自己,她隻想把一切放空,滿腹咽下再咽下的苦澀,她不心痛,卻已是惱恨。
轉頭,漫無目的的走,走到腿虛,走到麻木。
天漸黑了她都沒察覺。
心裏積壓太久又被瞬間燒灼刺痛的感覺,滿腹的惱恨,滿腹的難受。
她的朋友找到了她,陪著她在酒吧喝酒麻痹。
其實酒並不好喝,像白水一般的,隻是後勁太強了,她穿過人群去廁所,轉了一圈又一圈,這天所有的畫麵都在灼熱的腦子裏重演了一遍。
她翻過的一張有一張的報紙,一篇又一篇的報道,旖旎,肆意,糜爛。
她看見他的笑臉曖昧炙熱的在那些女人間輾轉,鮮血淋漓。
眼睛好了,他第一眼看到又是哪一個女人,而不是他曾經承諾的自己。
最後一天的晚上,他在自己耳邊落下輕吻,清淺溫潤的聲音溫柔的道,遲歡,我過幾天就回來……
我過幾天就回來。是嗎,一年,兩年,甚至再多年……顧方西,你不會回來了,我也不期望你回來。
虛軟虛浮,她差點一瞬間要跌倒,在扶起時,她看見陌生男人的臉,眼前卻劃過他那張輪廓分明英俊的臉龐。
發泄冷陰的念頭忽然就那樣爆發,無法抑製的滿眼。
“……如果……你會不會也和我一樣心痛?”
呢喃連她自己都聽不清的話語。
顫抖咬唇,鋪天蓋地的一切都叫她失了理智。
第二天,她醒了。
陌生,難堪,她卻沒有一絲絲覺得開心的念頭。
原來,不止說不出的委屈才是委屈,發泄不了的痛苦才是痛苦。也許,這種痛苦其實並不用去宣泄,它隻適合慢慢冷卻,安靜,忍磨。
沒有他來對自己好,她該對自己更好才是,她買了很多本料理的書,做最好吃的給自己,她買了很多本書,都是喜劇,越開心越好,她收拾了所有他的痕跡,全部扔掉,一個都不落。她不用再為兩個人節省開支,不用再跟一個人隨時隨地的報備自己,生病的時候也不用怕吵醒他而忍住咳嗽。
其實,這樣的生活是簡單自由的。
但漸漸的,她想那個失去的孩子,想曾經小時候生活的地方,想自己一直保持距離的母親,也許是她差點要當母親,所以開始回想,那個前衛驕傲的母親是不是也會想自己。還有房間裏曾經她扔掉卻消不掉的痕跡,她想,也許,這個埋葬她婚姻的城市,該是告別的時候了。
離開的時候,也是陰天,她參加完朋友的婚禮第二天便離開了。
那個家庭主婦對她說,你就是怨我把顧方西介紹給了你。
她說,我不希望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你。
其實,不能說是情緒,而是她自己身上的那段婚姻的影子,因為她和顧方西的婚姻,她在維也納的朋友曾經一直忌憚婚姻,卻也因為家裏催促而終於嫁了人,她想給她多一點的信心,婚姻有時候需要朋友,有時候需要不顧慮朋友而去自己體會。
注定要走的人,一座城市都留不住。
注定要放手的男人,一個女人怎麽留得住。
他是她已經接受的奢侈品,心裏徒留他的logo不留多餘的念頭。
晚上,月明星疏。
霎時,聲控燈又暗了下去,眼前一黑,有些失輕重。
她被他猛地抱住,衝上來一步就像用了許多力氣,她身子晃了晃,有些踉蹌,他的右手力臂強勁,臉埋在她的頸項,輕輕的呼吸吹在她的肌膚上。
一步之遙,抱住了,他才覺得稍微有些暖和。
一瞬間的感覺,隻是冷,他的身子太冷,連帶她都有些發涼。
“顧方西,你先放開我。”
“我不放,除非你答應。”
“不可能。”
下意識的,她一下就反駁了他。
無聲的,他其實臉色很難看,嘴唇抿著,有深深的挫敗,淡淡的歎息,他沉沉低聲的道:“我沒別的意思,你倒是連聽都不聽……遲歡,我餓了,能不能答應我先讓我進去吃一頓飯?”
“你……”
初秋的風已經很蕭瑟發涼了,一陣襲來,他們都下意識的顫了顫。
她啟聲,本想說,既然沒吃飯為什麽要來,既然來為什麽不吃飯,是故意還是……
是她太習慣去懷疑他了,她說著想將他靠著自己的頭搬開,卻不料掌下的額頭一片炙熱,莫名可怕的燙手。
“你什麽時候來的?”
下意識的開口,聲音微揚,她蹙眉冷聲問道。
“唔,挺遲的,下午的時候。”十二點半左右,的士發票還在他口袋裏,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沒說。
“……”
“今天晚上沒有星星,遲歡,好可惜,我坐你門口都看不到星星……沒有星星月亮很孤單的……”他蹭著她的掌心,慵懶低沉的嗓音低低的呢喃,好似在說最家常的閑話。
“月亮不會孤單的,它有人欣賞它,沒有星星也沒關係。”
淡淡的,她毫無表情的回應。
他低低淺淺有些酸澀的笑笑,退了一步,抵著她微涼的額頭,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鼻尖,眼神幽暗而惆然,有些說不清的蕭瑟。
“遲歡,你不懂,再多的仰望,都抵不過它曾經有星星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