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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男人能犧牲的隻有女人

  人生注定有些你需要去割舍的東西,遲歡,我明知道我會後悔,我隻是不確定我會後悔到什麽程度,如果是輕的,是我的幸,如果是重的,是我的命。


  ——顧方西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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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座樓那麽高,高得讓她目眩。


  她垂著眼乘上電梯,一輪輪變化的數字,她摸摸自己的心房竟覺得那麽的平靜,很多日子前,她在夢中想象很多遍,如果真有一天見麵,她會如何,是不是會對著他哭喊,流淚,是不是會怨懟的凝視著他,然後心跳紊亂,胸口抽痛就像很幾年前一樣。


  原來,她不會,已經真的不會了。


  電梯“叮”一聲開啟。


  那個中年男人西裝革履怔怔的站在電梯口望著自己,那張曾經盈滿不屑的臉龐如今掛滿了尷尬與歉疚。


  “外甥媳婦。”方正陽拿著文件的手有些薄薄的汗,對著熟悉又陌生的眼前女子平淡安靜的臉孔有些緊繃,然後輕歎一口氣,“……是我對不起你們夫妻倆。”


  對不起。


  她心裏一酸,勾唇淡淡的抿著。


  四年前那個清晨,那個男人揚著淡笑卻有些精神恍惚,良久,把她抱在懷裏細碎的吻在她的發間,耳邊落下,抵著她的額頭,醉人溫存的笑意在她的唇齒間展開,然後死死的抱住她又鬆開,輕柔如同低語的呢喃:“遲歡,對不起,我可能要離開一陣子。”


  一陣子,他說一陣子,她信,可她等了他好多個一陣子。


  到後來,她才終於承認,他選擇放棄了她。


  貧賤夫妻,她怎麽會相信,她比錢,比名利,比家族利益重要?

  “是我來找他回來,是我把他帶走的,是我。”


  見遲歡沒有反應,方正陽臉色發白,急急忙忙說著。


  可決定要走的人是他,不是別人。


  那晚,她還記得那個男人從來指尖溫軟,動作輕柔,可那晚,他從未有過的激烈的占有她,她沒來及深想,隻感覺到身體一陣陣的歡愉和疼痛,他汗濕的味道,他低喘的聲音,她後來想,其實不過是在跟她道別,最後一次的糾纏,別離之前的歡愛。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舍棄她這個妻子。


  “遲歡,你們重新開始行不行?就當舅舅求你,他不快樂,這些年來他一點都不快樂。”


  語氣近似乞求,方正陽咬著唇隻想給自己外甥找一個機會。


  話落,她眼一垂,終於啟口:


  “方總,顧總的女人裏不需要再多我一個,他是時尚商界出了名的會利用女人,可我,我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不是嗎?”


  那一個男人年歲添更,愈加性感妖冶,所有對他有利的女人他都可以接受,這一路的披荊斬棘,多少女人心甘情願的被他利用。


  方正陽急欲開口,她卻一閃而過,已落的話音置下最後的聲響:


  “公事是你壓下來給我們社的,這次我來也隻是為了公事。”


  既定的人選,既定的采訪內容,她其實明白,一定是有人暗中安排,可她還不至於愚蠢到要丟了飯碗,她向那個男人學的,誰不在意利益,她也在意,所以她沒逃跑。


  ……


  糜爛的氣息,她已經人事,如何能不知道,這是剛剛歡愉過後的氣息。


  腥甜的味道惹得她有些反胃,抿了抿唇,她敲了敲門,隻聽耳邊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低沉淺淡但似乎有些不適應的慵懶極致的味道。


  陌生,其實很陌生。


  她無聲淡淡的笑了笑,看見陰影中那個男人走了出來,一身的黑色,陰柔懾人的俊顏,三顆扣子未扣,大半敞開的胸膛,若是其他女人看了必定激動,可她不是,這副身子她用過了,什麽味道,她也知道,所以神情出奇的平靜。


  “你是遲歡。”他噙著一抹魅惑的笑容,步伐緩慢,強勢的抬起她的下顎,打量一眼,然後放下。“開始吧。”


  舉止明明放浪,卻絲毫不見輕浮,他的姿態優雅懶散,嘴角微翹,密黑的頭發垂在鬢間,有些媚人,有些蠱惑。


  她翻動著,按著采訪稿一字不落的回答,他有問必答,也不苛刻,隻是眼睛狹長時不時的望她身上一瞥,她越是反應平靜,他越是斜著頭睨看著她,仿佛像看有趣的獵物,有了興致便可以一口吞下。


  這是他頭一回不去算女人的價值,而是覺得有趣想試試。


  她恍若未覺,最後一行外加的娛樂八卦的問題讓她眉頭一蹙,怔了幾秒還是問道:“顧總平日裏最討厭什麽?”


  他從不愛回答別人隱私的問題,時尚界的雜誌皆也循著他的喜好,隻問潮流問風向問設計不問私生活,雖然他的私生活天下皆知,顯然,這也是暗中安排好的,也許是為女性銷售方麵,也許是方正陽內定的話,可她也不過是在其位謀其職,照做。


  聞言,他在矜貴墨黑的桌子上,修長的指尖敲了敲,垂著眼眸皺著眉頭,似乎在想自己討厭的東西便不太舒坦。


  “小孩。”


  小孩……


  一語落,有些微冷,她不自覺攥緊了手,薄薄的紙被她瞬間不動聲色的捏得皺起來。


  她其實很喜歡孩子,當年第一個孩子他們在還不知道的時候就流掉了,她哭得徹夜未眠,她身旁的男人一張一張給她遞紙巾,然後寵溺又輕柔的安慰她:“以後還會有的,孩子可以再生,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然後,她便被壓在了身下,低吟喘著氣再也不記得哭。


  她常想,有一個人欠了她一個孩子。


  可現在多得是女人願意為他生兒育女,他欠她的,也就隻有她遲歡一個人記得,而其實,已無意義……


  她心一緊,胡亂的收拾好文件,筆一收,淡淡說了聲道謝和告辭。


  頭一轉,劉海傾斜遮蓋住部分看不清的地方,他隻看見這個一進門就一直很冷靜平淡的女人忽然恍惚,然後急急開口便轉了個身隻給他一個涼薄的背影。


  “遲歡,你是不是,在哭……”


  顧方西還沒反應過來便手大勁的一攥,開口輕喚的名字仿佛很熟稔,不假思索的吐出。


  其實,他也瞧得不真切,隻是層薄薄的水氣很模糊的在她纖長靜然的睫毛處微露。


  他本該無所謂,可是身體比意識敏感,一把扭了過來才發現這個女人很瘦,很清瘦,白得連血管青筋都可以一眼望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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